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灼灼星海如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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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樂沒有說話,玉路的話似乎沒有任何道理,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但是卻無法反駁。
    就如他們觀察所看到的,道門自然也會有所察覺。白久這個少年的身份已經不再那麽簡單,仙劍可斬邪魔外道,卻很可能是因為白久才會暴動,所以玉路的想法也並不是錯的,何況隻是懷疑。
    這個天下有太多人所不知,奇異的東西。
    柴樂說道:“老師說過,世間的奇異就如鬼神,不用相信,也不用恐懼,隻需要保持平常的敬畏,緊守本心。尋常的生活自然不用考慮,這便是相處之道。”
    然後他看著玉路說道:“世間的道理,就如道門的真諦,真人自然明白許多,所以為何要將我們的猜測附加在一個學生身上,實在有違本性。”
    玉路不言,靜靜的思索起淩門門主所說的這段話。
    片刻後,他說道:“不傷天害理,道門即便再有道理,依舊不會有任何行動。但是佛宗不同,寶塔鎮河妖是佛宗典故,也代表著佛宗曆久以來的態度。更何況,大西洲還有一尊殺佛。”
    夜色很是濃鬱,無星辰無明月的天空自然常見,但是凡事都有原因,尋常的時候是烏雲當頭,而今夜天空絲毫看不出雲彩的湧動。
    玉路望著天空神色平靜,但是心情卻越發的凝重,修行如他們這般境界,這世間竟然還有奇異是他與淩門大先生看不透的。
    便在此時,遠方皇城的天空忽然閃過一道奪目幽藍色的光芒,夜色被打破,隨光芒而來的是令人聞之顫抖的長鳴,然而這道長鳴在空曠的夜色中卻是無聲的。
    修行如玉路這般境界,自然能夠察覺空氣中細微的變化,何況這些長鳴根本逃不過他的耳目。
    聽聞長鳴,他的臉色驟然蒼白。
    不是恐懼,而是敬畏。
    隻聽一聲極為清亮的嘯聲。
    玉路的身上淡青素杉忽然無風自起,天空原本濃鬱的夜色,忽然閃爍出七道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城牆一片黑暗。
    光芒閃爍,成七星閃耀之勢,接著驟然凝聚,一把透明璀璨的七星劍刹那凝結而成。
    劍若一道光線,凝在天空,自然飛起,刺破黎明前濃鬱的夜色,向著遠處皇城的天空刺去。
    緊接著玉路從城牆躍起,夜風之中衣袂微振,隨劍而去,身法神妙瑕難以形容,宛若海中一片浪花,竟似比七星劍的速度也不稍慢。
    藍色耀眼的光芒極為突兀,一閃而出入萬丈天空,藍光刹那奪目,將東方熹微無存的晨光也直接奪去。夜空本就無雲,此時藍光之中更不用說璀璨星光,天空一片濤濤藍意,永安城刹那間被籠罩,仿若一片深邃的海洋,出現在了夜空之中。
    西城門外,林中僧人抬頭欲知天空何事?忽有雲彩遮住望眼。
    長空沒有去看身後,他伸手向天,便有雲彩遮住了南城外的天空,夜色再次暗淡,從這裏看不出一絲藍色的異樣。
    然而這般動作又怎能逃過明山的雙眼,即便這些雲彩是長空淨觀境的強大法門。
    明識悟山,連山川都可以看透,何況這般薄薄的雲彩。
    林下沒有陰影,夜色一直在林中。此時黑暗之中卻有淡淡的佛光升起,穿過稀疏的樹枝,悄然升起,逐漸恢弘。
    明山欲起身。
    長空手中銀槍如月,身上鎧甲逐漸泛出紫色的光芒,氣勢徒然升起。
    明山輕歎一聲,說道:“如此行事是否太棄天下蒼生於不顧?你願這邪魔外道危害人間!”
    長空麵無表情的說道:“這等小事,不勞大師,我永安城自有人可處理。我先前說的話,也從來沒有收回。”
    ………
    皇城之上風景自然不一般。
    望月台上,身穿紫金龍袍的虞皇陛下望向如海般的天空,神色淡然至極,絲毫沒有被那突如其來的藍色所震驚。
    皇宮那處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座尋常的屋子無聲的塌了,接著藍光衝天而起。
    那座尋常的房屋,實則是最不尋常的,若是俯瞰永安城,將所有的民房去除,將街道的布局分布在圖紙上,你會發現這是一座驚天的陣法。而這陣法的核心,就在皇城,若是再具體一點,就在那皇城那座尋常的房屋處。
    仙劍第一次暴動引得天下震驚,雙聖聯手鎮壓後,虞皇陛下將它收回,並放在了皇城。當然這種放並不是放置,而是鎮壓,他用整座永安城千年陣法為基石,將它封在了位於皇城的陣眼之上。
    當然永安城的陣法並沒有徹底的啟動,而是以千年來保留的力量鎮壓,這等力量即便是淨觀巔峰的強者也會寸步難行。
    隻是沒想到在今夜,仙劍竟然又一次的破空而出。
    時間如奔流的江河,或者說是明淨清亮的山溪,從未停下,也從未有終點。
    沒有人知道在這時間長河流逝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更沒有人知道頭頂蒼穹之上究竟有何物,那般傳說中的東西是否真的存在?
    仙侶奇緣,妖魔鬼怪,傳說中的仙界,傳聞中的邪魔外道。
    仙劍便是從這河流中衝刷上來的滄海遺粟,他代表著滄海一角,他更是一把鑰匙。可以指引人間打開一扇新的大門,窺望一方新的大道。
    這也是為什麽,潛龍試開始之初,儒釋道兵四大修行教派,能夠在百年之後再一次齊聚永安。
    仙劍一出,魚龍混雜各懷心意,從第一次暴走開始,全天下人的目光便真正意義上的聚集在了永安城。
    在這個時候,虞皇陛下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他將仙劍帶到了皇宮,並邀請青雲榜上的修行強者進皇城參觀感悟。
    這個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緩解了當時局勢的緊張,也從一方麵張揚了大虞民風的大度,與大虞不拘小節的國風氣概。
    如今不到半年的時間,在這潛龍試最後一場比試進行的過程中,永安城鎮守在皇宮內的仙劍,再一次發生了暴動。
    而這一次,比起上一次,仙劍劍意更加的強大。
    藍光衝淡了夜色,衝淡了東方天空的破曉,更是從天空之上,傳來淒厲的劍鳴。
    這個聲音像是在興奮,更像是在憤怒,其中竟然還有一絲悲切。仿若是不甘,一種孑然一身傲意的不甘。然而這個聲音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聽到的,或許是在仙劍破開皇宮陣眼的刹那,虞皇出手,一股股淡淡王道的氣息便將整個永安城籠罩,將那劍鳴完完全全的阻隔在了天穹之上。
    平民無法聽到,然而如道門玉路,無物寺明山,淩門柴樂,還有紫杉園長空等人卻聽的異常清晰,甚至更能聽出這劍鳴中的諸多含義。
    這也是為何在仙劍升入空中,藍霞漫天的時候,城牆上的玉路會麵露那般的神色,更是不顧一切的出手,西城林下的明山會在那一刻大放佛光,語氣歎息不止。
    藍色如海,在蒼穹之上波濤洶湧,滿是淩厲的劍意向著八方散去,向著四麵天空憤怒的割裂著。
    望月台上,虞皇陛下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阻止仙劍的暴動,更沒有在此時出手將仙劍收回。作為於整個天下而言為數不多的大人物,他並不是沒有那個實力,更不是懼怕仙劍的劍意——他是在等。
    所有的事物的出現都是有原因的,仙劍的暴動也不例外。所以在這第二次的暴動下,這位全天下最強大的皇帝選擇了保護永安城的民眾,然後靜候等待。
    藍色的劍氣如海浪波紋一般向著四周不斷的蕩漾,這一次它沒有如第一次那般在永安城上空來回的盤旋,而是在那蒼穹之上紋絲不動,任由劍氣肆虐,任由劍意滔天。
    然而在極短的時間內,那藍色的中心處終於有了動容,透過那層層滔天藍色劍勢,能看到那仙劍本就殘存的劍身,竟微微向著一個方向轉動了一下,劍身也微微顫抖,漫天的劍意更是在這一刻,忽然暴躁了起來,在那一瞬間位於仙劍周圍的天空竟然出現了數道劍痕,不斷的延伸生長。
    虞皇陛下眼瞼微眯,一直負在身後的雙手在這一刻緩緩伸出,準備出手。
    而就此時,原本藍色的天空忽然出現一道寬闊的晶瑩,仿若一條清澈的河流在那裏緩緩流淌。河水之中不斷有明亮的光芒閃爍,遠遠望去猶如似錦繁花,灼灼其華。
    一條寬闊的銀河出現在了天空之上,這銀河不知從何處升起,更不知從何處連綿,它橫跨在天穹之上,將整座天空一分為二。
    而那不可一世的藍光劍意更是在那銀河的中心處,無論劍氣如何的淩厲恐怖,在那銀河之中絲毫無法泛起一絲波浪,無論那劍身如何憤怒悲切的鳴叫,那劍身依舊無法動彈絲毫。
    銀河的出現並沒有時間,也並沒有由遠及近與那仙劍占據的天空接觸。他的出現便是突然,他的到來,那仙劍所占據的天空便已經在銀河之中。
    天空之中,星光驟然明亮,仿如群星落入人間,璀璨無垠。
    原本如海般在天空擴散的藍色光芒,再也沒有先前絲毫的氣勢,無法撼動那星河璀璨絲毫,更是在那星光之中緩緩歸為平靜。
    藍意逐漸融入到了銀河之中,仙劍占據的天空被迫消散,而其本身,更是化作那無數顆明亮星辰的其中一枚,漸歸星穹。
    從天空仙劍暴走升空,到銀河出現包容仙劍,天空再歸平靜,這個過程看起來很是漫長,實則也隻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須臾的時光,永安城的濃鬱的夜色也消失不見。
    那廣闊無垠的銀河逐漸升起,漸行漸遠,融入了蒼穹,星光璀璨暗淡消散,最後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東方的天空逐漸亮起,望月台位於皇城,更是永安城最高的地方,自然也是最早看到晨光的地方。
    望著那座沐浴在晨光中的山峰,虞皇陛下眉頭微皺,神色卻並未流露出絲毫不喜的神色,反而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大虞勝在有我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