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師傅心痛得差點哆唆起來了。
    就，什麽樣的小孩兒帶一天要那麽多工錢呀？
    退一萬步講，他來帶不行嗎？
    但他到底是上過班的，知道老板的東西自有老板來安排，因此隻能又忍痛看了那還在嚎啕哭的男孩一眼——
    哼！
    年紀輕輕就哭那麽大勁兒，肯定吃不著好東西。
    這念頭才剛轉過，就見客人當中有一位年輕女士已經端著大碗，猛猛喝下最後兩口湯，連湯底的香菜都抿了抿。
    然後才歎息一聲，聲音裏帶著萬分的飽足與回味：
    “真好喝！”
    可不是嘛。
    小周師傅很愛聽這個，他們師徒倆在廚房也是嚐了一口鮮湯就眉飛色舞的，如今趕緊樂嗬嗬又將剛烙的餅送過去：
    “這餅也好吃，這餅不泡湯，吃著就甘甜的！”
    何況妻子其實已經吃掉一塊餅兩碗湯了，此刻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那熱氣騰騰，香氣噴噴，餅殼酥脆，裏頭柔韌，帶著獨特幹香的烙餅。
    她咬咬牙，眼中的痛苦肉眼可見，但最終還是伸手捏了一塊：
    “大家先吃著，我現在帶陀螺上山吃早飯。”
    雖然吃的有點多，又有點吃不下了，但上山走走路消耗一下，應該配得上這塊餅吧？
    而何陀螺嗚咽著跟她走出門，一邊還熟門熟路地：“媽媽，我下次不爬樹了……”
    “媽媽，我下次再不這樣偷偷躲起來了。”
    “媽媽，我下次再也不讓你擔心了……”
    “那個餅能給我吃一口嗎？”
    “乖，你上次也這麽說的。媽管不了你，那隻能現在先多享享福了。”
    語氣中的自暴自棄也很明顯。
    再看何家人，大家臉上是不約而同的喪氣。
    眾人：……
    宋檀默默喝口湯：“他……知錯能改也挺好的。”
    何況眼圈一紅，差點委屈的哭出來：“他要是知錯能改，我們一家人何必受這個罪？”
    陸川沉吟一瞬：“那你就得好好想想了，證明孩子根本不覺得這個是錯，也不能理解你們的擔憂。”
    何況黯然長歎。
    道理誰都懂，各種心理學、育兒專家他們也谘詢了不少，甚至身體也都來來回回檢查過了。
    但孩子就是這麽個孩子，沒法子就還是沒法子。
    隻能說，命啊！
    他們一家人想起這事兒就頭大，但大夥兒互相看了一眼，卻忍不住又都樂了起來——
    就，反正這個麻煩不是自己家的，還挺有意思的是吧？
    而喬喬此刻擦了擦嘴：“姐姐，那我去山上等小十啦！”
    宋檀點頭：“去吧，跟小十說，幹得好就加餐。”
    而等喬喬一走，大家又都好奇起來：“那狗之前是在山上嗎？怎麽沒見呀？”
    秦雲也納悶：“我記得不都是在河灘嗎？”
    陸川解釋道：“平常是在河灘的，但山上需要的話，跟他們說一聲，他們自己就會到廠房那邊去等著安排的。”
    他剛才就發消息給陳溪了，以小十撒歡的性格，這會兒估計早在山上等著了。
    可不是嘛，等喬喬上山時，迎麵就是小時甩著大尾巴和渾身油亮的毛發，在他麵前蹦來蹦去。
    比起守河灘，還是看菜地更有前途啊！
    這段時間小主人每天摘菜，他們每天都能蹭到一些。
    唯一可惜的是，雖然小十有心眼，但主人安排工作並不聽它的心眼兒。
    別的狗吃一個，它也隻能吃一個，損失太大了。
    而何陀螺是真的餓了。
    一路上眼睜睜看著他媽吃焦香的烙餅，因為之前吃飽了，此刻烙餅就拿在手裏慢慢小口的吃，越吃，何陀螺的口水越多。
    等到山上時，饑腸轆轆的他甚至已經忘了挑揀好不好吃，對著食堂的飯菜也大口幹了起來。
    蔣師傅是中午還要去老宋家一起聚餐的，這會兒見就他單獨來食堂吃飯，不由一愣：
    “怎麽，早上沒吃飽嗎？”
    何況妻子看著這同樣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明顯有點兒後悔：
    “吃飽了，但這孩子不懂事，就罰罰他。”
    “可是，可是咱們這山上食堂的飯，看起來也色香味俱全的啊……”
    雖然應該是比不上早上的羊肉湯，但肯定也遠超一般水準了吧。
    再瞅瞅一臉滿足的兒子，小孩子忘性大，吃不到就吃不到，這怎麽能起到教育意義嗎？
    雖然按過往經驗來看，這教育意義其實教育不了孩子，但能叫一家人出口氣也行啊！
    總之，如今看來，還不如餓著呢。
    正沮喪著呢，卻見喬喬領了一隻黑白相間的邊牧過來了。
    何況妻子精神一振，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竟把帶孩子的工作寄希望於一隻狗！
    而喬喬則把小十帶到何陀螺麵前：
    “小十，這就是你的任務對象。接下來這幾天，他到哪裏，你要到哪裏，一點都不可以離開。”
    “而且也不許他做危險的事——小羊不能做什麽，他也不能做什麽。”
    “嗚汪！”
    小十聽話的應了聲，又看了看何陀螺，湊近去聞了聞它的味道，乖乖巧巧就在他身邊坐下了。
    而喬喬則用手比劃著宋檀給他看的盆的大小：
    “要是幹的好了，每天可以給你喝牛奶吃肉——有這麽多呢！”
    一大盆！！！
    憑小十的智商，輕而易舉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此刻狗眼簡直要biu biu biu發光，一隻大尾巴在食堂幹淨鋥亮的地板上甩的快要出殘影了。
    它雙目炯炯，耳朵豎起，認認真真再看看何陀螺，此刻毫不猶豫又往前湊了湊，大狗頭都貼到人家的腿了。
    何陀螺茫然的看看媽媽，又看了看狗。
    隨後他高興起來：
    “這隻狗接下來每天跟著我嗎？太幸福了吧！”
    他一直想養狗的，一開始家裏是差點鬆口了，但很快何陀螺就親身實踐，叫他們知道：
    這個家已經再沒有精神容納一隻狗了！他，何羅本身，就是一百隻比格的集合！
    而做媽媽的無力的笑了笑，看著孩子歡喜的神情，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時候能到頭。
    而腳邊的小十又熱切地聞了聞何陀螺的味道，舌頭哈哧哈哧吐出來，仿佛在笑一般。
    主人讓它看的這個小孩子，聞起來好有牛奶和肉肉的味道啊！(●""●つ
    ……
    吃飽喝足，大家聊天的聊天，工作的工作。
    七月的高溫已經來臨，太陽升起後，再幹不了一點兒其他的工作了。
    宋檀看了看唯一還自由的雲峰，好奇道：“你是編輯，肯定要經常催稿吧？這樣他們都願意跟你一起出來玩，看來感情很深厚啊。”
    雲峰笑了起來。
    “催稿嘛，一般是編輯麵對新人作者們會履行的責任。”
    “但實際上，他們都是已經是成熟的作家了，寫不寫、寫多少、帶來的成績會怎樣，大家心裏都有數。”
    “能做到的就做，做不到的也承受結果，這也沒什麽好催的。”
    何況之前沒能完成任務，他也沒有催，隻是聊天時吐槽兩句罷了。
    更何況，網絡跟之前流行的紙質傳統文學又大有不同。
    傳統文學的作家講究一書成稿，倘若不加約束催促，很多作家可能會一拖再拖——編輯催稿，在這時候是很有用的。
    網絡作家卻不同。
    長篇作家的讀者看的是粘性，每天的更新量是基礎，但一年上百萬字乃至數百萬字的更新，且持續不斷，其實是非常消耗意誌力和腦力的。
    因而一旦寫出風格後，編輯們反而不會再催促字數了。日常經常是多勸一些【量力而行】【不要爆發】……
    因為大多數作者，讓他一天爆發兩三萬字他不是做不到，但寫完這天，很可能接下來幾個月都萎靡不振。
    另一些每天都能寫這麽多的觸手怪就另當別論了，畢竟每個行業都有一些別人追趕不上的嘛。
    他講完這些，宋檀才恍然：“我說陸川怎麽不太有存稿的習慣……”
    像這次朋友來，他之前明明也每天都有時間，卻並沒有多寫多少。反而是朋友來了，早上一起約時間碼字。
    隻有極偶爾的，他會提前準備一兩天的更新。
    再想想之前秦雲何況顛三倒四的更新時間，宋檀若有所思：“看來這是通病了。”
    雲峰：……
    他清了清嗓子：“不，是毛病。”
    “還有很多作家是有存稿的。”
    “還有一些每天會把第二天的寫好。”
    宋檀：……
    “陸川不是那樣的人。”她一本正經：“他這麽自律，不寫第二天的不是做不到，肯定是為了跟讀者同步情緒，太偉大了。”
    這下輪到雲峰卡殼了——他一直以為，陸川從帝都來到這鄉下生活，還把媽媽都帶來了，純粹是戀愛腦。
    可聽聽這話——到底誰是戀愛腦啊？
    正納悶呢，就見陸靜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檀檀，你太嬌慣小川啦！他哪有那麽優秀，不寫就是寫不出來呀……哎呀！”
    她歎口氣：“女孩子這麽會為別人著想是會吃虧的——你來，小川之前不是給你挑了條翡翠鏈子嗎？就一條啊！我再給你挑一條新的！”
    而雲峰的妻子也樂嗬嗬坐了過來：“咱們陸川真有福氣，有這麽一個體貼的女朋友。”
    “我就不一樣了，我老公發了獎金，還什麽都沒給我買呢。”
    雲峰：……這該死的回旋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