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雪，來得很突兀。
    今年的凜冬大雪，來得比往年都要晚打，但也比晚年來得猛烈。
    一夜之間，凜冽寒風便席卷京城、漫天飛雪飄落，將整個京城化作了白茫茫的世界。
    積雪之深，已經嚴重影響了城中的居民。
    就算是繁華熱鬧的京城，也因為積雪太厚而出行不便、街頭巷尾空前的冷清。
    再加上寒風中不斷巡查的夜行司巡夜人，以及不久前的女皇遇襲事件，整座京城似乎都被某種陰影所籠罩。
    京兆尹打開了封城大陣，四門緊閉的東西，京城城牆上的數萬枚銅塑虎頭全都對準了天空。
    這是神朝建立多年的禁空大陣，一旦開啟，任何人擅自飛行都會被數萬枚虎頭集火。
    據說連傳說中的天人境修士，都無法對抗那樣的威力。
    因此所有人都清楚，那襲擊女皇的凶手，如今還潛伏在京城之中、無法脫離。
    居家取暖的百姓們，低聲的討論著那賊人的可怕，小心的捕捉著市麵上流傳的一切流言蜚語，試圖從那些零碎的流言中拚湊出一個真相。
    不過大多數百姓能探聽到的，都是傳了不知多少手的謠言。
    隨著這些謠言越傳越廣，人們與真相的距離隻會越來越近。
    甚至就連朝堂之上，能夠真正掌握女皇遇襲事件真相信息的人，也寥寥無幾。
    而如今，在大雪飄飛的天牢之外，就有這樣兩位「身份不凡」的大人物聚首。
    風雪飄落在他們身上，兩位年紀老邁的大人物卻不懼嚴寒一般，他們坐在天牢外的一間屋簷上，眺望著不遠處的皇城、任由大學落在肩頭。
    蒼獄老妖，這位在中原魔道上有著赫赫凶名的老人，已經守在天牢一百多年了。
    而他明麵上的身份，卻隻是天牢的一位獄卒。
    按照神朝的官吏品級來看，蒼獄老妖並不入品，隻是一個閑散小吏，遍地都是的那種。
    但因為他的存在，天牢已經許多年無人能越獄成功了。
    所有試圖越獄或是劫獄的人，都無法越過老人的這一關。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會選擇在天牢當一個小獄卒。
    以他的修為，足以成為當世的大宗師、虎踞一方。
    但蒼獄老妖卻無視了所有的榮華富貴，每日守在天牢裏、當著自己的普通獄卒，與一群同樣鎮守天牢的獄卒一直廝混過活。
    大多數人越獄劫獄時，直到死的那一刻，都無法相信這個穿著獄卒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老頭，竟然是傳說中的蒼獄老妖。
    而蒼獄老妖身邊坐著的，則是一身華貴衣袍的大太監蘇文。
    雪地中，衣衫華麗的蘇文與老獄卒坐在一起，看起來不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蘇文看著滿天飄落的大雪，以及風雪中的皇城，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這位名滿天下的第一高手，歎息著、咳嗽了一聲，嘴角溢出了血絲。
    顯然在之前的海岩城一行中，他也受了傷。
    消失多年的大學士，並非易於之輩。
    若不是兩人都彼此克製、沒有鬥到底，最後的結局不會這麽輕描澹寫的。
    風雪中的蘇文歎息道：「時局艱難、風雪飄搖……老友，你真的不出山幫忙嗎？」
    「陛下若是出現不測，這神朝的江山，怕是要出大亂啊……」
    蘇文眼神誠懇，請求老友出山。
    多年以來，他與這位老友相識、卻從未幹擾對方的生活，也從未提過過分的要求。
    但這一次，他卻不得不出麵、舍下老臉來懇求對方出山。
    但風雪中的蒼獄老妖卻無動於衷。
    天下第一高手的誠懇請求，這樣的事跡說出去、足以吹噓一輩子。
    但蒼獄老妖卻無動於衷。
    他坐在雪地之中，看著大雪中的皇城，道：「陸曌的傷情已經這麽嚴重了嗎……竟然勞動你來請我。」
    蒼獄老妖看著遠方，道：「不要告訴我，其實陸曌已經死了，而你在秘不發喪？」
    蒼獄老妖提出了一個猜想，出言堪稱大不敬。
    蘇文無奈一笑，道：「陛下又無子嗣，蘇文我也沒有圖謀皇位的想法，秘不發喪有和意義呢？」
    「更何況，有神醫藥師王在，陛下哪怕救不回來、但想死卻是很難的。」
    「藥師王就算救不活陛下，但強行延續陛下的性命一年半載還是沒問題的。」
    蘇文的話，讓蒼獄老妖譏諷一笑。
    「的確，那老巫醫幫人續命苟活的本事還是很強的。」
    「如果不是他，陸曌也不會瘋魔成現在這樣……」
    說到這裏，蒼獄老妖終於轉過頭、第一次正眼看向蘇文，問道：「老朽現在好奇的是，陸曌既然沒死的話，那她的情況如何？」
    「她的謀求了數十年的長生路，已經走到哪一步了？」
    「聽說關外的天心老人，也在舉全西域之力衝擊長生。」
    「以蘇公公你的眼界見識，你覺得這兩位誰更有希望抵達傳說中的長生境界？」
    蒼獄老妖眼神好奇。
    蘇文微微沉默，在漫天大雪之中，似乎變為了一尊沒有生命的凋塑。
    半晌，他才做出了抉擇、給出了一個艱難的回應。
    「我隻能告訴老友，陛下的長生之路並非沒有希望，而且遠比天心老魔有希望……」
    蘇文的話，讓蒼獄老妖詫異。
    「哦？竟然還真的有希望？」
    他自然相信蘇文的判斷。
    「連天下第一的蘇公公都這麽說……」蒼獄老妖想了想，說道：「所以你真的想成全陸曌，讓她的統治千秋萬代、如太祖那樣？」
    蘇文一臉認真：「陛下乃人間真龍、世之明君。若是她能重回年輕、一掃衰老之疾，這天下將會是另一方模樣！」
    蘇文的眼中，閃爍著熾熱的信念。
    看著這一把年紀的老太監還彷如年輕人一般熱血，蒼獄老妖笑出聲來。
    道：「我有時候，真的分不清你是裝的還是真的……哈哈哈……」
    「蘇公公，你也一百多歲了。」
    「不得不說，哪怕你真的是裝的，但能夠裝一輩子……那我也得向你豎個大拇指。」
    「隻可惜，我對陸曌的永恒王權沒有興趣。」
    「我唯一能做、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守好天牢，把裏麵那個陸高煦的小崽子保護好。」
    「其他的，我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