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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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涵艱難地睜開眼,緊接著,一種天旋地轉的昏厥感朝她大腦襲來,身體各處傳來劇痛,就連輕輕擺動手指也無法做到。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亮,讓她不由感到森冷和恐懼。
    更令宋清涵難以接受的是,她的感應完全消失了,頭痛欲裂,大腦裏一片空白。
    “我……還活著?”
    她動了動嘴唇,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感應沒了,她雖然有些不適應,但一想到自己至少能醒過來,那種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欣喜就遠遠勝過了失去感應的失落。
    畢竟她也知道,自己的感應隻是被他封印了而已,不會永遠消失的。
    宋清涵竭盡全力牽動著身上的每一塊肌肉,但卻毫無反應。她暗歎了一口氣,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嚐試了。很快,透支的虛弱感陣陣地向她侵襲而來,沒過多久她就又昏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感受到宋清涵氣息的變化,王宏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目光裏帶有些許疲憊。
    昏昏沉沉中,宋清涵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每次清醒的時候都頭痛欲裂,睜眼便是一片黑暗,口幹如火燎。
    這種煎熬和苦痛一直纏繞了宋清涵很久,尤其是在沒有視覺,沒有感應的情況下。
    身處黑暗,她感受到了一種詭異的恐懼,這種壓抑的氛圍險些讓她的精神崩潰。
    不知過了多少天,宋清涵再一次從黑暗中醒來,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能動了。
    宋清涵按捺下內心的喜悅,緩緩地讓自己的手指帶動手臂,而此時手臂處居然也有了神經觸動的知覺。
    一番嚐試之後,她有些失望地察覺到,自己並不能完全的控製身體,看來還需要幾天的恢複。
    她的心中湧上了一抹深深的無力,隻能眼睛輕輕地閉上,像往常一樣睡了過去。
    又過了大概一周左右,宋清涵終於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她緩緩地抬起手臂,輕輕地撐在玉床的邊緣,緩緩地將腿從上麵放下來。但在重心偏移的一瞬間,她就栽倒在了地上。
    宋清涵吃力地將自己撐起來,雙臂橫放在玉床的邊緣,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兩梢淩亂的發絲已經被大片的冷汗打濕。
    她強忍著身體裏傳來的劇痛,閉上了眼睛,默默地承受著。
    又過了半天,宋清涵覺得身體的狀況好了一些,就再次嚐試著站起身來。
    她咬著銀牙,雙臂顫抖地將自己從地上抬起來,長期的昏厥讓她大腦供血不足,為了克服這種眩暈感,她甚至又在原地站了兩個小時。
    宋清涵輕輕地歎出一口氣,雙目無神地凝視著前方。她不知道眼前是什麽,除了無盡的黑暗,她什麽也看不見。
    一瞬間,她鼻頭一酸,竟然有些想哭。
    寒風吹過她單薄的身軀,一種複雜的愁緒包裹住了她的心。
    她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脆弱,這麽敏感?
    曾經的她麵對死亡的威脅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遊刃有餘地戲弄著她麵對的所有敵人。而現在,卻因為以前從來都不放在眼裏的瑣事而苦惱,甚至常常落下眼淚。
    宋清涵不知道,也害怕知道,究竟是什麽讓曾經那個單純果敢的女孩變得如此感性。
    淒迷,恍惚,與落寞湧上心頭,曾經溫馨歡樂的剪影仿佛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與以往不同,這些畫麵卻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悲涼。
    她根本無法突破命運的桎梏。
    恍然間,宋清涵再次回想起了在冬山時麵對指揮長看到的那段記憶,她猛地品味出了最後自己那一抹悲哀的情緒。
    人生無非僅有兩種感受,其一是幸福,剩下的便是荒誕,而幸福則是荒誕的原罪。
    她第一次覺得生命是如此的令人發笑。
    前十年她沒有幸福,也沒有荒誕,有恃無恐。在擁有了短暫的幸福之後,她又患得患失,懼怕自己失去一切。
    幸福與荒誕在她的生活中交織著,周而複始地玩弄著她愈發脆弱的內心。
    冰冷的空氣刺破她蒼白的臉頰,一抹無聲的淚水從宋清涵晦暗無神的眼眸中流落。
    淚落凝霜,風絮飄搖。
    宋清涵靜靜地站在原地,站了一天一夜,直到一片櫻紅色的花瓣墜落在她的肩頭。
    她低垂著頭,濃密的秀發將她半邊臉遮擋。
    帶著深深地疲憊,她拖著沉重的身軀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去,雖害怕一腳落空,但卻沒有絲毫猶豫。
    宋清涵踏在了一塊綿實的土地上,略有些淒迷地在其間飄行著。她的指尖劃過敦實的樹幹,停留在一片葉子上。
    摘下來,緩緩地放入口中,不出意外,什麽味道也沒有,連味覺也消失了。
    泉水流動的清響隱隱約約地傳入她的耳中,這讓內心陰暗無光的她增添了一抹慰藉。
    看不見路,她就頻頻地撞在了樹上,碰了壁,便換個方向接著走,向著那灣清泉。
    不知走了多久,一抹清涼的水花濺落在她的腳踝。
    宋清涵緩緩地坐下,戲弄著冰涼的泉水,一抹無盡的悲哀從她心底蔓延開來。
    片刻後,她緩緩地開口,卻依舊沒有任何聲音發出,隻剩得顫抖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響:
    夜長卻苦春夢短,夢中哪識花間人。
    魂醒夢散花飛盡,纏病何似花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