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暗澹。
    油燈中露出碗沿的撚子已被燒成了長長的一截焦黑色，也無人修剪。
    吱呀——
    房間的窗戶被推開了，但房中的男人依然沉浸在美好的幻象中無法自拔，飄飄欲仙的仙境可遠比現實中的無力和痛苦要快樂的多，外界的動靜哪能讓他有片刻分心理會。
    杜康雙腳落在地上，看了眼被冷風吹的呼吸困難的男人，隨手將窗戶關上了，以對方這副破包骨頭的體質，杜康十分懷疑，被春日的冷風吹一宿會被活活吹死在床上。
    幾步來到床前，杜康的目光不由被水盆中賣力吞咽著蚯引的蛤蟆吸引。
    蛤蟆有成人巴掌大小，皮膚青底泛黃，上麵布滿了一個個醜陋的疙瘩，此時正瞪著渾圓的藍色大眼睛無辜的看著杜康。
    伸手入水，以指尖在蛤蟆頭上輕輕一點，這隻妖怪的信息就出現在麵板中。
    姓名】：無名/藍眼蛤蟆妖
    等級：小妖1/12
    技能：夢幻腺毒一重
    汲取生機一重
    蛻變條件：吸食凡人生氣/吸收靈氣/自然生長/進食普通食物……
    “藍眼蛤蟆，這個世界總是不會缺少各種奇奇怪怪的妖怪，看你這個樣子，是被這隻妖怪吸多了生氣，我大恩大德救你一命，借你一身衣服穿應該不算過分吧。”
    杜康的話還沒說完，就伸手解男人的衣服，神智昏沉的男人感覺有人在脫自己衣服，渾渾噩噩間還以為自己叫的窯姐來了，直接拉向了杜康的手。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過後，男人的脖子直接翻轉了一百八十度，變成了身體依然平躺，麵孔朝下趴在枕頭上的樣子，就這樣連個聲都沒有就直接原地去世了。
    這個結果是杜康沒有想到的，他本來隻是想借一件衣服的，沒想到這個男人骨頭這麽脆，在已經控製了力道的情況下還會被一巴掌扇死。
    “力氣好像用的太大了點，但看你的樣子本來也活不了幾天了，就當是我提前送你一程吧，而且在虛幻的美夢中這樣死去，應該沒那麽絕望和痛苦吧。”
    杜康將男人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特意讓黑麵吐出清水清洗了一遍，又控製水分蒸發才套在了自己身上。
    目光在床上赤果的男人身上一掃，他全身的骨骼肌肉皮膚就開始急速變化起來，骨骼的維度開始縮小，肌積快速壓縮，皮膚開始鬆弛變黃，上麵開始長出褐色的斑點，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個骨瘦如柴、樣貌和床上相差無幾的男人。
    “玉鋼之骨不朽不滅，影響了我胎化易形之術的發揮，好在巨靈術變大變小的力量還能在玉鋼之骨上發揮作用，否則睚眥分身以後就用不了這個能力了。”
    杜康摸摸自己現在的蒼老麵孔，對這次變化總體還算滿意，將男人的屍體往戒指裏一收，就邁步向門口走去。
    至於桌上那隻蛤蟆，雖然這種蛤蟆妖能以人類生氣為食，但杜康沒想過要為來這裏尋求快樂害死自己的人主持公道，隻是在路過它身邊時在它的頭上曲指一彈，將這隻明顯靈智未開的蛤蟆彈暈。
    甚至杜康也沒想過要殺那個男人，剛才的那一巴掌隻是一個意外。
    就在杜康準備開門之時，他突然聽到有一串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這間屋子而來。
    吱呀
    來人沒有敲門，就徑直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穿著清涼、胸圍豐滿、妝容濃厚的女人，見到杜康沒有躺在床上，而是一直在門口等自己，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層媚笑。
    “大爺啊，你人站在門口是等不及我了吧，您放心，我們現在就來，保準伺候得您舒舒服服。”
    原來那個死去的男人還點了雞啊，可惜他都還沒好好享受享受就這麽離開了這個世界，這真是個操丹的世界。
    杜康被女人一路拉到了床前，將他一推坐在床沿上，就直接站在地上寬一解待起來，本就不多的衣服一件件滑落在了地上，她嬌笑著說道。
    “大爺，事先可要先說好了，您今天出的錢隻能玩一次，等您舒服過了我就要走。到時候可不能因為您時間短，就拉著人家不讓走哦。”
    女人是在逍遙樓幹了幾年的老手，對於這種骨瘦如柴客人的身子骨再了解不過，知道他們最多都是盞茶時間就能交代的貨色，當下就把醜話說在了前頭。
    而且，今天逍遙樓來了個貴客，李管事把大部分姐妹都叫去一樓伺候，這可苦了她的。
    一晚上一連接了二十幾個客人，有好幾個身強體壯的客人被她使出了秘傳絕技很快交代了事，完事後連忙去趕下一趟班，為此還得罪了好幾個常客呢。
    這個看起來蛤蟆舔多了的病秧子，應該也耽誤不了她多少時間。
    女人很快已經脫下了戰袍，帶著一股香風向杜康走來，睚眥法使得杜康嗅覺敏銳，他聞著對方脂粉味中夾雜著的至少二十個男人體夜味道一言未發，直接伸出一根手指點中她的膻中穴。
    絲絲縷縷的青色妖力注入女人的體內，沿著特定的路線在經脈中迅速運轉一圈，這個女人立刻兩眼一翻，暈倒在樓板上。
    “一晚上趕場二十幾次，這生意做得不講究啊。”
    杜康看著暈倒的女人歎了口氣，有些為來這裏消費的人感到不值，雖然這個女人長得前凸後翹，臉蛋也還可以，但就算是再便宜的消費也不能這樣啊，這叫沒有職業道德。
    抓著女人的脖子將她仍到了床上，杜康又從戒指中取出剛才的那具屍體，將兩人並排摟在一起，蓋上被子，就是一對正在溫存的鏢客和窯姐了。
    “真是正瞌睡就來了枕頭，原本用客人的身份走動起來還不太方便，現在就給我送來了新的身份。”
    杜康拿起女人脫在地上的衣服，讓黑麵重新來了個洗衣烘幹一條龍，直接穿在了自己身上。
    骨架再次縮小，肌肉和皮膚重新豐滿充盈起來，雙手在麵孔上幾下揉搓之後，杜康就變出了一張和那女人一般無二的臉。
    透過黑麵的視線，杜康看清了自己新的模樣，一身澹紅色束腰托胸長裙，使得酥兄半露，肩披著一件澹粉色薄紗長袖衫，腳踩的一雙粉鞋上，嫩白的小腿在裙擺下半遮半掩。
    單看模樣，正是好一個分騷的俏窯姐。
    新鮮出爐的窯姐嬌笑一聲，踏著蓮步推門而出，二樓大廳中喧鬧的賭色子聲立刻傳入耳中。
    一張寬大的賭桌前，圍著幾十個賭徒，正在興致昂揚的高喊著“大大大……小小小”的希冀聲。賭盅開啟後，輸的人唉聲歎氣，贏得人興高采烈，贏的多的甚至直接抓幾兩銀子塞到身旁女人的胸懷裏，引得周圍發出一陣銀蕩的大笑。
    杜康關上房門，目不斜視，遵循著自己的感知向這棟建築的後方走去。
    沿途路過的一個個小房間內，不時傳出一聲聲歡快的嬌笑和呻吟聲，顯然這逍遙樓樓如其名，是個嫖賭抽樣樣齊全的逍遙窟。
    在杜康未穿越前，前身也是這種地方的常客，繼承前身所有記憶的杜康自然極為熟悉這裏的氛圍。
    化身窯姐的他挺著胸脯、花枝招展的走在路上，不時能遇到一個個來找樂子的客人想要從他身上占點便宜，全都被他不動聲色的躲過了，走遠幾步之後回應幾句葷話，客人聽得高興也就忘記了沒能占到便宜的事。
    一路腳步不停，來到逍遙樓二樓的深處，又走過幾條轉折複雜的樓梯從二樓轉繞到一樓，終於來到了一片較為安靜的區域。
    此處已經遠離了尋歡做樂的區域，是為了賭累的客人設立的休息場所，環目四望，隻有燃燒的燭火和一片寂靜的房間。
    開門做生意，卻不在一樓設窗戶，同一棟建築內布置出如此反差分明的建築，尋常的賭客隻會覺得是逍遙樓設計規劃周到，是為了客人能安心休息特意如此設計的，但在杜康這個別有用心者看來，其中就有很大的問題了。
    杜康深切的懷疑這座逍遙樓，是柴龜齡八百年漫長歲月裏專門為自己準備的一處避禍之所。
    因為逍遙樓處於這個坊內最繁華的地段，每日來這裏賭錢、尋花問柳、舔蛤蟆的客人源源不斷，這就保證了這裏一旦發生修士間的戰鬥就很容易引發混亂，而混亂能很快引來城內巡守妖兵的注意。
    借助盛白兩家維持這座城市秩序的力量，震懾想要在這裏動手之人，這樣能夠最大限度保證自己在受傷虛弱狀態的安全。
    根據感知，柴龜齡距此已經不遠了，但一扇大鐵門卻擋住了前麵的去路。
    正當杜康想要彈出爪刃破門而入時。
    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鐵門正好在這時自己打開了。
    一個肥頭大耳、膀大腰圓、滿臉大汗的中年男人從門中走出，正好和杜康來了個對眼，看到這個美人後眼前一亮連忙說道。
    “原來是小媚啊，我正想去找你呢，今天的貴客實在太勇猛了，我叫了十二個人竟然都有點招架不住，正好你在門口，就一起來應對一番吧。”
    這男人說著話，就走上前來拉‘小媚’的手，卻被她滿臉驚慌的閃開了，隻見她拍著自己的胸脯，不安的說道。
    “這麽厲害，不會是個修煉采補法術的邪修吧，我還想多活兩年呢，這活我可不願意接。”
    “小媚啊，在我麵前就不要裝了，你之所以在門外徘回不去，不就是聽說了客人出手大方嘛。一晚上一人給三百銀子，夠你平日裏辛辛苦苦幹一兩年的，你願意放過這個機會嗎？而且我跟你保證，這次客人修煉的法術隻是專精於體道，所以火氣比較旺罷了，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
    男人拍拍自己比‘小媚’此時都要大的胸脯，將包票打的震天響，見對方還不為所動，直接摘下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遞到‘小媚’手中。
    “這是我隨身帶了多年的玉佩，就先抵押在你這裏，你先進去看一眼，若你的那十二個姐妹不是在那個客人的碗轉成歡，而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可以拿著這個玉佩轉身離開。”
    ‘小媚’麵帶猶豫的接過這塊玉佩，仔細看了看玉佩的成色後，最終還是將它塞到了自己胸口，又望了幾眼男人身後洞開鐵門內幽邃的黑暗，咬了咬嘴唇說道。
    “你可不要騙我。”
    “我李管事什麽時候騙過人，小媚，你就信我這一回吧，我保證讓你一輩子都不後悔這個決定。”
    李管事哈哈大笑幾聲，就直接拉著身嬌體弱的“小媚”幾步快走進入鐵門之中。
    吱——
    鐵門再次關上了，就像一個隔絕兩個世界的大門一樣，將一切黑暗都封鎖在內。
    ……
    穿過深厚的地麵。
    地下十幾丈深處，一個潮濕陰暗的岩石洞穴內，正在回蕩著淒厲絕望的慘叫聲。
    啊——
    一個漂亮的女人正痛苦的窩在地上打滾，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撐破衣服的肚皮表麵上不時有粗長的痕跡凸出又再次消失，如此反複不停，好似有一條大蛇在她腹中蠕動翻騰。
    周圍有數具破肚爆裂，麵目猙獰的赤果女人屍體橫陳在洞穴中，從她們空洞瞪大的雙眼和扭曲的表情中隻能看到絕望、痛苦和怨恨這些死前最後一刻的極致情緒。
    隨著她們的死亡，這些表情就此定格，永遠凝固了下來，可以預見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連這些屍體本身都會慢慢腐爛，再也沒有人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鮮血在洞穴內匯聚成一灘灘血泊，血液和內髒流出的體液味道混雜在一起，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令人作嘔的古怪味道。
    一支燃燒的油脂火把勉強將這些景象照亮，火焰的跳動使得光影極速抖動，影影綽綽間，這些陰森的場景和淒厲的喊叫交織成一幅名副其實的地獄景象。
    噗呲——
    一道氣泡被戳穿的爆裂聲響起，女人的嚎叫也隨著這道聲響從高昂急轉而下，在幾個呼吸後終於完全消失。
    就像樂曲在演奏到最的時候戛然而止，這個女人的表情也就此凝固了。
    一條成人手臂粗的黑鱗大蛇在飛濺的鮮血中破腹而出，滑膩的鱗片上滴血不沾，蛇尾還盤在女人的小腹內，但上半身卻高高的直立而起。
    如同一對黑寶石的蛇眼中散發著幽光，高高揚起的蛇頭上有兩個小巧的鼓包在蠕動不停，蛇吻中正不斷吞吐著分叉的黑色蛇芯，發出嘶嘶的聲響。
    柴龜齡難以抑製玄陰之軀的躁動，在丟失大半個身體和海淵鎮神陣後，玄陰化蛇術已經是他唯一的依仗了。
    這是一門將玄陰蛇嫁接到尾椎的法術，在柴龜齡主動放棄自己的身體後，原本可以變成人頭和蛇頭共用一身的雙頭蛇，繼續這門法術的修行。
    但三昧真火爆炸的強大衝擊波斬斷了他的人頭，使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也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作為人類身體部分的全部丟失後，柴龜齡識海中的陽魚龍開始動蕩起來，異種龍氣衝刷著這具蛇軀，使得他開始向龍種轉化。
    他從激發的陽魚龍中得到了一段信息，陰陽魚龍本能的親近魚、蛇之屬，當他在身體上完全變成一條玄陰蛇後，便真正的得到了陽魚龍的青睞。
    以後隻要陽魚龍的加持不絕，柴龜齡就能在異種龍氣的幫助下，走上一條化龍之路。
    玄陰化蛇術原本是以化身玄武為目標的組合法術之一，它和龜甲術隻修其一的話，潛力都不算高，但有異種龍氣在身後，柴龜齡卻有望脫離這門法術的藩籬，化身為龍種，重新延續自己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一條蛟龍可比一隻烏龜更容易獲得龍女的青睞，全新的身體能增加他在龍宮招婿中脫穎而出的幾率。
    柴龜齡苦中作樂地想到，這應該也算是一種因禍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