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燒個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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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對裝逼者有一個誤區,認為裝逼者多為人中龍鳳,但其實不然。我們隻是把空閑時間都用來裝逼和學裝逼的普通人而已。——裝逼者語錄。
    大雨已經下了好幾天,風呼呼的刮,天氣很糟,天上地下都是濕噠噠的。而這樣的天氣,據說還要持續很久。
    火葬場這邊,老頭達爾文躺在棺材裏,沒有鮮花,沒有化妝,沒有紙錢,沒有香燭,衣服也沒有換。周圍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儀式,隻有幾個裝逼者到場。晚景算得上淒涼,而且如果他最後沒有再整個活,然後死在裝逼者麵前,而是僅僅死在醫院裏,那今天連裝逼者也不會來。
    太淒涼了,但這隻是活人的想法。老頭是灑脫的,他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別人要是替他感到淒涼,反而有些自作多情。
    但這樣的一個人,走完了一生的人,又該如何評價呢?本以為人死了,足夠蓋棺定論了,但似乎又有些不夠。
    開拓者、天坑道長、沈隊長、37號,以及陸叁叁五個人站在一邊圍觀,一時間無人說話,神情肅穆。監視他們的西裝男們這會兒都去醫院治傷了,倒是形成一個短暫的空檔期。
    本來嘛,這種監視就是走個流程,其專業程度尚且不及特務間諜,穿著西裝貼臉監視,拿著紙筆旁聽開會,又會有什麽結果?不過是惡心人而已。結果就是挨了一頓打,而責任最終卻讓老頭抗了下來,老頭又死了……
    從裝逼者的角度來說,或許真的應該感謝老頭。老頭從未為難裝逼者,又確實給了很多裝逼機會。但這話,又說不出口。
    “各位,墓地需要嗎?”一個廣告男走進來,眼見幾人並不悲傷,當即發問。
    “不需要。”開拓者回答。
    “我們這邊有優惠,環境很好……”對方急切的介紹起來。
    “不需要,一會兒燒完了撒海裏。”開拓者打斷道。
    對方怔了怔,又看棺材裏過於“幹淨”,似乎是懂了,然後看幾人的眼神也變了。仿佛這幾人都是老頭的不孝子孫似的。但他終究沒說什麽,轉頭離去。
    “真的撒海裏嗎?”沈隊長插一句,“這幾天天氣不好,出海不容易。”
    “這是說給他聽的,”開拓者回答,“總不好說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吧?”
    “你們……算了。”37號想說什麽,但還是搖頭閉嘴。
    “抱歉,可能是我擅作主張了,”開拓者改口,“如果有誰覺得不妥,那要不你們出錢給他搞個墓地?”
    一時間無人回答。
    沉默良久,還是天坑道長開口:“很多年前,我還年輕的時候,就有一些問題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修道終究不能成仙,那修道是幹什麽?如果沒有靈魂,那些靈位木牌又有什麽意義?給他們上香,燒紙錢又是在幹什麽呢?真指望他們能收到呢?紙錢上的麵額近乎搞笑,幾乎每個人都發現這一點,都吐槽這一點,但仍然燒它們。這是一種虛偽?還是一種自欺欺人?”
    沈隊長插嘴:“習俗的慣性遠遠大於科技的發展,人在群體中,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
    “我理解的妥協是這樣的,”天坑道長回答,“比如一個軍隊行軍,有人要拉屎,但為了行軍速度不能停下,於是他隻能拉褲襠裏。這是個人對集體的妥協。但那些人,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些是虛的,即便一些上了年紀的人也會吐槽這些,但真要做事的時候卻還是回歸‘傳統’,他們又在和誰妥協?”
    沈隊長回答:“這就是所謂正常人。”
    “我們也是正常人。”開拓者回答。
    說話間,工作人員過來招呼,把老頭拉進去燒了。眾人無異議,就看著人被推了進去。陸叁叁撇過頭去,有些不敢看,但其實什麽都看不見。
    37號轉頭拍拍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場麵吧?雖然死人你看過幾次。”
    陸叁叁點點頭,想起自己前不久還翻牆進火葬場。
    “知道作為法醫,我怎麽看待死亡嗎?”37號回答,“我也是無神論者,我非常清楚人也是由基本粒子構成,人的生命活動不過是一種複雜的化學反應,一種細胞工廠的運作,一旦死亡就等同於細胞工廠倒閉而已。沒有鬼,也沒有神。”
    “但人不具備高於人的視角,不能從非人的角度看待人,你明白嗎?”37號費力的解釋,“我們自身也是一種化學反應,我們自然當讚頌這種化學反應,我們為停止的化學反應而悲傷,也會為新生的化學反應而欣喜。並不因為沒有神鬼,就會喪失人性。”
    “恩恩,我明白。”陸叁叁很少見37號這麽認真的解釋,顯然她很擔心她被別人帶歪。
    “當然,情緒有其價值,不論悲傷還是欣喜,”開拓者回答,“情緒價值或可以通過儀式體現,但我們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方式。達爾文有大量的視頻資料和論文著作留存,我們完全可以研究那些,而他的灰,一文不值。”
    說話間,人已經燒完,領骨灰的工作人員喊:“家屬過來一下。”
    開拓者來到窗口前,很隨便的拿出一個快遞紙殼。
    “你確定用這個裝骨灰嗎?”工作人員問。
    “我確定。”
    “可是……他燒出了舍利子。”
    “什麽!”眾人大驚,紛紛圍攏過來。這是一顆淡黃色的圓珠,光澤潤滑,晶瑩剔透。
    開拓者讚歎:“我認為人死後還能燒出舍利,這是一種裝逼,你們認為呢?即便從化學反應的角度,這也算得上罕見的奇跡,有保存實驗樣本的價值。”
    “對對對。”眾人紛紛點頭。
    於是接下來,這幾人已經在興奮的討論該如何利用舍利子,做成什麽工藝品?還是出什麽視頻?亦或是如何能讓自己死的時候也出舍利子?最終,在工作人員詫異的目光中,這些人輪流把玩著舍利子,嘴裏高談闊論漸行漸遠,而那些灰則扔進了垃圾桶……
    一行五人一路回到道觀前,這次再沒有人監視了。天坑道長在走廊裏拍下兩個按鈕,一條密道從地板下麵裂開:“各位,機會難得,進來瞧瞧吧。”
    眾人都是一臉驚訝,甚至連開拓者都不知道他有這個,不由讚歎:“你終於也開始裝逼了?”
    天坑道長隻是搖搖頭:“生化環材天坑專業,光看理論書本有什麽用?即便以修道而言,如果做的事情沒用,豈不是虛偽?所以我總得購置一些實驗設備。”
    眾人小心翼翼的下去,心中滿懷期待,總覺得no.2的基地必然非同凡響。下意識會拿電影中瘋狂科學家的實驗室拿來對比。
    不過實際上寒酸的多,空間狹小,五個人進去,轉身都轉不了。通風不暢,四周塞滿了燒瓶燒杯等玻璃器皿,裏麵各種奇怪的藥劑或顆粒,標簽還都是手寫的,有些甚至因為常年使用而磨損的看不清字,但相信他自己一定記得。
    “不好意思,我沒錢,這還是之前地下室改裝的,”天坑道長回答,“本想著搬到地上,但一來搬起來麻煩,二來和道觀的氛圍不搭,就隻能這樣了。”
    開拓者點點頭:“其實我有意想將這裏作為裝逼者的集會基地,如今看來……真是得天獨厚。”
    “唉,其實我說一句泄氣的話,”天坑道長歎息,“你作為第一裝逼者搞了這麽多年,除了做一個黃油以外,你還有什麽成就?”
    開拓者不免沉默。
    “你跟我談過非常宏大的目標,大到令人……迷惑,”天坑道長認真措辭了一下,“我原以為你會和m國電影那樣,找幾個人才,有人負責裝備,修車改車無一不通;有人負責情報,亂敲鍵盤就能隨便黑係統;有人負責當主角,有人負責搞笑……拉這麽一個團隊出來,幹一些除暴安良的,幹一些不看背後爆炸的事情。我原以為這是你要的裝逼,但現在看來……”
    “你甚至沒有成立一個公司,不論是製藥公司,還是科研公司,裝逼者多少都能沾點邊,至少能賺點錢。”天坑道長接著說。
    “唉!”開拓者歎了口氣,“裝逼者法案有規定,裝逼者不能過度聚集。”
    “這是虛的,”天坑道長搖頭,“真正的原因恐怕是,秉承裝逼理念聚在一起的人,絕對賺不到錢。這才是開不了公司的原因。”
    “你說得對,”開拓者不得不點頭,“但真正的原因在於,領導裝逼者的困難你想象不到,需要真正的更裝逼的人才。”
    “你想說那個諸葛村夫麽?他現在在牢裏。”
    開拓者隻能沉默。
    “所以今天雖然適逢其會,給你們看看我的實驗室,但要當裝逼者聚集地,我還是不同意。因為你們大概率惹出事情,然後導致我這個道觀也完了。”天坑道長開口。
    “我永遠堅信一點,人類隻有通過裝逼,才能飛速發展,”開拓者回答,“生存的壓力會隨著科技和社會的發展而逐漸減弱,當餓不死也無所謂的時候就可以躺平。但裝逼不同,他將是人們行動的原動力。”
    說話間,電話突然想起。開拓者接:“喂?”
    “是我,36號,”電話那頭回應,“我收到一封信,是諸葛先生寄的,他測出近期地球引力有異常,可能和全球氣候異常有關。”
    “什麽?他不是在牢裏嗎?”開拓者問。
    “是的,據說他拉屎的時候發現地球沒有吸引力,進而進行了一些簡單測算。”
    “不愧是諸葛先生。”眾人讚同。
    “那麽他還有什麽別的猜測嗎?”開拓者再問。
    “有,他說如果外星人即將攻擊地球是真的,那麽這種異常必然和外星人有關。推測可能是某種引力波武器。也許引力波也可以像激光一樣直接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