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兩口子風風火火忙起來，宋檀還唏噓著：
    “有這行動力，幹啥不成啊？”
    烏蘭就瞅她：“你以為呢？她年輕時就這樣，找了你叔，兩口子更是腳不沾地的忙。要不是有這個心勁兒，哪能給兩個孩子都攢下家底來？”
    就是早些年房子還沒那麽貴，一兒一女貼補著，那也得三五十萬的。農村家庭，不拚，不把握機會，哪裏有能耐攢下來？
    當然，因為動作太快，偶爾也有虧的時候。
    但兩人有個好處，隻看自己把握得住的機會，所以縱然有虧也承受得住。
    如今，可算又把握住機會了！
    張紅嬸交代好家裏，轉頭就抱著豆腐準備往村部去送。而常老板，就是這時候順著喬喬的指引，一路來到了這家。
    他來時，剛好看到一對夫妻抱著一盤什麽東西用紗布蓋著，他的至尊 vip供應商正在一旁說著什麽。
    這還得了？！
    以他開飯店幾十年的經驗，隻看那紗布就知道，這必定是有豆腐了！
    常老板一個快步上前去：“宋老板！我正找你呢！這是又有什麽新品了？”
    宋檀：……
    她看到常老板就想起他纏磨的那個勁兒，此刻趕緊指指一旁的張紅嬸：“來，嚐嚐豆腐，看行不行？”
    常老板嘿嘿一笑，火速前來。
    他一張嘴，嚐的肯定是山潭水泡的豆子，此刻稍微品嚐，眉頭就揚起來了：
    “手藝一般，這個豆腐壓的不大均勻。但是滋味夠，打算怎麽定價？”
    張紅嬸可是知道，這位是宋檀家的大客戶！
    此刻她看著宋檀，微微猶豫：“你們家也種了好些黃豆……”
    烏蘭大驚失色：“我們家不賣豆腐！”
    哎呦呦家裏一群大小夥子，就沒幾個勤快的。磨豆腐那麽累，起早貪黑還得下力氣，自己家吃捎帶著做還行，賣是不能賣的，太遭罪了。
    尤其是常老板還想要大量。
    常老板幽怨極了。
    今年老宋家種好幾畝地的黃豆，他真以為有機會呢！
    但無魚蝦也可，他因此看著張紅嬸，目光灼灼。
    張紅嬸心頭一喜，趕緊說道：“嫩豆腐五塊一斤，老豆腐還沒定。”
    兩種豆腐用豆量不一樣，價格一般都是有差別的。
    常老板點點頭，也不磨嘰：“嫩豆腐 5塊，老豆腐 6塊，以後有幹豆腐也給加上——每種200斤，跟收菜的車一起拉走。”
    他看著張紅嬸，神色嚴肅又認真：“這個生意你能吃下嗎？”
    張紅嬸耳朵都嗡嗡的。
    每種 200斤，每天三種就是 600斤。他們兩口子做一天一夜都弄不出來！
    大餅誘人，但吃不動啊！
    別說什麽也蓋工坊之類的，他們兩個做豆腐、做生意都是生手，就這麽一個機會露出來，突然就搞這麽大。別說村裏人眼紅受不了，兩口子也承擔不住啊！
    因此糾結半天，她還是搖頭：“咱幹不過來。”
    “常老板，我們兩口子拉扯不動這麽大生意，你要是看得上，每天三五十斤我們能行，多了咱弄不了。”
    又對宋檀和烏蘭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曉得你們對我好，我心裏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村裏先賣著吧。”
    等兩口子抱著豆腐往村部去，常老板對宋檀笑了笑：“可以啊！你們村裏明白人真不少！”
    他倒不是畫大餅故意哄著張紅嬸，實在是店裏每天就能保證這麽多銷量，好貨源當然是越多越好，但三五十斤限量供應，前期也不是不行。
    但他的生意路子是成熟的，做豆腐的那家夫妻分明就是生手，聽到真金白銀的訂單都曉得量力而行，當真也是聰明人了。
    隻有後頭跟過來的喬喬不明白：“為什麽啊？”
    為什麽呢？
    哎呀辛君不在！這個要怎麽給小孩子講明白啊！
    宋檀看向陸川。
    陸川沉吟片刻：“原因有好幾個——喬喬，你剛學會寫字的時候，假如辛老師讓你一晚上交一百篇大字，交出來就獎勵你一百塊錢，你幹不幹？”
    喬喬瞬間皺緊一張臉：“不不不！”
    剛學寫字的時候，寫大字可慢了，一個字寫10遍都要寫好久，要寫100篇，他一晚上都寫不出來的。
    “那要是這 100篇可以讓你姐姐你爸媽一起寫，你幹嗎？”
    喬喬認真想了想，還是搖頭：“寫不完的。”
    “我要畫畫，還要讀詩讀課文，還要下棋，還要做手工，還要看動畫片，還要照顧狗狗……就算姐姐幫我寫了100篇，可我也要檢查的呀。”
    他總結：“我時間不夠。我不想一整天隻做這一件事，而且還是我不擅長的，好辛苦哦。”
    說完，不等陸川再說，他也明白過來了：“600斤的豆腐，張紅嬸請人都忙不過來是不是？所以她不答應。”
    陸川點頭：“聰明！”
    喬喬唇角一翹，高興起來。
    “還有一個原因，”陸川看著他純稚的眼神，知道喬喬也在飛速成長。因此他仍是補充道：
    “張紅嬸夫妻倆一天賣 1000塊錢，你覺得多嗎？”
    喬喬想了想：“可是他們要做一整天的豆腐啊！爺爺以前說做豆腐可累可累了！一個人掙 500，跟打工好一些，但好的不多。”
    他的賬算的非常清楚，張紅嬸夫妻倆能幹，農忙時兩人一天掙五六百是常事，而且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食堂吃，省心。
    如今自己做豆腐了，賣1000塊錢的話，去掉人工豆子設備，兩口子還得自己張羅吃的……
    勞心勞力，說不上哪個更劃算。
    陸川點點頭：“那如果每天賣 600斤給常老板，那是多少錢？多嗎？”
    喬喬如今算術可好了！
    600斤的話，一天三千多啊！
    他張大嘴，總感覺比自己家掙得還要多呢！
    “那……那……”
    他一時卡了殼，握緊拳頭用力思考，但也沒誰催他，就連常老板都樂嗬嗬看著。
    等回到院子的那一刻，喬喬終於想明白了：
    “掙太多了，不好！”
    他總結道：“唐老師跟我講過：金玉滿堂，莫之能守，自遺其咎。”
    “唐老師說，如果富貴多到了守不住的地步，那就給自己留下災禍。”
    “張紅嬸很好，但是她……她……”
    他想了很久的形容詞：“她沒一點點富貴起來，家裏人也少，一下子好多好多收入，不行的。”
    來啦！隔壁見。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執持盈滿，不如適時停止。顯露鋒芒，銳勢難以保持長久。金玉滿堂，無法守藏；如果富貴到了驕橫的程度，那是自己留下了禍根。
    來自《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