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有如許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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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出征當日,城頭城外戒備森嚴,城中將士們進進出出,腳步匆匆,到處都是告別的場麵,情景感人。
書房中,朱和垚一一接待下麵的官員將領。
“屈先生、鄭將軍,大軍出征,二位便宜行事。浙江後方,就交於二位了!”
“大人放心就是!”
屈大均與鄭思明慨然領命。
便宜行事,意味著一旦有變,他們可以處置任何人。
“李大人放心,我一定會將若男救回!”
李之芳進來,聽到朱和垚的話語,低低一聲歎息。
“仲麟還年幼,你多提攜他。”
李之芳說完,搖頭離開。
他的兒子李仲麟,非要隨朱和垚北上,一起搭救姐姐,他攔也攔不住。
“文開兄,大軍出征,火器還需源源不斷北上。有勞文開兄了!”
戴梓趕緊肅拜領命:“大人放心,下官必會竭盡全力,為大軍輜重火器盡心竭力!”
與以往相比,戴梓看向朱和垚,神態恭謹了許多。
朱慈詔夫婦進來,一家三口麵對,都是心事重重。
“安之,北伐有把握嗎?”
朱慈詔遲疑道,眼中的憂慮顯而易見。
無論是衢州大溪灘,還是杭州城,又或是此次北上攻打南京,兒子都沒有必勝的把握,都是一場豪賭。
前兩次僥幸贏了,這一次卻是固若金湯的南京城,他心裏實在沒底。
朱和垚點點頭:“爹,放心就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我會小心的!”
父親的衣領遮的雖還嚴實,脖子上隱隱約約的抓痕,還是讓他敏銳地捕捉到。
難道說,屈大均已經勸過母親,但父親還是不能逃過一劫?
“兒子,不可用強,不行就撤回浙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朱慈詔意味深長一句。
能不能救回李若男,盡了力就是,沒有必要魚死網破。
“爹,放心吧!南京城,我破定了!”
朱和垚微微一笑,安慰著父親。
“兒子,李大小姐對你有情有義,你一定要把她帶回來,到時候還有鄭寧,三個人一起娶了!”
朱胡氏看著兒子,幽幽道。
朱和垚看向母親,不知不覺兩鬢斑白,或許就是為了他出征發愁。
“阿母,等破了南京城,孩兒親自回來接你!”
朱和垚拍著母親的手笑著安慰道。
三個女孩都娶了,他這是人生走上巔峰啊!
“孩兒,好好好!阿母就在杭州城,等著你凱旋歸來!”
朱胡氏擦起了眼淚。
自始至終,她隻顧和兒子說話,正眼都沒有瞧過一眼丈夫。
朱和垚看在眼中,把母親拉到一旁,在她耳邊輕聲道:“阿母,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的丈夫姓朱,前明崇禎帝之子,永王朱慈詔。”
朱胡氏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兒子,又看了丈夫,眼神驚愕。
“爹,你要好好照顧阿母!”
朱和垚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向父親一本正經說道。
“放心吧!爹會的!”
朱慈詔神情尷尬,隨即道:“安之,如果一切天遂人願,去孝陵祭祀一下。”
他要忙杭州學堂的事情,而且他不想隨軍北上,給兒子增加壓力。
朱和垚點點頭:“父親放心,孩兒銘記在心!”
明孝陵,明太祖朱元璋與孝慈高皇後馬氏的陵墓,作為朱明後人,他是要去祭祀一下。
張世豪在書房外稟報。
“大人,洛佩斯神父帶了幾個傳教士過來,說是懂操弄火炮懂醫術,都要求隨軍北上。”
“這個洛佩斯,是擔心我大軍戰事不利,派監軍前去嗎?”
朱和垚搖頭。
張世豪繼續稟報:“大人,台灣鄭氏的鄭明珠,也要求隨軍北上。”
“告訴鄭氏與傳教士們,讓他們先在大堂等候,然後隨軍北上。”
朱和垚吩咐下去。
陳永華懂水戰,正好可以作為軍中幕僚。
卻不知這位鄭明珠鄭大小姐,北上是為了什麽?
旅遊嗎?
她就不怕兵敗了嗎?
“大人,高小姐來了。”
張世豪的聲音又在書房外響起。
“兒子,好好和高小姐說話!吉時未到,還有功夫!”
朱胡氏意味深長叮囑一句,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丈夫,臉色一板。
“還不快點離開?兒子要和高小姐說些私房話!”
“是!夫人!”
朱慈詔唯唯諾諾,跟著妻子離開。
父母離開,跟著高青俏生生的身子進來,門又被關上。
“高青,你來了。”
朱和垚請高青坐下,自己回到椅子上坐下。
看她眉頭不展,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鎮定,朱和垚柔聲道:“不用擔憂,我一定會平安歸來。或者,到時接你北上。”
身邊人越是擔憂,他越要故作鎮定,撫慰人心。
“安之,你是天命所歸,一定會大破清軍。”
高青強顏歡笑:“家裏麵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老爺老夫人,你隻管安心征戰。”
天命所歸?
朱和垚一怔,點點頭:“高青,那就辛苦你了!”
以高青的智慧和手段,還不哄的父母屁顛屁顛。有她照顧父母,他倒是放心。
“安之,你發兵北上,是要去南京城救李若男吧?”
“不錯!沒有告訴你,軍中也是保密,也是因為事出有因,不想鎮江,包括南京的清軍知道。”
沒有愛人麻煩,有了愛人,也是頭痛,尤其是左擁右抱。
“安之,你沒有做錯。李若男對你有情有義,你如果你不去救她,我反而會看不起你。”
高青過來,在朱和垚腿上坐下,撫摸著他的臉龐,輕聲說道:“世間人物,都以為成大事,至親可殺,實則是愚不可及。我就是喜歡你這樣,重情重義,忠肝義膽。有你在,這世上便有了真情,有許多讓人留戀的地方。”
“高青,你真是我的知己!”
朱和垚動情,摟住了高青的細腰。
混亂的年代,爾虞我詐,俗世中孤獨前行,能有人守候相陪,何其難得。
“其實,我很嫉妒李若男,我寧可自己陷落在南京城,讓你為我衝冠一怒,死也值了!”
高青輕聲細語,讓朱和垚一時沉默。
“安之,你記住了。我是你的女人,反賊的女人。你要安安全全回來,要不然,我可就隻能……”
“放心吧!我不會讓我的女人受苦!”
朱和垚斷然一句。
高青摟住朱和垚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安之,你真的是前明皇室?”
朱和垚震驚:“你怎麽知道?”
高青摟著朱和垚的脖子撒嬌:“先回答我是不是?”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朱和垚點點頭,正色道:“我的祖父崇禎帝朱由檢,家父永王朱慈詔。”
他叮囑過鄭思明屈大均等人,不能將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也不知道是誰口漏風,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人故意為之?
事到如今,隻有盡可能積蓄力量,以免成為眾矢之的。
“安之,我就猜到了你不是一般人物。”
高青點點頭,看著朱和垚,眼神中猶有震驚。
“跟著我,你後悔嗎?”
朱和垚心頭,陡然鬥誌昂揚。
朱明後人,是壓力,也是動力。從現在開始,他隻能更加強硬地對待這個世界了。
“原來都不後悔,何況是現在?”
“後悔也來不及了,你已經是反賊的女人了!”
二人熱吻,高青意亂情迷,喘息道:“你要……要了我吧……我……想給你生……生個孩子!”
“一個那夠!話說回來,你不怕我回不來嗎?”
朱和垚說著,嘴上不放鬆。
溫香軟玉,至愛紅顏,不如就從了她吧。
張世豪的聲音不合時宜,又在書房外響起。
“大人,高大人來了。”
“高大人,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朱和垚嘟囔一句,隻能偃旗息鼓。
“你呀,還敢對未來的泰山大人不敬。”
高青笑著站起身來,理了理鬢發和衣衫,在朱和垚臉上吻了一下,拉開門,走了出去。
“阿爹!”
高青有些心虛,向父親施禮。
高家勤看了看臉泛潮紅鬢發散亂的女兒,恍惚著點點頭,隨後進了書房。
浙江蒸蒸日上,正是擴充實力之時,朱和垚為了一個李若男,竟然向南京用兵,一切的計劃都大亂了。
朱和垚一意孤行,水師與騎兵已經先行,自知無法更改,高家勤隻有委婉一點。
“安之,南京城是要去,但也不能用強,誤了天下大事。”
朱和垚點點頭道:“先生放心,一軍主帥,我必會謹慎從事,不會讓大軍涉險。”
高家勤微微放心下來。
從內心來講,他是不願意朱和垚北上南京,原因再也簡單不過,一是強行用兵,凶多吉少。另一個就是李若男與女兒高青,都是朱和垚的女人。
朱和垚與女兒的關係,杭州城無人不知。他都擔心,女兒與朱和垚已經有了男女之事,甚至珠胎暗結。萬一朱和垚真的救回來李若男,女兒豈不是多了一個情敵?
兩個女人一個男人,相處融洽,談何容易?
況且李之芳那個老狐狸,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先生,我率軍北上,浙江的事情,就多勞你費心了。”
朱和垚遲疑道:“凡事和鄭思明多商量,先生不可輕易涉險。”
“放心吧,有老師在,浙江掀不起什麽風浪。”
高家勤點點頭,話裏有話。
朱和垚微微一怔,請高家勤飲茶。
“安之,衢州有李之芳的三千部下守城,福建耿精忠自身難保,不會北上。江西的清軍被吳三桂牽製,無力東進。”
高家勤道:“不過,一旦大軍北上,浙江內部空虛,居心叵測之人,隻怕要興風作浪了。”
朱和垚點點頭:“先生能應付得了嗎?”
高家勤運籌帷幄,看起來胸有成竹,這倒是讓他放心不少。
“有鄭思明幫襯,還有李之芳的千餘標兵,那些個烏合之眾,不在話下。李之芳老奸巨猾,可是個狠角色,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果然,高家勤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能做到一省封疆大吏,李之芳又豈是善男信女?
也許李之芳唯一看走眼的,就是自己這個弟子了。
“先生,向江西轉運糧草,要不要先行安排?”
朱和垚遲疑道。
如今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沿富春江一路運糧直到衢州,再走玉常路即可進入江西。
反正要向衢州轉運糧草,不如一同轉運,到時江西上饒的吳軍接應就是。
“此事你就不用費心了,我自會與李大人相商。”
高家勤道。
北上南京,勝敗尚未可知,還想著這些破事。要是敗了,不知道轉運糧草的機會還有沒有?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必在乎他吳三桂的一份口令?
他看著朱和垚,遲疑道:“安之,黃正方在你身邊,一旦黃家卷入了叛亂之事,到時……”
“先生放心去做就是,不必在意其它事情。”
朱和垚眉頭微微一皺。
大是大非麵前,他絕不會優柔寡斷。
“安之,有……有一事,為師不知該問不該問?”
高家勤吞吞吐吐。
朱和垚微微一笑:“先生不用問,是真的。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自會恢複本姓。”
高家勤長揖一禮,退了出去。
……………………
城北大營外,千軍萬馬集結,無數的大小船隻上,將士們肅然而立,岸邊船上,密密麻麻。
朱和垚打馬而來,無數精騎環繞,他徐徐打馬而行,微笑著向眾軍致意。
送行的百姓,以及軍中眾將士看著馬上的朱和垚,人人眼中都帶了些崇敬。
比往昔更多的崇敬。
大明皇室,崇禎帝的皇孫,天命所歸。
怪不得滿清朝廷搖搖欲墜,有大明崇禎皇帝的嫡孫在,滿清的氣數盡了。
“兄弟們,北上南京,要與清軍開打了!你們怕嗎?”
“不怕!不怕!不怕!”
將士們紛紛舉起兵器,驚雷般的呐喊聲一浪一浪響起。
朱和垚吃驚於如此喊叫的狂潮,胸中熱血澎湃,不由自主拔出劍來,斜指向前。
“北伐!北伐!北伐!”
“北伐!北伐!北伐!”
又是一片片的山呼海嘯,自運河周圍遠遠傳了出去。
朱和垚行在萬軍叢中,麵紅耳赤,心旌搖弋。
有如此覺醒的虎賁猛士,何懼區區清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