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煙氣重新凝結成郎如鬆的身體，他終於開口說了被擒後的第一句話。
    “你怎麽知道我姓郎？還有，將我的東西統統還給我。”
    “看來郎兄還沒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淨說些胡話。今夜你對我造成的損失，是你和那些東西加起來都不夠賠償的，哪還有退還的道理。”
    杜康抬起手，如意紫金輪的光膜瞬間收縮，將郎如鬆再次壓爆成一團蠕動不停的煙氣。
    “看來這份賠償你是不願意自己交出來了，那就隻能由我親自來取了。”
    將手掌貼合在紫金色光膜表麵，能困住郎如鬆的堅硬壁障被輕易穿透而過，五色光芒閃爍的手掌在金色的煙氣中不停的摸索起來。
    “你的陰神和身體融合的還真是深入啊，幾乎已成一體。天魂在這……地魂躲在這個角落裏……命魂在哪呢？找到了，原來是打散和肉身混合在一起了，現在重新凝聚起來吧，全都給我出來！”
    杜康一聲大喝，原先翻騰不止的煙氣表麵瞬間多了三張郎如鬆嗷叫的模湖麵孔，隨著杜康的手用力一抽，三張麵孔不甘地消失，整團煙氣也陷入了寂靜之中。
    郎如鬆的陰神呈青黑色，被杜康在手中抓成一團，呆呆滯滯無聲無息，直到杜康凝神用靈眼看了許久之後才確認。竟是他手藝不精，把人家的命魂抓碎了一部分。
    郎如鬆整個人都傻了。
    取出一枚煉妖珠，將癡傻的陰神封存之後，杜康才說道。
    “郎兄，我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天意如此，你命中該有此劫。”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饕餮之道乃永遠不知滿足之道，郎如鬆也是迷失於自身的貪婪，才有了今日的遭遇。
    但修行之路又不能因噎廢食，總不能因為法術修行的種種風險，就不修法術。郎如鬆當年要是那樣做的話，可能還活不到現在，就已經死在了妖魔、刀兵、疾病、窮苦……之下。
    這世道上能殺死人的東西實在太多，和獲得的力量相比，法術的種種副作用隻能說不值一提。
    有多少凡人想求一門法術而不得，覺得隻要能活下去，能成為人上人，即便性情大變，如妖似魔也願意舍棄一切，就知道這個世界沒多少人在乎這些。
    連凡人都有一期一會之說，認為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給何況是將妖魔血肉和自己融為一體的修士，杜康能做的，也隻是在修行道路上盡可能的把握本心罷了。
    郎如鬆失去陰神主持的香火金身，開始在殘留本能的作用下重新恢複成人身的樣貌，在如意紫金輪中散發這微弱的金光。
    “陰神法中的香火道，是拋棄，以陰神糅雜香火願力成金身之道。但郎如鬆走的並不是這條道路，他主修的是陰天禱文，陰神早已被饕餮的氣息沾染再也容不下它物，所以他的金身乃是肉身成神之法。”
    神靈乃以香火願力為食的生靈，凝成他們金身的願力與他們選擇的神職有關，大多以一種或相關聯的幾種願力構成。
    神靈也隻能吸食與自身神職有關的願力，擅自吸食不相關的願力。遲早會被其中蘊含的雜念擾的墮入魔道，化作喪失自我的魔頭。
    郎如鬆以金銀中的願力獻祭饕餮晉階法術，構成他金身的自然是金銀中蘊含最多的財氣，得到這具金身，假以時日，杜康將再掌握一枚根本符籙。
    將金身收入胃囊，眼看饕餮殘胃還在噴吐不停，胃液已經將一段蕩水河染的黃綠一片，水麵上飄滿了被腐蝕的麵目全非的死魚。
    偶爾還會有一條魚妖躍出水麵，再次落入河中向遠處逃竄而去。
    “被河水稀釋過，還有這麽強的腐蝕性。看來要走遠一點，否則等天一亮，一眼就能看出這個船塢附近就是河水汙染的源頭。”
    如意紫金輪飛入口中，杜康一手抓過白麵童子手中的那截刀劍行，一手抓取著饕餮擺件向蕩水河上遊飛去。
    沿途，饕餮殘胃中的胃液噴吐不斷，殺死河中水族無數。
    在飛行途中，杜康開始查看郎如鬆手中的那截刀劍行的屬性。
    姓名】：刀劍行損壞
    等級：中下品神兵
    特性：
    刀芒：即便隻餘一截殘餘刀身，也可斬出刀芒。
    百煉鋒芒：可輕易斬斷一般材質的下品神兵。
    刀劍行：蘊含著曆任使用者的武技經驗，可通過心與器合，緩慢習得。
    姓名】：錦繡綢帶
    等級：中下品神兵
    特性：
    刀劍難傷：以金玉蠶絲織成，神兵鋒芒難以割裂，刀劍之氣會穿過綢帶的縫隙也將消減威力。
    水火難侵：金玉蠶絲擁有微弱的破法之力，可以瓦解世上大多數低於一定強度的靈氣攻擊。
    將包裹刀劍行一端的綢緞解開，所謂的錦繡綢帶上什麽東西都沒繡，這是一條通體明黃色的六尺長的長條絲帶，在江風中隨風飛舞。
    “包紮拳麵傷口的繃帶剛剛損壞，郎兄竟然立刻送了我一條，此情畢生難忘。可惜隻有一條，不能湊成一對。”
    杜康說著，就將錦繡綢帶纏到了自己左手上，遮蓋斬妖之力製造的難以愈合傷口。
    “還有這截斷刀，雖然早就知道刀劍行是在碧波海斷裂的，但沒想到我真的有收集到第二截殘片的運道。”
    早在銅固縣得到刀劍行殘刀的時候，杜康就聽榮懷寶講起過這柄刀的故事，它的主人在上一次龍王招婿中敗給了一位劍仙，這件神兵也被砍成了三截，分別賜予了三個手下的奴隸。
    其中靠近刀柄的一截被榮懷寶帶回了桐固縣，被杜康強行交易而來，第二截也在今天被郎如鬆送到了杜康麵前，似乎預示著這柄神兵和他有緣。
    將兩截斷刀的斷麵靠攏在一起，嚴絲合縫地緊緊貼合，隨著一絲光亮沿裂縫閃過，裂縫頓時消失，一柄連刀帶柄三尺長的全新斷刀就出現在杜康眼前。
    姓名】：刀劍行損壞
    等級：中中品神兵
    特性：
    刀劍行：此刀傳承久遠，蘊含著曆任使用者的武技經驗，可通過心與器合，緩慢習得。
    斷刀重鑄：曾被一口飛劍斬斷，即便如今勉強粘合在一起，在未被技藝高超的匠人重鑄之前，被同級別武器砍到曾經斷口處，仍然有斷裂的風險。
    萬象刀芒：不同屬性的妖力，可斬出不同效果的刀芒。妖力強橫者，刀芒堂皇霸道；妖力幽祟者，刀芒鬼氣森森；妖力兼具五行者，刀芒五行流轉不休……
    “肉眼看不出曾經斷過，但在靈眼中確實能清晰地看到靈氣流轉的晦澀停頓之處，難怪當初那個劍修隨手把它賜了下去，想來想要修複如初應該不是一般的困難吧。”
    杜康伸手在刀脊上一寸寸摸過，確定表麵連一點瑕疵都看不出，就朝一直在旁邊飛行的白麵童子招招手。
    它立刻化作一團白光撲到了長刀上，肉眼可見的，白色的流光從刀柄向下蔓延，直至刀身的斷裂處才停止，像是給亮白色的刀身鍍了一層更閃耀的光輝。
    原本與白麵童子心意相連的感覺也附加在了刀劍行上，這件原本隻有點滴靈性的神兵，隨著杜康心意所指，在他周身環繞飛行起來。
    “這下，我也能在人前冒充一把劍修了。此世修行，除陰神法一係的法術外全都依賴妖怪之力，不知道能斬斷這種神兵的劍修法術屬於哪一類？陰神禦劍還是養劍成妖？真是期待見見他們。”
    操控刀劍行飛到腳下，杜康幹脆收斂了翅膀，禦劍向上遊繼續飛去。
    如霜的月光、星光打在身上，配合身邊噴吐胃液的饕餮擺件，讓杜康看起來像一個正在凡間播撒瘟疫的仙神。
    隨著持續的飛行，地上的蕩水河河道越來越窄，河流兩岸的土地開始變成了連綿的山岩，在激蕩河水拍打兩岸山石的波濤聲中，杜康已經飛到了蕩水河的中段。
    到了此地，饕餮胃液已經從當初的噴湧而出，變成了點點滴滴、淋漓不盡。
    胃液已經排幹了。
    杜康四下掃視，幹脆禦劍飛到一座山頂有一塊平坦巨石的高山上，將固化了饕餮殘胃的擺件拿在手中細細把玩。
    饕餮殘胃的空間大小完全超乎杜康最初的想象，裏麵的胃液數量也讓人歎為觀止。
    杜康原先以為從中吐出的胃液都是前兩次吸入的泥土和河水混合妖力而成的，但看到一路流出的儲量，隻怕這一胃的胃液郎如鬆也是積攢了很久的。
    雖然胃液腐蝕性很強，但除了剛開始在船塢邊一次性撒得太多將整段河的水族全都殺死了外，後續趕路在沿河噴出的胃液影響相對較小一些，大半的胃液被稀釋在了整整幾十裏河段，就隻能殺死一些小魚小蝦了。
    江水滔滔不絕，等明天早上，這些混雜了胃液的江水早已帶著死魚死蝦全部匯入了滄瀾江，船塢對岸戰鬥的痕跡也會被子蛇們清理一空，到時候誰也查不到投毒的源頭在哪裏。
    將饕餮擺件放在麵前的空地，伸手一指，巴掌大的擺件就迎風漲大至大小化作一個一人高、半臥在原地的妖怪凋像。
    直到這時，杜康才有時間仔細觀察饕餮的外貌。
    羊身人麵，虎齒人爪，目在腋下，饕餮這個四凶獸之一的形象，相比一些以凶惡聞名的妖怪並不算猙獰可怖。
    但它就是一隻妖聖境界的妖怪，力量甚至超越那些在天地間可以肆意妄為的妖王，站在世界真正頂端，號稱擁有無邊偉力、不朽不滅的妖聖。
    一個被殺死了信徒，也從來不會回應的妖聖。
    杜康無法理解這種生命的想法，隻能像螞蟻思考人類行動一樣去揣測，或許多它而言，信徒的祭祀和供奉都是無足輕重的吧。
    五色光芒在凋像內部流轉，饕餮的嘴巴慢慢洞開，嘴中是如同深淵一樣的黑暗，連射入其中的月光都被其吞噬殆盡。
    “就讓我來看看，一個致力於攢足一千萬兩銀子的修士有多少家底吧。”
    胃液能夠流淌而出，但存放在饕餮殘胃裏的物品，就隻能親自伸手去掏了。
    杜康左膀上一團肉團蠕動化為一條手臂長出，毫不猶豫伸進了深淵大嘴中，三頭六臂法生成的手臂是可以再生的，杜康絲毫不怕這條手臂會被饕餮殘胃吞噬，反正還能再長出來。
    出乎意料，伸進其中的手沒有摸到想象中的黏黏胃壁、或者溫熱的血肉之體，內部完全是一片空洞的虛無。
    在裏麵摸索了很久杜康才抓到了一物，之後趕緊將手抽出，是一枚白色的卵石。
    姓名】：鳳血石
    等級：下上品靈物
    特性：
    鴻鵠血：一滴鴻鵠血滴落在一塊卵石上形成，可作為鳳凰類法術進階材料使用。
    注：可服食，增益插翅法鳳血的開發進度。
    “鳳凰身上皆紅、黃、青、紫、白五色皆全，其中多紅色者為鳳，多黃色者為鵷鶵yānc，多青色者為青鸞，多紫色者為鸑鷟(yèz)，多白色者為鴻鵠。這顆鳳血石我能用得上，再看看還有什麽？”
    剩餘的三條手臂立刻從肩頭腋下全部長出，一齊向饕餮口中掏去。
    不過片刻，杜康麵前就堆滿了一地的靈物、神兵、金條銀磚、甚至法術秘籍，它們有的自身發光，有的反射周圍的光芒，將周圍照的一片五彩斑斕。
    深海玄珠】、碧波酒】、碧海蛇鱗】、鴛鴦紅肚兜】、獅發術】、青環海蛇膽】、藏尾術】、錦繡綢帶】……
    “這次真是個大豐收啊，關鍵還是別人自己送上門的，不需要勞心勞力去算計就能有這樣的收獲，現在像郎兄這樣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雖然饕餮殘胃還沒有掏完，但站在山巔的杜康已經能看到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天快要亮了。
    周圍山中自昨夜就被寶光吸引過來，但被白麵童子駕馭刀劍行殺得不敢近前的妖怪，也在第一縷太陽的光輝中緩緩退去。
    “時候不早了，等到白天再飛回去實在太顯眼了。”
    目前掏出的這些物品中，以金銀的價值最高，折合白銀能有六七萬兩銀子。
    剩餘的各種靈物雖然都屬於下品範疇，加起來也才值一萬多兩銀子，但數量極多，足有五十多件，可以用於修行各種法術，也算增加了杜康的靈物儲備。
    幾十件各式神兵，在打劫了盛家作坊的杜康麵前自然不值一提，為數不多的幾冊法術，也都很有新意。
    這還隻是郎如鬆收藏的一部分而已，可以看出打劫是一門很有前途的職業。雖然，杜康還是覺得靠打劫湊齊一千萬兩銀子並不現實。
    將眼前的的東西都收入胃囊，收起還沒有被掏空的饕餮殘胃，又將昨晚被殺死在周圍山峰上的妖怪屍體收好。
    杜康禦劍向蕩水河下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