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王掛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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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澤緩緩起身,撣去身上塵土,怒視二人。

    錢戴雙眼微眯:“是你?”

    錢袋子上下打量了夏澤一番,衣著打扮倒是沒多大變化

    腳上貼著兩張不知是何功效的符籙,背後那把靈氣盎然的佩劍一看就知品質不俗。

    早些年鎮子裏也來過許多山上宗門修士,到各家各戶給鎮上人家的子女稱根骨,資質好的自然進入了宗門修煉,這小子當時就因為資質太差,沒能進入宗門。

    莫非這小子走了狗屎運,又讓山上宗門看上了?

    每回他去茶水鋪子調戲陸英,不出半天自家房屋上就被人潑上了臭氣熏天的糞水、泔水,又始終抓不到這小子的馬腳,所以這些年錢戴莫名忌憚這小子,也從不敢去招惹他。

    不是打不過,是伸手打他都會把自個惡心壞。

    夏澤看著昏睡中的何夕,也不廢話,衝那二人道:“放了她。”

    錢戴背後的嚴崧,朗聲大笑:“放了她?憑什麽?就憑你這個武道一境的頑石螻蟻?”

    錢戴麵帶疑惑:“嚴仙師,這小子當真隻是個頑石境武夫?”

    男人點點頭:“以你練氣三境圓滿修為,再加上一把飛劍,殺一隻螻蟻應該是手到擒來吧。”

    錢袋子點點頭,當下信心大增,看向夏澤眼神愈發陰冷。

    “完事之後,把那小子的佩劍留下。”嚴崧拍拍錢戴肩膀,牽著馱有何夕的那匹馬,走向大陣邊緣,分出一縷元神,再次衝擊封堵陣法。

    “小雜種,你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不知道是得了哪個宗門提攜,現如今成了武夫,不好好留著這條賤命,來這找死?嫌命長嗎?”

    言語間,一柄五寸長黑色飛劍從錢戴腰間飛掠而出,飛至錢戴頭頂,不斷盤旋。

    夏澤不怒反笑,微微弓腰,緩緩擺好拳架:“看來主事的不是你,也罷,那我就先一拳打死你,再找那個王八蛋要人。”

    錢戴氣極,冷笑一聲,嘲弄道:“小雜種,平日在鎮子裏真當我忌憚你嗎,你這樣的一隻小臭蟲,就是打死了都嫌髒手,今天可是你自己找上門的,若是死了可不怨我。”

    又抽了抽褲子,刻意頂了頂胯,笑道:“你放心,你死了以後,那個茶水鋪子裏的寡婦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老夫吃過的米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有的是方法讓她生不如死。”

    夏澤眼眸中那股森冷,令人窒息。

    “千年王八萬年龜,我還納悶你這老王八怎麽半截入土的年紀,還能苟延殘喘,沒關係,想死容易,我幫你。”

    左足猛然踏地,膝蓋之上,兩張青色神行甲馬符光芒閃爍,夏澤身形暴漲,一呼一吸之間,已閃身至錢戴身前。

    勢大力沉的一記撐拳,對著錢戴的胸膛就是一記重擊,錢戴沒有料到他的行動速度居然能快到了這種程度,頭頂飛劍甚至沒能反應過來,隻得大喝一聲,全身皮膚轉變成紫銅色,以雙手招架。

    這是武道一境能夠有的力量?

    砰的一聲巨響,少年似乎還是太過心急,這一拳遞出,腳下一滑就擦著錢袋子飛了出去。

    砸在錢袋子身上,力道便隻有七八分,雙膝上那兩張符籙與他心念相關聯,隻要他心思過快,那步伐便刹不住腳。

    錢戴的雙足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兩股戰戰,看著那個他輕看的黝黑小子,一股對死亡的恐懼彌漫在心頭。

    胸口處的一塊血肉被這股拳罡硬生生撕扯破裂,血流不止,而用於抵擋的雙掌,紫色已然褪去,手腕中拳處,凶狠的拳罡席卷不斷,疼痛難耐。

    那一拳,錢戴心有餘悸,先前對夏澤的輕視也煙消雲散了。

    夏澤再次起身,心念電轉,又恢複了那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嚴崧雙掌托天,眼眸空白,提醒道::“別讓他近身,用飛劍拉開距離,那小子是武夫,三境之前隻能肉搏,隻要他真氣耗盡,殺他易如反掌。”

    錢戴連連點頭,怪叫一聲,頭頂飛劍,應聲飛出。

    那柄飛劍速度極快,電光火石間已殺至夏澤咽喉處。

    夏澤頭一回應對錢戴這樣的控劍師,有些慌亂,但也沒有傻到用拳頭去硬接。

    就在即將沒入夏澤咽喉的一瞬間,他迅速腦袋向後一倒,雙手如同仰泳劃水之姿,那柄劍明顯刹不住勢頭,一劍沒入岩石之中,劍身似蠕蟲扭捏不斷。

    少年雙掌拍地,一個鯉魚翻身,撐起身子,腳尖一點,再度運起神行甲馬符。

    這回他吸取了先前的教訓,弓著身子,左手以釘耙犁地之姿,牢牢把控著身形,再次遞出一拳。

    速度稍慢,但勢頭不減。

    錢戴心中叫苦不迭,倉促間怒罵一句小畜生,便連連後退後退,口中呢喃著法咒。

    同境界之中,若是煉氣士讓武夫趁機近了身,十有八九就是砍瓜切菜般的屠殺。

    因此稍微有些底蘊的煉氣士,大概率都會找尋一位武夫來充當自己的護法神,好在對敵之時拖延對手,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掐訣念咒,放出殺招。

    控劍師與劍修,兩者看似都是用劍,實則差別巨大。

    劍修用佩劍練出一道道劍氣,或是專精於劍法劍術,以一劍破萬法。甚至能夠喚出溫養於竅穴之中的本命飛劍,不遠千裏,取人首級。品級較高的飛劍,甚至能與主人心意相通,自帶一門本命神通。

    而控劍師,則是建立在煉氣士以氣禦物的基礎上,用靈氣操控飛劍,飛劍本身未開靈智,隻是一柄死物,超出了主人視線範圍便無能為力。

    嚴崧站在身後,眼神複雜,看著錢戴吃癟,卻半點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這一拳眼看就要轟在錢戴麵門,錢戴完全顧不上將岩石上的飛劍喚出,手中訣法倉皇放出。

    一陣毫無征兆的詭異旋風在二人中間形成,勢頭逐漸變成水牛大小的龍卷,一隻鹿首蛇身的怪物在風眼中若隱若現,然後就是一聲炸響,風團爆炸,一道道風刃向著四周激射而出。

    岩石上,樹木上,一道道深深的平滑刀口遍布。

    “飛廉舞風術,可惜施法太倉促,威力遠遠不及完整術法。”嚴崧喃喃道。

    錢戴身影鑲嵌在三丈開外的岩石之上,鼻眼歪斜,七竅流血,神情恍惚。

    夏澤後退了六七步,緩緩收勢,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先前趁著飛廉舞風術沒成型,夏澤那一拳還是穩穩的打在他麵門之上,一聲清脆骨裂的聲音響起,然後那一團龍卷風就炸開了。

    四散的恐怖風刃被他用身法躲去十幾道,最後兩道風刃直衝麵門和下盤,避無可避,被他用降龍雲手式兩拳打散。

    錢戴腐朽的頭顱內,仿佛是有一口巨大的銅鍾,被人用撞捶敲響了,隻覺得腦海內震耳發聵的轟鳴聲,此起彼伏,臉上更是像開了雜醬鋪子,紅的血液黑的瞳仁混作一團。

    若不是隔著三個境界的差距,這一拳能直接讓他的腦袋像西瓜那般炸開。

    更何況他還是借藥物才提升到三境圓滿的境界,這一拳下來陰曹借壽丸的藥效都被抵消了不少,他的身形也蒼老了幾分。

    錢戴拔出身子,舉止癲狂,怒吼道:“天殺的小雜種!敢叫我在嚴仙師麵前丟盡顏麵,我要宰了你。”

    夏澤看著狼狽的錢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嬉笑道:“先前說要一拳打死你,看來是我托大了,這可不怪我,煉氣士拜神境的修為,在我一個頑石境武夫的麵前,弱的跟紙糊的似的,你是有多沒用。”

    對麵那人雙手迅速結印,沒入岩石中的那把黑色飛劍,受到感召,再度盤旋而起,嗖的一聲,再度刺向夏澤背心,而錢戴又在此時取出一張黃色符籙,向著夏澤奔襲而去。

    麵對著兩麵夾攻的境地,夏澤非但沒有運起神行甲馬符逃竄,嗤笑一聲,將背上八荒離火劍取出,回身一劍斬向飛劍。

    “叮。”一聲脆響,那一柄黑色飛劍應聲碎裂。

    錢戴心頭一陣惶恐,那柄飛劍與他的聯係頓時煙消雲散,原本對他大大有利的局勢驟然扭轉,但當下想要拉開距離逃竄已經不可能了,隻得輕撚手中黃色符籙。

    倏然間,風雲變色,數百道碗口粗細火球,自黃色符紙上,噴射而出,火光夾雜著如同厲鬼的哭嚎,向著夏澤砸去。

    夏澤以劍劈砍,離火八荒,本就是一柄品質頗為不俗的半仙兵,先天對火係術法有所壓勝,辟火,控火自然不在話下。

    一團團火球紛紛炸裂,劍身之上,燃起一道熊熊烈火,勢頭越來越猛,夏澤舞著劍,殺向錢戴。

    後者臉色慘然,高呼:“嚴仙師,救我性命!”

    夏澤脖子上的那個吊墜,像是人的心髒,一張一合,紅光乍現,如同嗅到了美食歡呼雀躍,錢戴手中那張符籙,遙遙感應飛向吊墜,最後貼於夏澤身前。

    黃色的符紙一點一點的變成灰白色,碎落於地。

    嚴崧心頭大驚,這小子身上還有壓箱底的法寶?

    隻是夏澤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神行甲馬符似乎是燃盡了最後一絲靈力,雙足踏動如滾雷。

    一劍刺出!

    嚴崧轉瞬之間殺到,於夏澤跟前,一掌轟出。

    夏澤似是早已預料到嚴崧不會坐視不理,取出天王掛甲符,吹出一口武夫真氣,一副金光閃閃的威武寶甲附在夏澤身前。

    天王掛甲,金剛不壞。

    這一劍沒能沒入錢戴胸膛,淩厲的劍氣卻仍是狠狠撞在他的心脈之上,後背衣衫處,鼓起一團,最終劍氣刺破衣衫,一道道劍氣將身後的一顆大樹攔腰斬斷!

    錢戴斷線風箏一般,砸在地上。

    臉上已有死氣,原本壯碩的身子,現如今像是遇著鹽巴的蛞蝓,一點一點融化。

    夏澤支撐著爬起身子,雙臂發麻,寶甲肩膀處,一寸寸龜裂正在擴大,幸虧剛才稍加防範,沒讓他打在心髒,否則就算是有這寶甲傍身,多半也一命嗚呼了。

    嚴崧雙拳緊握,麵目森然道“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打狗還需看主人呢,你想怎麽死?”

    “我可沒說我不打狗主人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