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通過什麽來認識世界？雙眼觀察，親身經曆？熟讀曆史，邏輯思辨？或是一個個統計數據？不論是親身經曆或者曆史著作，那些優秀的裝逼行為總是影響深刻。即便是冰冷的數據，也或多或少承載著裝逼的意圖。所以結論是：人類通過逼來認識世界。——裝逼者語錄。
    清晨時分，陸叁叁推門而出。今天的街道格外安靜，街上都沒什麽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昨天他們都被一網打盡了。
    一次行動失敗，他們至少要被係統關上十幾二十天，有的甚至達到一個月。雖然有人能撞開房門，但係統隻要在門口放一隻保安機器人就能解決。陳舵主的禁閉時間最長，達30天。就算他的鐵山靠爐火純青，也沒有意義。
    陸叁叁早就料到是這種結果，但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現在就算聯合這裏所有人，僅憑一些垃圾堆裏翻出來的科技，加上一腔蠻勇和大聲密謀，不可能對係統造成實質性傷害。這一點，就算是陸叁叁親自指揮行動，也不會有區別。
    目前指定的戰術，前提仍然處於係統不會被惹毛的情況下。就像一個熊孩子，極盡其熊性給人添亂，雖然惹人厭煩，但傷害有限。而如果超出某個忍受的閾值，那熊孩子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事實上，製作合訂本也是風險極高的行為。畢竟這是係統千方百計刪除的東西，雖然原因不明，但行動明確。如果一個人得知了所有合訂本，那係統會如何對付這個人？是否也會對這個人進行“刪除”？
    所以目前的戰術，隻能是徐徐圖之。既要反抗係統，也要感謝係統。陸叁叁說了，但也不能解釋的太清楚。一些都需要這個時代的人自己領悟。
    狹窄的樓道裏竄過呼呼的風聲，陸叁叁捏著半截機械臂認真研究。偶爾他們會撿來一些機器人的部件，這個時代的技術已經進步太多，上麵大多數電子元器件還能認識，但芯片都是新的型號了。
    陸叁叁一邊記錄，一邊思考。以她的學識加上那本《裝逼百科》，倒也能勉強解讀這些新時代的科技。不懂原理，也能依葫蘆畫瓢。芯片越發展，功能越強大，需要人操作的外部接線反而越少。
    但當她放下機械臂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那位陳舵主沒有本質區別。難道通過學習垃圾裏的電路就能反抗係統嗎？這和陳舵主認為鐵山靠能反抗係統有何不同？人都不過是限於自己的認知裏，做著無用功罷了。
    “唉。”陸叁叁不免長歎一聲，她開始想念曾經的裝逼者們。那些不論在何種境地，都昂然裝逼的人傑們。孔武有力的沈局長，坐牢也不失風度的諸葛先生，抱著琵琶到處彈的戰場演奏家，還有師父和師娘等等，以及那些雖然做事離譜但卻心係天下的麵壁者們，要是他們還在，那該多好啊。
    放下手裏的東西，陸叁叁走出那個狹小的樓道，街上依然空無一人，幾輛掃地機器人依照著固定路線巡視著。
    “嗷嗷嗷~”遠處突然傳來狗叫聲。陸叁叁轉頭望去，卻見一對老年男女牽著一條狗，從街角轉出來。
    是老年人！陸叁叁頓時眼睛一亮，頭發花白，步伐緩慢，估摸至少七八十歲。以時間線來算，他們至少經曆過係統建立初期。
    很自然的，陸叁叁迎上去，他們也走過來，狗則帶著警惕的眼神看著她。
    “你們好，我是陸叁叁。”陸叁叁自我介紹。
    “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老頭突然笑著來一段切口。
    陸叁叁一怔，心中一喜，但隨即又是一悲，這大概是係統雇來的說客。
    “公既知天命，識時務，為何要興無名之師對抗係統？”果然老頭下一句又出來。
    陸叁叁隻是擺擺手：“我能背出全套原台詞，但我對現狀不夠了解，也沒有你的黑曆史，隻能甘拜下風。”
    “哈哈哈……”老頭似乎大為高興，而邊上的老太反而離他遠了點。這種相處方式，不免讓陸叁叁想起師父和師娘，也不知道他們老年生活是否幸福。
    “兩位，”陸叁叁開口，“能否詢問幾個問題？”
    老頭擺手拒絕：“我大概猜得到你想問什麽，但我們不會回答的。”
    “看得出兩位曾經經曆過深重的苦難，您的手上疤痕明顯，你的右腿是否是義肢？雖然聲音很輕，但我仍然聽到了電機聲，”陸叁叁回應，“對於您這樣的老人，想要安度晚年，我完全同意。但是……”
    “你能理解最好了，”老太開口打斷，“對於我們這種年紀的人來說，有一個老伴，養一條狗，生活就很幸福了。不苛求太多。”
    “嗷嗷嗷~”這隻泰迪又叫了，小型犬有時候反而很凶。
    “好了好了，”老頭拉了拉狗繩，然後抱歉的笑笑，“現在是新的文明了，以前的那些舊事沒什麽可說的。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既然說了改變不了什麽，為什麽不能說呢？新文明從舊文明衍生而來，再怎麽說，我們用的還是中文啊！”陸叁叁不免急了。
    “不，我們不是舊文明演變過來的，”老頭肯定的回答，“僅僅說中文不代表什麽。”
    兩位老人緩步往前走，陸叁叁讓過身子，默默的看著他們的背影。那隻泰迪還盯著她看，不時嗷一聲。
    “我不理解！”陸叁叁對著他們的背影開口，“你以舊文明的老梗來開頭，卻又聲稱我們不是舊文明演變過來的？我不理解！”
    兩個老人隻是往前走，並不回頭。
    “不錯，這個時代很適合養老，但文明不能隻有養老！”
    老人繼續往前走。
    陸叁叁忍不住大罵：“你即將命歸九泉之下，屆時有何麵目去見整個舊文明？”
    兩個老人停了下來，明顯呼吸急促了些許。但尚未開口，係統提示已經出現：“檢測到血壓非正常身高，已為您呼叫救護車。”
    然後隻是片刻，一輛救護車呼嘯而來，門一開，兩個機器人嫻熟的把兩個老人架上車，又呼嘯而去。
    原地就留下一隻泰迪，還對著陸叁叁叫喚：“嗷嗷嗷~”。
    陸叁叁此時心情極差，當即衝到樓道裏，拿出自己的狼牙棒，開始追著狗打。這隻泰迪估計自出生後就沒挨過打，直到吃了一棍子才嗷嗷跑路。
    冷靜下來，拋開什麽新文明舊文明。說破天不就是不知道以前啥樣嗎？這種事情當年也有類似案例，重新撿起來就是了。大不了把以前的經典再拍一遍！大不了把以前的作品再寫一遍！哪怕沒有紙，也能口耳相傳。哪怕說書人站在中間再說一遍，一樣振奮人心。
    陸叁叁當即回到樓道裏，然後拿著零部件做了一個擴音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