“怎麽樣？導演，這布景還可以吧？”副導演樸大成帶著李竹賢環繞四周，讓他檢查自己的勞動成果。
    “這些倒是沒問題。”望著牆上的各式老照片以及充滿年代感的木椅板凳，李竹賢頗為滿意點點頭。
    這家夜店是被人廢棄後，李竹賢團隊主動拿來改裝的，牆上老照片基本全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老照片，男星如張國榮、黎明、周潤發一類，女性則是王祖賢、朱茵、邱淑貞等等等。
    上世紀港娛最火爆的時候，整個東亞都算是香港的影視歌舞殖民地，而其中最為火爆的，毫無疑問是成龍。
    除卻牆上老照片，各式霓虹燈也是一大亮點，放到現在看這些花花綠綠的燈泡可能非常落伍，隻能放在聖誕樹上當裝飾品，但放在那年代，這就是時尚的標簽。
    而夜場最讓李竹賢滿意的還要數正中央位置的巨型恒溫魚缸，裏麵養著三兩條錦鯉以及零星小魚小蝦。
    這布景是借鑒了蘇菲瑪索的電影——初吻。
    總而言之，李竹賢對於副導演的工作能力十分滿意，也能看出樸大成是用了心的。
    李竹賢身為導演主要工作還是親身拍攝，像布置片場、搭建影棚這類雜活自然不能讓他親力親為。
    不然三頭六臂都不夠用。
    “群演呢？”李竹賢環視四周，發現現場少了最重要的一環。
    “噢！都在外麵等著呢。”樸大成微微鞠躬，畢恭畢敬回應道。
    “在外麵幹什麽？這麽冷的天想把他們凍死嗎？”李竹賢皺起眉頭擺擺手，向副導演吩咐道：“快讓他們進來，馬上就要開拍了。”
    夜店內開著暖風，自然是暖和的多。
    “內，導演！”點頭一應，樸大成便轉過身，直奔店外而去。
    望著樸大成那肉乎乎的肥碩身影，李竹賢無奈一歎，心中感慨他該減肥的同時，也不禁泛起滴咕。
    「老媽和裴珠泫怎麽還沒有出來？這都一個半小時了」
    不知為什麽，李竹賢陡然心跳加速，出現不詳的預感。
    很快，提前找好的群眾演員們紛至遝來，這些群眾演員幾乎都是高中生，都是放了寒假後閑著蛋疼跑來看熱鬧的。
    在這場景當群演，既有錢拿還有咖啡零食享用，何樂不為？
    但是萬事俱備後，片場仍不見裴珠泫和老媽身影，時間不等人，李竹賢也隻能繞過眾人，匆匆趕到化妝室，可就在他站在門口，試圖敲門的時候，右手剛抬起，化妝室大門恰好而開，霎時間一股暖風流過，迎麵走出的正是自家老媽以及化妝完畢的裴珠泫。
    老媽在前，裴珠泫在後，但讓李竹賢感到不對勁的是，裴珠泫在看到自己的瞬間便垂下小腦袋，將臉蛋藏在長發中，麵紅耳熱的不敢直視自己。
    “你們…這是幹什麽呢？”察覺到氛圍不對，李竹賢好奇詢問道。
    “嗨呀～我和裴珠泫兩個女人能在裏麵幹什麽？”聽到自家兒子這句抱怨，老媽立刻錘了下他的胸口，彪悍道：“難不成你覺得老媽會和你搶女人不成？”
    “呀！老媽，你在胡說些什麽呢？什麽搶女人啊？”見母親開口如此肆無忌憚，先不提原本就羞澀至極的裴珠泫，哪怕是作為她親生兒子的李竹賢也受不了啊。
    「這些話能在明麵上說嘛！」
    果不其然，聽到這番話的裴珠泫眼裏轉著蚊香，兩腳一軟，緊接著便雙手扶牆，這才穩定了下來。
    “珠泫努娜，你沒事嗎？”見裴珠泫差點受傷，李竹賢趕忙上前扶住她，開口關心詢問著。
    “沒…沒事。”體會到李竹賢的關心，裴珠泫莞爾一笑回應道，但緊接著又是俏臉一紅，因為她意識到李竹賢兩手又不老實，表麵上看是在攙扶自己，但貼的極近，他就是故意借此揩油而已！
    今天的李竹賢就和曾經下午約會時一模一樣，逮住機會就要緊緊抱住她，蹭個沒完！
    「呸！臭流氓！人模狗樣的！」
    “嘖嘖嘖……”
    李竹賢的這些小動作哪裏能逃過母親的法眼？不過見自家兒子一副色中餓鬼模樣，她這當母親的心中頗為欣慰呢。
    「臭小子，終於知道有女人陪在身邊的好了吧？」
    韓熙貞從不擔心李竹賢會做出出格之事，她太了解自家兒子了，李竹賢敢這麽做，那就代表他有足夠把握不會被裴珠泫尥蹶子。
    再者說了，看裴珠泫那欲遮還羞的模樣，也不像是有多抗拒。
    「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
    望著緊貼在一起的兩人，母親心中十分悵然，有些人心不足蛇吞象。
    當爹媽的都這性格，在他們印象裏子女上學的時候就是小孩子，可一旦自家孩子邁入社會，那在他們眼中，自己的孩子便突然從弱不經事的小屁孩成長為參天大樹，經常明裏暗裏偷摸打聽詢問。
    “交沒交女朋友啊？”
    “交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結婚了什麽時候要孩子呀？”
    “老大歲數不小了，有沒有考慮要個老二啊？不是我這當媽的想要催你們…一男一女也算湊出個龍鳳呈祥不是？”
    也不知爸媽腦回路是怎麽長的。
    母親的曖昧表情自然也被裴珠泫看的真真切切，察覺到她的玩味表情，裴珠泫趕忙推開李竹賢，畏畏縮縮站在牆角，顫抖著身子一動不動。
    “行啦行啦，珠泫呐，你先去片場吧，有關於接下來的戲份，我和小賢對一下就行了。”見裴珠泫這般拘謹，母親也不會為難她，自然要給她個台階下。
    “內…阿姨。”
    聽到吩咐的裴珠泫微微彎腰一鞠躬，而後便側身繞了出去，臨走前也不忘看了李竹賢一眼，目光十分複雜。
    “老媽，你在裏麵和珠泫努娜聊了些什麽？花了那麽久？”見裴珠泫拐了彎，背影徹底消失在走廊中，李竹賢這才轉過頭看向母親，迫不及待追問道：
    “你…應該沒亂說什麽吧？”
    “拜托～你是我兒子，裴珠泫是我的準兒媳，我有多想不開會給你小鞋穿？”母親不禁白了他一眼，補充道：“隻是單純的對台詞罷了，還能有什麽？”
    “就這麽簡單？”李竹賢撇了下眉毛，不信反問。
    “就這麽簡單！”
    “咳…算了，隨你好了，你是老媽你最大。”見母親有意隱瞞，李竹賢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無奈一歎後公事公辦追問道：“老媽，劇本改的怎麽樣？這段你打算怎麽拍啊？”
    “放心，都改好了。”提及劇本內容，母親陡然狡黠一笑，輕輕拍了拍李竹賢的肩膀回應道：“兒子呀，你可別說老媽沒幫你。”
    “什麽？”
    “沒什麽…隻是刻意把你和裴珠泫的戲安排緊湊了一些，你原來不是把她寫的懦弱、膽小、悲哀嗎？我覺得不如把她改的硬氣一些，讓你們兩人相聚時，她從唯唯諾諾醜小鴨變成信心澎湃大白鵝，這多好不是？”
    “那台詞呢？”
    “這樣…這樣…”母親俯身到李竹賢耳邊，將自己改編後的內容通通告訴了他。
    但有關於吻戲，母親卻隱瞞的滴水不漏。
    “這樣能行？”李竹賢再次撇了撇眉毛，目光中滿是懷疑。
    所謂的溫馨曖昧劇情是需要一個讓觀眾興奮爆發點的，若隻是單純鼓起勇氣說幾句“我喜歡你”之類的話語，未免過於寡澹了些。
    愛是要做的，不是嘴說的！
    “嗨呀！我說行就行！”一邊搪塞著自家兒子，一邊看了看手表，意識到時間不早後，便立刻推著李竹賢向門外趕去。
    “快走吧！大家等著呢。”
    走進片場，那群吊兒郎當的學生們果不其然正在有說有笑的吃著零食唱著歌，有一些滿十八的桌子上甚至喝起了酒，玩起酒桌遊戲。
    而這些場景，也是李竹賢臨走前故意安排的，與其等到開拍時再讓這群生瓜蛋子裝模作樣搞氛圍，不如趁現在就讓他們進入狀態。
    畢竟稍稍專業些的群眾演員李竹賢也請不起，可一想到自己要指望這群青澀的小屁孩們，他的心中又不禁一涼。
    「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呢…」
    低頭看了看手機，李竹賢不禁悵然長歎一口氣，對於這場戲要拍多少條，他的心中也沒底，因為現在他不僅要看裴珠泫的狀態，這群業餘演員也需要他操心。
    抄起桌子上的香煙打火機，李竹賢漫步到魚缸旁的座位上。
    為了這場戲，李竹賢還特意去學了抽煙，就是為了表達出男主那痞帥的姿態。
    而這一切動作，自然也被裴珠泫看在眼裏，望著近在遲尺的李竹賢，再回想起剛剛阿姨說過的話，她不由得緊緊攥住手中的土黃色挎包，一些薄弱的地方甚至被裴珠泫扯開了線頭。
    「怎麽辦？真的要拍嗎？」
    「吻戲…」
    “準備好了嗎？李導？”助理舉起場記板，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正在重新調整機位的副導演和李母，小心詢問著他的意見。
    “沒問題，隨時都可以。”李竹賢點點頭，而後便將煙盒與打火機放在桌麵上，等待著導演指示。
    “內！”助理轉過頭看向樸大成副導演，向他比劃了一個ok手勢，接受到信號的樸大成同樣點頭，而後朝著眾人喊道：
    “夜店二場一鏡…”
    “a！”
    啪！
    場記板敲擊聲再次響起，裴珠泫便遵從著副導演的指示，小心翼翼攥住把手，畏手畏腳擰開了門。
    卡察！
    進門的裴珠泫並沒有敢第一時間邁進去，而是閃爍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細細打量著夜店內的一切。
    因為在劇本中，裴珠泫角色本就是聽話的乖乖女學霸，像夜店這種聲色場所，她是第一次來，自然要表達出好奇、害怕、卻又有一絲期待的緊迫感。
    2kxiaoshom
    緊接著，裴珠泫輕手輕腳帶上門，雙手十指緊扣安放在小腹處，一邊注意閃躲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和服務生，一邊謹小慎微環顧四周，細心尋找著李竹賢的身影。
    「太棒啦！在這！」
    在看到李竹賢的瞬間，裴珠泫嘴角下意識的上揚，一對原本驚慌無措的眸子也瞬間燃起亮光。
    「嗯哼？很不錯嘛！」
    站在導演椅旁邊的樸大成望著影像中的裴珠泫，心中十分欣喜。
    顯然，他對裴珠泫這場戲的狀態非常滿意。
    趁著李竹賢沒有看到自己，裴珠泫趕忙小跑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扒著桌子細細打量著他的側顏，而恰好在此時，李竹賢也叼起香煙…
    啪！
    擰開打火機，給自己點上。
    “中學生的話…有點為難人啊。”望著麵前乳臭未幹的裴珠泫，一臉橫肉的服務生嚼著口香糖，耳廓夾著煙，手中拿著圓珠筆和小冊子，言語神態中滿是輕蔑不屑。
    “不…才不是中學生呢。”也許是這服務生過於壯碩，裴珠泫磕磕絆絆，像結巴一樣說著剛剛才改過的台詞。
    對於這小屁孩，服務生當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直接詢問道：
    “點餐！”
    “……咖啡。”回想起自己那幹癟不已的錢包，裴珠泫銀牙緊咬，而後強撐著頭皮補充道：
    “黑…黑咖啡就行。”
    “先付款。”壯漢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攤開。
    “一千元～～～”眼見裴珠泫掏出錢包，壯漢不忘拉長喉嚨補上這一句。
    “誒？？”聽到一杯普普通通的黑咖啡居然這般昂貴，裴珠泫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但服務生可不和她客氣，一把搶過她手中千元鈔票，而後還補上一句：
    “如果警察來了，後門在衛生間旁邊幼～”話音剛落，一臉橫肉的服務生便轉頭離開，隻剩下滿麵心疼的裴珠泫在風中淩亂。
    這個時期的一千韓幣還是非常值錢的。
    「幹得漂亮啊！珠泫！」
    身為半個編劇的韓熙貞也對她豎起大拇指，對她表現簡直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不過…
    「重頭戲還在後麵！」
    在交完錢，心痛完後，裴珠泫再次抬起頭，發現坐在魚缸旁的李竹賢卻已然不見蹤影。
    刹那間，裴珠泫的心髒空落落的，好似缺失了什麽一樣，她一拍桌子站起身，也不在乎那杯黑咖啡能不能找到自己，便焦急尋覓著李竹賢的身影。
    裴珠泫疾步走近李竹賢離開後的座位，但位置上絲毫沒有他存在過的痕跡，甚至煙灰缸裏的煙頭都已然消失不見。
    顯然，在她和服務生溝通的空檔，其他服務員已經把座位都收拾幹淨了。
    「糟了！」
    一股不詳預感湧上心頭，裴珠泫立刻轉身環視四周，細細觀察著身邊的一切，但就在她環繞魚缸，不知如何是好時…
    一副帶有溫暖體溫的耳機陡然掛在了她的腦袋上，裴珠泫扭頭一看，赫然便是李竹賢站在身後。
    刹那間，時間彷佛停止，裴珠泫根本聽不到觥籌交錯的歡呼吵鬧聲，滿腦子都是麵前男人的呼吸。
    “你見過我吧？旼炡的親故。”
    李竹賢澹然說道。
    在這部戲的設定中，李竹賢同樣是金旼炡的哥哥，這一點還算是照搬現實。
    慌手慌腳，緊張到不能自己的裴珠泫哪裏還敢直視他說話？她低下頭注視著李竹賢胸口處的一串鐵環，匆匆忙忙鞠了一躬。
    “你喜歡音樂嗎？居然未成年就來到這種地方。”
    裴珠泫愕然愣在原地，而後便如小雞啄米一樣快速搖搖頭。
    她才不想給心上人留下一種不良少女的印象！
    “那你到底是怎麽了？一個人來到夜店，話都不敢說一句。”按照改訂後的劇本，李竹賢彎下腰貼近裴珠泫臉蛋，繼續訴說著台詞。
    “我…”意識到李竹賢的臉龐近在遲尺，裴珠泫的臉蛋不禁變得愈發紅潤，口吃老毛病再次犯起來。
    “你怎麽了？沒事吧？”李竹賢繼續追問著。
    「怎麽辦？要告白嗎？可惜我的臉好燙啊！」
    但是，回想起二人自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裴珠泫還是鼓足了勇氣告白道：
    “我…我喜歡前輩！”
    “哈啊？你說什麽？”
    夜店內的噪音本就大，緊張之下是裴珠泫聲音自然是細如蚊蠅，李竹賢理所應當聽不清楚，而他這一詢問，裴珠泫心中不禁開始打起退堂鼓。
    一而再，再而衰。
    從小到大，裴珠泫還是第一次向男人表白，怎麽可能不緊張？
    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不過…
    話既然出口，自然是沒有再縮回來的道理。
    「拚了！」
    “我說啊…”
    “呀西！糟了！”恰好在此時，打碟的嘴裏煙頭掉了下來，不偏不倚砸在了磁盤上，刹那間，原本雞鳴狗跳的夜店陡然如冰窟般寧靜。
    “我喜歡前輩！
    ！”
    中氣十足的一聲告白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李竹賢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怎麽回事？劇本中沒有這一條啊？」
    “前輩！”
    但現實卻是給了李竹賢一個意料之外的更大驚喜，察覺到此刻兩人在眾人視線中央，裴珠泫自然也是鼓起自己二十多年來積攢的所有心氣，她探出右手一把拉住李竹賢的領子，而後昂起鵝頸踮起腳尖…
    一把吻了上去！
    「太棒了！」
    片場外的母親不禁拍手稱好！
    不過站在中央的二人情況並不妙，李竹賢則是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沒緩過神，而裴珠泫則是死死咬住李竹賢的嘴唇，不肯撒手。
    「啊啊啊…終於…我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呢…」
    但是…
    「為什麽我的初吻是煙味啊！」
    “cut！”
    “這一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