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8.不講理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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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大家還是選擇醃鹹鴨蛋。
    沒別的原因,主要是老爺們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來的黃泥不容浪費。再加上時間不大夠了,玩剩下的項目不過癮(這才是根本因素)。
    總之,聽說大黃狗是去年宋檀回鄉不久後撿來的其中一寶,連雲峰都羨慕得要流出口水來:
    怎麽他遇到的流浪狗都是短腿小串串啊?
    陸川想了想:“這種大型犬本來城市也養不了,你想要遇到自然就更難了。”
    “這是我們本地土狗哇!禁養簡直沒道理嘛!”
    那麽些寵物狗,哪有狗能比得上他們土狗皮實好養啊?剩飯剩菜不挑剔,忠心護主不拆家……
    眾人扼腕!
    但城市居,大不易,家裏那點兒方寸土地,再加上他們這顛倒的作息和精力正旺盛的孩子,暫時還是不考慮養寵物給自己加難度了。
    因而遺憾多看兩眼後,拿出手機這樣拍那樣拍,最終才依依不舍的決定去醃鹹鴨蛋。
    而在老宋家,鴨蛋成規模後,他們都是攢上幾天在廠房那邊集中收拾,也好久沒有自家醃製了。
    烏蘭張羅了好一會兒才備齊了工具,琢磨著:“他們連醃鹹鴨蛋都津津有味的。那要不我回頭教他們下大醬?”
    宋檀想了想:“現在溫度太高了,醬還有許多,不著急——回頭讓喬喬帶他們做米酒,曬茄子幹。”
    都是些簡單好操作的,曬醬要蒸啊煮啊曬啊醱酵的,時間跨度遠不說,有些步驟還得盯著孩子,心累。
    “行。”
    烏蘭利索答應,此刻也樂嗬嗬的:“咱村都沒小孩回來,看他們幾個熱熱鬧鬧的,多可愛!”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那個叫陀螺的不行,虧得不是我家孩子,這年紀大了真遭不住。”
    一邊又嘖嘖:“這要是放村裏,肯定一頓好揍,看他長不長記性……”
    宋檀心想何況拿繩子要抽他的模樣,可不像沒打過。
    但打孩子嘛,又怕打的狠了,發燒之類的問題出來,大人小孩大半夜的還得往醫院折騰。
    打得輕了,看何陀螺那個勁兒,估計也是記吃不記打。
    再說了——
    宋檀好奇:“媽,就沒有那種打了也不行的孩子嗎?”
    那咋沒有!
    “前頭那周順水的孩子,小時候差點掉池塘裏淹死,好不容易救上來之後身體一養好,家裏就一頓好打——你是沒見著,打的可狠了,揪著耳朵拎到池塘邊上直接拿皮帶抽的,抽的小孩哇哇叫,又燒起來了……”
    “沒用,第2回又淹個半死,虧得也是命大,被人家撈起來了……”
    不然那兩口子咋遭得住哦!
    宋檀模糊想起過年時見過的周順水家的兒子,對方如今在市裏頭找了個不高不低的工作,兩口子供著房貸養著小孩,整了輛二手車,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
    但瞧著做事倒是挺靠譜,一點想象不出來小時候這麽不著調的樣子。
    總之,謝天謝地他們家喬喬是個貼心寶貝了。
    ……
    現挖的黃泥曬了一下午,已經幹得透透的,高溫又殺死許多病菌蟲卵。到老宋家時,烏蘭正準備了幾個大篩子:
    “來,把這黃泥裏的葉子石頭什麽的都篩一篩——男的幹吧?你們頭發短也好洗,這玩意兒灰大,別弄得身上臉上都是灰。”
    說著還遞過來幾個口罩。
    男人們:……幹唄!
    他們確實短頭發更好洗,這會兒紮根在院外,這就開始張羅了。
    而在院子裏,烏蘭搬了幾個板凳出來:“涼開水都是我燒好了晾一下午的,咱們現在先洗鴨蛋。”
    老絲瓜蔞一人拿著一段輕輕刷洗著鴨蛋,刷洗幹淨一個,擦一擦,就放在一旁簸箕上晾幹。
    現在仍有30多度,稍微放上一會兒,等到黃泥攪和勻就能直接用了。
    這個活兒大人小孩都能幹,但是鴨蛋大,小孩容易握不住或力氣不勻弄碎,因而就被分配了一項更重要的任務——
    調製黃泥。
    當然了,黃泥現在還沒篩出來,所以先拿了一包鹽,讓孩子們在涼白開中攪和勻。
    外頭篩出來多少黃泥,就直接往盆子裏加。
    小孩子們精力足,一點兒也不覺得一趟一趟往外拿著盆子裝黃泥是什麽瑣碎事,反而幹的興致勃勃。
    從稀稀拉拉的渾濁黃泥水,到漸漸濃稠,再到攪和黃泥逐漸費力……
    最後孩子們衣服胳膊臉上手上全是黃澄澄的泥漿,所有的黃泥也都全部倒了進去,麵前的大盆裏,已經隻剩粘稠稠沉甸甸的黃泥漿了。
    但又比常規的泥漿更濃稠一些,省得裹不住鴨蛋。
    喬喬從屋子裏搬出一個陶罐來,又鏟了一小桶草木灰。
    這100多個鴨蛋,大人每人分了10個,小孩5個,大家圍著材料坐成散漫一個大圈,毫無效率可言。
    但勝在人人皆可參與。
    小老師喬喬當仁不讓,此刻鄭重取出一枚洗淨晾幹的鴨蛋來,在麵前的白酒盆中滾了一圈,緊接著又放到黃泥盆裏一滾,鴨蛋立刻被黃泥包裹住了。
    但這還不夠。
    他又伸手多攏上一層厚厚的黃泥將鴨蛋包裹住——
    “看!這樣就行了!”
    一旁準備好的草木灰鋪在幹淨的壇子底部,將裹了黃泥的鴨蛋輕輕放了進去:
    “其實就放在黃泥盆裏埋著也可以,但是那樣洗的時候就有點費力了,媽媽說這些到時候清洗幹淨再寄給你們,所以就單獨裝壇子。”
    他又叮囑道:“鋪滿一層鴨蛋,就要再撒一遍草木灰哦!”
    但眼下無人關注這個細節,大夥都又驚訝又不好意思:
    “還要寄給我們啊?這也太破費了吧。”
    宋檀笑了起來:“別客氣,我們經常發快遞,這也不值當什麽。再說了,你們和孩子親手做的,難道不想一起嚐嚐嗎?在這邊吃的總歸少了那個意義。”
    哎呀哎呀!
    雖然她覺得吃什麽味道都是一樣的。但跟陸川在一起久了,對方講儀式感、講意義。如今特意提出來,果然大家的驚喜感也瞬間充盈。
    可見有些意義,重視起來當真是很有意思的。
    她這麽一說,男女老少都越發來勁,大家裹黃泥的動作尤其細致小心,仿佛厚一點薄一點都會影響成果似的。
    雲丹青向來是溫柔聽話小淑女,如今也糊得臉上頭發身上都是泥巴。
    當媽的瞅了兩眼她這一身,心裏琢磨著晚上還得先用盆把衣服搓了,再往洗衣機裏放——
    不然這都是泥巴水,可怎麽好意思塞洗衣機呢?
    而黃泥小淑女則迫不及待的問道:“那這個鹹鴨蛋什麽時候能好啊?”
    喬喬想了想:“現在天氣熱,一個月就能好啦!”
    他甚至精確的算著時間:“你們要在這裏玩半個月,回家休息一周,再等一周,就可以收到啦!”
    秦貝貝則問道:“媽媽,我們可以玩一個月嗎?到時候把鴨蛋一起帶走。”
    就連何陀螺也點頭:“我要連黃泥一起帶!到時候分給我的兄弟們,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哎喲!”
    何媽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這黃泥放咱們那屋子裏一洗,下水道萬一堵了,怎麽收拾啊?”
    “年紀小小的,還你的兄弟們……”
    她心中充斥著對兒子的無奈,又看著手裏裹了厚厚黃泥的鹹鴨蛋,這可不敢連泥巴一起帶回去啊!
    烏蘭也笑道:“那肯定不能叫你們連泥巴帶,一個月,這個黃泥巴是不幹的,整塊掰都沒法,真容易堵下水道……”
    在城裏住也不是那麽方便,人家要不說這事兒,她都想不起來。
    哪像他們這裏,整盆的黃泥水對著路邊一潑就行。
    一人手裏頂天了就10個鴨蛋,再怎麽慢吞吞,沒用多久也都收拾完了。
    最後桶底的草木灰被倒進壇子裏,喬喬將蓋子封好,毫不費力的就往廚房角落裏搬。
    秦雲在旁看著:那壇子本就是陶的,沉甸甸,再加上黃泥鴨蛋塞得滿滿當當,可對方瞧著連腰腿的勁兒都沒怎麽使呢!
    “唉!”他唏噓感歎:“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有勁兒。”
    旁邊妻子看了他一眼,就笑笑,不說話。
    秦雲:……
    他年輕時真能這樣!
    但到底從篩到洗都是消磨時間的工作,如今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都不必問他們,七表爺已幹脆利落招呼道:
    “晚上都在這兒吃!來,咱把桌子都抬院子外頭來,大風扇吹著……”
    一邊說著,廚房裏已經有蔣師傅柴師傅他們幾個開始張羅了。
    做魚麽,大家各使本事、渾身解數,便是同一道,也能燒出不同滋味來,又不怎麽費時間。
    除了人多了之後灶台略顯得有些局促外,其他半點不影響的。
    而何陀螺肚子咕咕叫,此刻聞著空氣中越發令人難以抗拒的濃香,再看看同樣摸著肚子緊盯廚房的爸爸媽媽,最終決定曲線救國。
    他可憐巴巴看著爺爺奶奶:
    “我今晚可以吃魚嗎?”
    爺爺奶奶看著孫子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想想來這裏這麽久,對方也就是能蹭個味道,正經一頓這樣的好飯都沒吃過呢,忍不住就要心軟。
    然而剛張嘴,就聽兒媳婦又問:
    “何陀螺,我之前跟你說過許多次:危險的行為會讓我們擔驚受怕,你作為沒有保護自己能力、也不能對自己負責的小孩子,最好是不要做——你現在知道教訓了嗎?”
    何陀螺想了想:“知道了。但是,我有保護自己沒掉下來,也對自己負責,沒有做危險的動作啊!”
    老兩口兩眼一黑。
    就,大孫子,怎麽教的這樣膽大、又這樣實誠呢?
    再看兒子兒媳,果然同時深吸了一口氣,黑暗藏住了他們快要崩潰的臉色,此刻隻冷冰冰道:“那你待會兒先喝一碗魚頭豆腐湯,然後我送你去山上食堂吧。”
    喝一小碗是能嚐到味道,送山上是讓他接著長記性……
    哎呀媽呀!
    是不是祖墳哪裏沒燒香,怎麽叫他們養成這樣的小孩了!年紀輕輕,降壓藥都要開始吃了。
    更崩潰的卻是何陀螺。
    秦貝貝跟雲丹青已經說了無數次,飯有多麽多麽好吃,肚子撐的有多麽圓鼓鼓!
    而他每頓也就隻嚐了個味道,就被送到山上去。
    雖然食堂的飯比家裏做的還要更好吃,可是、可是有這樣美味的食物做襯托啊!
    大人簡直是不講道理!
    霸權主義!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他今晚,絕不屈服!
    何陀螺鼻子發酸,眼裏憋住了兩泡淚,此刻悶不吭聲:
    他明明可以對自己負責嘛……
    院子裏人來人往,大家端著各色香噴噴的菜從旁經過,同情的眼神在何陀螺身上一閃而逝,又格外複雜的看向何況一家:
    唉。
    小孩可憐是可憐,但是當爹媽的,受的折磨可比小孩多多了!
    就連陸川都飽含同情:“要不,今晚給你們開一瓶酒吧?”
    “開!”不等眾人回答,宋有德已迫不及待:“常老板送來的這酒又不醉人,咱們就喝一杯,不影響的!”
    這倒是。
    隻是酒香味濃,矛盾的醇厚與清冽融合在一起,喝完之後微醺的狀態能讓人短暫拋下煩惱……
    宋三成當即就進屋子拿酒了:
    “來!都嚐嚐!”
    何陀螺在旁邊端著小碗魚湯,珍惜又不舍得小口喝著,心中看著這群大人,內心發出高傲一哼!
    老師都說了,喝酒不好!
    大人們都可以對自己不負責地喝酒,幹嘛還要找他的毛病啊?
    他明明負責了的,一點兒也沒受傷啊。
    想到這裏,他再次看了看自己的電話手表——今晚要帶上自己“高熱量”的山楂大丸子補充體力,然後再順著大路一直走!
    他記得,開車就是走的這條路。
    要定到半夜幾點呢?
    爸爸平時工作都要在夜裏兩三點鍾,可是他昨天就沒有工作,今天……
    他猶猶豫豫,決定先定個12點看看風聲。
    還有啊!一旦偷跑被發現了,絕不能被再抓回來。
    這一次懲罰不讓自己吃好吃的,下一次說不定就不讓自己吃了!
    他心中再次堅定信念,可腳腕上仍是一陣毛茸茸的觸感。
    再看旁邊的小十,唉!
    要怎麽才能哄狗狗聽話呢?
    他拿零花錢雇傭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