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四章 氣吞萬裏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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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洪濤煉化龍珠的過程出乎意料地順暢,龍珠仿佛早已認可了他的存在,隻是稍作接觸,便迅速與他建立了緊密無比的聯係。
    “嗡!”
    就在聯係建立的刹那,鄭洪濤的識海劇烈一震。
    一幅宏大、精密、繁複到極致的立體陣圖,如同畫卷般在他心神中緩緩展開。
    無數符文如同星辰般閃爍,能量流轉似江河奔湧,五行生克、星辰運轉、地脈起伏……種種規則之力完美交融,構成了一座渾然一體、生生不息的戰爭堡壘。
    “此陣若全力運轉,困殺一位鑄就了地元道基的十五階極限魔修,絕非難事。”
    鄭洪濤心中下意識地做出了判斷,甚至隱隱覺得,若是操控得當,憑借此陣玄妙,或許連那些鑄就了天元道基,堪稱太蒼境下無敵存在的頂尖魔修,也未必不能碰上一碰。
    當然,這隻是一個模糊的感應。
    畢竟,鄭洪濤從未單獨麵對過那等存在,真遇上了,恐怕連逃命都成問題。但無論如何,這座連環大陣的威力,已然徹底征服了他。
    鄭洪濤緩緩睜開雙眼,壓下心中的震撼,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正在全神貫注布置新陣法的陳斐,沒有出言打擾,而是悄然移動腳步,來到了樂伯陽的身旁,與之並肩而立,靜靜守護。
    感受到鄭洪濤的到來,樂伯陽微微側首,投去一個善意的眼神。
    鄭洪濤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的波瀾,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試探著向樂伯陽傳音道:
    “樂道友,陳道友對陣法的掌握,當真是鬼斧神工。鄭某闖蕩各界,也算見識過不少陣道大師,但如陳道友這般,以十五階後期之境,布下如此驚世大陣者,聞所未聞。
    想必當初在玄羽界時,陳道友便已是界內當之無愧的第一陣修了吧?”
    樂伯陽聽到傳音,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語氣肯定卻又不乏感慨地回道:“是啊,第一陣修。”
    樂伯陽並未多做解釋,有些事,點到即止即可。
    鄭洪濤敏銳地察覺到樂伯陽語氣中的那絲古怪,但隻當是師門長輩對傑出後輩的驕傲與感慨,並未深究,而是順著話頭繼續恭維道:
    “此次魔蓮界之行,危機四伏,鄭某能絕處逢生,並與兩位道友相遇、並肩而戰,實乃不幸中的萬幸。”
    聽到鄭洪濤提到危機四伏,樂伯陽的神色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穹上那六顆猙獰刺目、幾乎占據了大半個天空的血色魔斑,沉聲道:
    “鄭道友所言極是,如今這魔蓮界內,看此天象,恐怕是那些魔修暫時占據了些許上風。”
    “樂道友所言在理。”
    鄭洪濤聞言,神色也瞬間凝重,他下意識地跟著抬頭,望向那令人壓抑的血色天空,聲音低沉:
    “魔焰囂張,我等確需更加勠力同心,盡可能多地斬殺這些魔崽子,方能扭轉頹勢,爭得一線生機。”想到之前被三個魔修圍殺的絕望,鄭洪濤心中便湧起一股強烈的殺意與緊迫感。
    就在鄭洪濤與樂伯陽傳音交流之際,陣眼中央的陳斐,已然到了關鍵時刻。
    他身前半空中,無數枚呈現灰蒙蒙色調的玄奧符文,已然匯聚成型,構成了一幅不斷扭曲、變幻的陣圖雛形。
    此陣光看其形,便給人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仿佛多看一眼,自身的元氣運轉都要隨之錯亂一般。
    陳斐目光沉靜,雙手在胸前劃出最後一道蘊含逆亂道韻的軌跡。
    “嗡!”
    霎時間,那幅灰蒙蒙的陣圖,化作一道流光,精準無比地投向下方作為根基之一的陰陽化生陣的核心之處。
    “轟隆隆……”
    整座龐大的連環大陣,再次劇烈地顫動起來,這一次的震顫,與之前嵌套強攻陣法時那種充滿毀滅性爆發力的震動不同,帶著一種更深層次的、規則層麵的扭曲與衝突感。
    鄭洪濤作為新的副陣樞掌控者,立刻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源自陣法本源的劇烈變化。
    他以自身十五階極限的修為與對天地規則的見解,稍一感知,便瞬間明白了這座新嵌套陣法的作用。
    “扭曲陰陽,逆亂規則!”
    這種陣法,論直接殺傷或許不如那星辰戮仙陣,但論難纏,恐怕猶有過之。
    同時,鄭洪濤也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嶽,驟然降臨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這壓力並非來自外界攻擊,而是源於整座連環大陣本身。
    隨著新陣法的嵌套,大陣結構更複雜,規則更繁複,維持其穩定運轉所需要分擔的神魂負荷,自然也水漲船高。
    然而,感受到這股壓力,鄭洪濤非但沒有絲毫懊惱,眼中反而閃過一絲安心之色。
    他明白,這壓力,是他作為陣法核心成員之一,必須承擔的責任。
    這沉重感,恰恰證明了他已經被這座強大的連環大陣真正接納,成為其中一部分。
    在這殺機四伏的魔蓮界,能依托如此強大的陣法,與陳斐、樂伯陽這樣的隊友並肩,承受這點壓力,又算得了什麽?
    鄭洪濤眼中精光一閃,非但沒有試圖卸去這股壓力,反而主動運轉功法,將自身強韌的神魂之力催發到極致,穩穩地頂住了降臨而下的陣法重壓。
    不僅如此,他更進一步,嚐試著將自身神魂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主動溝通大陣運轉的細微脈絡,分擔那些原本需要陳斐這位主陣者親自調控的,卻不算核心的規則梳理與能量引導工作。
    “嗯?”陣眼處的陳斐立刻察覺到了這股變化。
    感受到鄭洪濤不僅穩穩承受住了壓力,還主動分擔了部分陣法運轉的負荷,陳斐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露出一絲由衷的笑意。
    在鄭洪濤的主動分擔下,雖然新嵌套的陰陽逆亂崩天陣帶來了不小的規則衝突,但整座連環大陣的晃動幅度,遠比陳斐預想的要小得多。
    許多細微之處的能量紊亂,被鄭洪濤及時疏導平複。
    不過十數息的時間,在陳斐的主導與鄭洪濤的輔助下,陣法的劇烈震顫便迅速平息。
    那灰蒙蒙的逆亂氣息也漸漸內斂,完美地融入了大陣體係之中,整座連環大陣再次恢複了穩定,氣息卻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危險。
    大陣穩定,陳斐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樂伯陽和鄭洪濤,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開口道:
    “師祖,鄭道友,大陣已成。關於之後斬殺魔修的戰利品分配,我看就無須再爭了。
    所得本源蓮子與魔源,我們三人便五五分成,我與師祖、鄭道友各占一份,簡單公平,莫要再提什麽八二分成的事了。”
    “不行!”
    陳斐話音剛落,樂伯陽便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語氣異常堅決:
    “陳斐,此陣是你所布,魔修主力是你所斬,我與鄭道友更多是從旁輔助。若按五五分成,我等於心何安?
    這豈不是成了我等占你天大的便宜?八二分成,你占八成,我與鄭道友分剩餘兩成,已是極限,斷然不能再多。”
    “陳道友,樂前輩所言極是。”
    鄭洪濤也連忙開口,神情誠懇地幫腔道:“斬殺魔修所得,不過是旁枝末節,增強我等實力、在此界活下去才是根本。你能允我二人分享兩成戰利,已是莫大情分,萬萬不可再謙讓了。”
    陳斐看著態度堅決的二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想再勸:“師祖,鄭道友,我們既為同伴,自當有福同享。陣法之力亦需各位共同維持,豈能……”
    “好了,陳斐。”
    樂伯陽直接打斷了陳斐的話,臉上露出罕見的嚴肅神色:“此事不必再議,你若還認我這個師祖,便聽我的。”
    他見陳斐還要開口,語氣放緩,但依舊堅定道:
    “要不這樣,折中一下,就按七三分成。你獨占七成,剩餘三成,由我與鄭道友根據每次出戰的實際出力情況自行分配。”
    鄭洪濤也連忙道:“陳道友,樂前輩此法甚妥。七三分成,合情合理,切莫再推辭了。”
    陳斐看著樂伯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臉上露出無奈笑容,拱手道:“既然師祖和鄭道友執意如此,那陳斐便愧領了。就依師祖之言,七三分成。”
    見陳斐終於鬆口,樂伯陽和鄭洪濤都露出了笑容,氣氛頓時輕鬆下來。
    此事既定,陳斐便不再耽擱。
    他袖袍一拂,將紀睿峰與鄒梓謙隕落後留下的精純魔源與數顆本源蓮子收起。
    接著,他再次閉上雙眼,心神沉入袖中那數十顆本源蓮子之中,通過其獨特的共鳴,感知外界其他身懷蓮子者的方位。
    隨著心神與蓮子波動的深度交融,那幅由無數明暗光點構成的畫卷,再次清晰地呈現在陳斐的識海之中。
    陳斐的心神快速掃過這幅地圖,接下來的行動,他心中已有決斷。
    優先嚐試尋找並聚攏天海關一方的修士,若能匯聚更多同道,力量自然更強。
    但若附近沒有己方修士,則繼續獵殺落單或小股的魔修,以戰養戰,不斷削弱對方力量的同時,提升己方實力。
    然而,仔細感知之下,陳斐的眉頭微微蹙起。
    不知是因為當初進入魔蓮界時區域分布的關係,還是天海關的大部分修士本就不在此片區域活動,亦或是……在此區域的修士,已然在之前慘烈的廝殺中傷亡殆盡?
    在陳斐所能感知到的範圍內,代表修士的光點數量頗為稀少,且大多集中在極遠的方位。
    反倒是代表魔修的、氣息暴戾陰冷的光點,在周圍區域分布得更多一些。
    陳斐緩緩睜開雙眼,他看向身旁的樂伯陽與鄭洪濤,沉聲道:“師祖,鄭道友,附近我方修士蹤跡難尋,魔修卻有不少。我們下一步,先清理周邊魔患。”
    樂伯陽與鄭洪濤聞言,神色一凜,立刻點頭:“好!”
    陳斐不再多言,雙手迅速結印。
    懸浮於虛空中的龐大連環大陣,瞬間收斂所有光華,化作那顆混沌色的龍珠,“嗖”的一聲沉入下方地脈,隱匿無蹤。
    下一刻,一股磅礴而柔和的力量自地脈中湧出,輕輕托住了樂伯陽與鄭洪濤。
    “我們走!”
    陳斐話音未落,三人的身影已然模糊,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朝著最近的一處魔修光點所在方向,疾馳而去。
    千蕊魔蓮界之外,無盡虛空深處。
    廖睿恒慵懶地斜靠在一張由漆黑魔玉雕琢而成華貴王座之上,猩紅的袍角垂落,在虛無中微微拂動。
    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下方那方浩瀚世界中,一道正在疾馳的青袍身影之上。
    至於其他區域正在爆發的戰鬥,他似乎已然失去了興致,連眼角餘光都未曾掃過。
    且廖睿恒身為千蕊魔蓮界的執掌者,若他願意,可輕易看透那座連環大陣的核心奧秘。
    但他沒有。
    廖睿恒甚至刻意地收斂了自身與魔蓮界的深層聯係,僅僅依靠自身那雙魔瞳,去靜靜地觀看,去仔細地品味。
    廖睿恒享受這種過程。
    享受這種麵對未知奧秘時的淡淡期待,享受憑借自身智慧與經驗,抽絲剝繭,一步步推演、分析、判斷,最終洞悉本質時所帶來那種無與倫比的愉悅與滿足感。
    直接動用權限查看答案?那未免太過無趣了。
    如同品嚐一道需要細火慢燉、精心調製的珍饈,若直接知曉了其全部配方與步驟,再去品嚐,其中樂趣,便已失了大半。
    “陣修一道,竟能在這般正麵戰場之上,發揮出如此驚人的作用,當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呢。”廖睿恒輕輕搖晃著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盞殷紅如血的琉璃杯,看著其中蕩漾的琥珀色瓊漿,似是無意,又似蘊含深意地輕聲慨歎道。
    周身散發著煌煌大日般氣息的匡葉舟,聽到廖睿恒的話,麵色平靜,並未接話。
    因為廖睿恒這句話其實並不正確,陳斐此刻在魔蓮界內的表現,純粹隻是千蕊魔蓮界規則特殊,壓製了所有進入的修士和魔修的力量與神魂。
    正常在原初大陸上,正麵遭遇的突襲戰,陣修不能說一無是處,但確實受到的限製非常大,根本發揮不出陳斐此刻在魔蓮界內的效果。
    所以陳斐在魔蓮界內展現出的戰果,可以說是特殊且無法複刻的。
    “那片區域內的魔修要是來不及走,接下來都會被一一斬殺!”匡葉舟目光掃過下方世界的某片區域,語氣平淡地道。
    “是呢……”
    廖睿恒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瓊漿,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磁性:“想想就讓人頭疼呢……剛剛明明有一個實力還算不錯的小家夥在附近,結果感覺到不對勁,自己倒先跑了,當真是個慫貨呢。”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點評一場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戲劇,對於那些魔修的生死存亡,絲毫不放在心上。
    在廖睿恒眼中,無論是普通的十四階魔修,還是那些鑄就了天元道基的十五階極限,隻要身陷這千蕊魔蓮界,便都隻是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廖睿恒確實有資格如此漠然。
    除非,他此次帶領的黑煞城魔修,在短時間內,一次性隕落超過三成以上。
    造成如此巨大的損失,才可能會引發黑煞城高層的注意與追責。
    但眼下?
    在這千蕊魔蓮界內,整體局勢上,他黑煞城一方的魔修,依舊占據著絕對的、壓倒性的優勢。死掉的修士,遠比死掉的魔修多得多。
    在這種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即便陳斐他們再怎麽能殺,在局部區域清理掉一些魔修,對於整個戰局而言,無足輕重。
    這點微小的損失,遠不如他廖睿恒在此尋到一件有趣的玩具來得重要。
    千蕊魔蓮界內,一處幽深狹長、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的巨大峽穀入口處。
    三道身影憑空顯現而出,正是陳斐、樂伯陽與鄭洪濤。
    他們前方,正有一隊魔修,共計八人,剛剛抵達峽穀入口,似乎正準備穿行而過。
    這八名魔修,氣息強弱不一,兩名十五階中期,四名十五階後期,還有兩名赫然是十五階極限的修為。
    如此陣容,遇到絕大部分情況,都堪稱一股不弱的力量。
    八魔幾乎在陳斐三人現身的刹那,便同時心生感應,猛地停下腳步,齊刷刷地回頭望來。
    當他們感知到鄭洪濤身上那毫不掩飾的十五階極限修士的氣息時,臉色微凝,但僅此而已。畢竟,他們整體實力上,占據絕對優勢。
    然而,下一瞬,一股濃鬱精純得近乎實質的蓮子波動,狠狠地衝擊著他們的心神。
    “如此數量的本源蓮子?怎麽在一個十五階後期修士身上?”
    “不對,不對勁!”
    八名魔修的臉色,在這一刹那驟變。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太不正常了。
    根本不給這八名魔修任何思考、權衡的時間,陳斐身形已然化作虛影,獨自一人直接衝向了前方那八名氣息連成一片的魔修。
    樂伯陽與鄭洪濤則緊隨其後,三人呈一個簡易的三角陣型,氣勢如虹。
    “走!”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下一刹那,八道魔影幾乎同時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不約而同瘋狂地遁逃而去。
    陳斐看到八名魔修沒有分頭逃竄,反而聚在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遁逃,眼睛不由得微微亮起。
    在魔修眼裏,他們是因為謹慎,所以離開。既然如此,自然沒有必要分開逃,聚在一起,真遇到什麽事情,力量也會更大。
    陳斐速度驟然再提三分,如影隨形般跟在那八道魔影後方。
    雙方一逃一追,速度快如流星,瞬間便衝入了那條幽深狹長的峽穀之中。
    峽穀內光線昏暗,兩側峭壁高聳,怪石嶙峋,地形複雜。
    就在陳斐追至八魔身後不足百丈時,陳斐單手結印,朝著腳下大地猛然一按。
    “轟隆隆!”
    大地劇烈震顫,璀璨的五色光華衝天而起,周天星鬥的虛影在峽穀上空凝聚,戮仙劍罡的森然殺意瞬間彌漫每一寸空間。
    更有一股灰蒙蒙的、令人心悸的逆亂氣息,悄然籠罩而下,使得峽穀內的陰陽規則都開始變得紊亂。
    八名正在亡命奔逃的魔修,隻覺周身一沉,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速度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