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進度也快了起來，單是砌牆就分成了五六幫人，木工支模的也有三群。
    當初陳景山和王長貴決定的建造流程分為做地基、砌牆、支模、澆築、最後才是做地麵處理。
    而如今，單是砌牆和支模已經完工了三分之一的樣子，地基已經全部做完工了。
    “你回來了啊？”
    看到陳景山站在邊上觀望工地進度，陳宇跑了過來，灰頭土臉的臉上一咧嘴，立馬就露出了滿口白牙。
    “這……工地上怎麽這麽多人了啊？還是外村的。”陳景山指了指工地，一時間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就是來和你說這事兒的呢。”
    陳宇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同時對著陳景山豎起了大拇指，“我一直以為你隻會賺錢，沒想到你還要當個大好人。”
    “咋回事兒趕緊說。”
    “也沒啥，就是周邊村子的人聽說你要給水田村村小投資，重新翻新學校，他們有娃在村小讀書的，都紛紛跑過來要幫你幹活兒。”
    “他們知道你這次賠錢了，都沒要二十的工資，這些後來的，都隻要十五塊錢的工資，隻想著幫你把豬場快點兒建起來，讓你快點兒賺錢，你是沒看到，每天下午六點鍾下班了他們都自告奮勇的加班幹到摸黑了才回家。”
    說話的同時，陳宇臉上表情複雜，作為兄弟，他也擔心陳景山兌現不了承諾，畢竟修建學校可不是小事兒，至少得要三五十萬，按照豬場目前的規模，不加建造的錢，除了開支一年基本上等於一年白幹。
    “嗯……”陳景山皺著眉頭聲音拉得老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點燃一根煙抽著，然後看著工地上都在賣力幹活兒的村民和外村的人，心情複雜。
    這次玩笑可開大了。
    陳景山心裏暗暗歎氣，這算不算是被孔漢中坑了一把？
    人家都真心實意的來幫自己幹活兒了，要是現在宣布說重建學校是幫著孔漢中騙那些大學生的，自己估計還得背上一身罵名。
    承認吧……又有點兒劃不算。
    “景山，不高興？”不知情的陳宇看到愁眉苦臉的陳景山，立馬又開口問道，他也擔心自己自作主張收下這些‘廉價’工人會打亂陳景山的計劃。
    “我說要資助學校的事兒是誰宣布的？”陳景山問道。
    “這事兒還要宣布嗎？孩子們放學回家基本上都講了這事兒，現在村裏的孩子們還在編你的歌呢，說什麽鐵血真漢子，景山大英雄……哈哈哈哈。”
    陳宇忍不住笑了起來，陳景山聽得嘴一歪，也跟著笑了起來。
    “行，讓大家別太累了，我陳景山雖然沒多少錢，但夠用就行，修建學校的事兒……等手頭錢夠了就開始，爭取讓鄉親們的孩子從小就能受到最好的教育！”
    陳景山雙眼平靜的看著工地上忙碌的一個個身影，這話是對他們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要是換做其他人或許還把錢看的重舍不得。
    但他陳景山是重活一輩子的人了，這輩子追求的本就不單單是錢，能賺個好名聲倒也不差。
    “對了，這段時間長貴叔也在工地上跑前跑後的幫忙，還有……蘇紅月每隔幾天就送來半頭豬，我給她給錢也不要……這豬就當是你的人情了，我是給你打工的。”
    陳宇神色古怪的說了一句，轉身朝著工地走去。
    每隔幾天送半頭豬？
    半頭豬可得幾百塊錢啊，蘇家的人這麽舍得？
    看著大哥的背影，陳景山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不難猜出蘇紅月想的是什麽，而自家大哥這模樣，分明是在躲著蘇紅月。
    “唉！修學校就修吧，反正我還有幾家服裝店，這豬場就當拿一年不賺錢，賺個好名聲了。”
    四下無人，陳景山歎了口氣，朝著孫寡婦的小賣部走去。
    跑了一天腳底都磨出了水泡，此時陳景山隻想找個地方坐坐。
    小賣部門口。
    孫寡婦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翹著二郎腿磕瓜子，手裏還拿著一把大蒲扇，穿著一身藍色闊領冰絲長裙，雪白細膩的小腿搭在膝蓋上，光潔圓潤的腳指頭在風中俏皮的頂著紅指甲彎曲。
    “景山，你現在可是大忙人啊，這麽大的工地都沒空管。”
    待到陳景山走到門口，她用打趣的語氣說道，同時順手推出一張小板凳遞給陳景山，又攏了攏領口。
    她故意露出來的風景陳景山也沒刻意回避，看了一眼才笑著答道：“不跑來跑去就賺不到錢啊，賺幾個碎銀子不容易。”
    “你這還叫碎銀子，都要修學校了，應該賺了不少錢吧？”
    孫寡婦衝著陳景山露出一個挑逗的表情，隨即又笑了起來。
    陳景山撇了撇嘴沒敢說話，這寡婦雖然剛烈的很，陳景山也不敢挑逗，萬一真著了道可不好給周雲娜交代。
    “瞧你那小氣的樣子。”孫寡婦撇了撇嘴，似乎覺得無趣，轉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紅牛遞過去。
    陳景山也沒客氣，接過來打開喝著，同時也沒掩飾自己直勾勾的眼神，來真的不行，看看總是沒問題的。
    “對了，我聽說你修學校這事兒你媽好像有點兒不同意啊，這兩天都沒去開店了，在家生悶氣呢。”
    她也不管陳景山那直勾勾的眼神，看了看四下無人，才身子微微前傾，小聲說道。
    “這事兒他們不懂，生氣也正常。”
    陳景山抿了抿嘴，沒有多說啥，在外人麵前，總歸不能說自己老媽是心疼錢吧。
    “你晚上回去估計得挨批評了，要是不敢回去，我這兒可以收留你。”
    孫寡婦捂嘴輕笑，陳景山尷尬的一口氣喝光手裏的紅牛，又拿著挎包從裏麵數出來十來張紅票子。
    “這是之前找你借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就你還有借有還，估計以後都是別人找你借了。”孫寡婦白了他一眼。
    放下錢，陳景山立馬轉身騎著摩托車往回走。
    這俏寡婦太勾人了，他也不是柳下惠，跑路是最好的選擇。
    回到家。
    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動靜。
    陳大海和陳宇去工地上了，老媽在家卻沒有動靜，陳景山猜測她應該是躺在床上生悶氣。
    上一次這麽生氣還是三年前了。
    “媽，在睡覺呢？”
    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趙秀芝躺在床上，手裏拿著一個本本，聽到門口陳景山的身聲音，本本瞬間被藏了起來，然後沒有任何動靜。
    “那你睡覺我可就去找孔校長了啊，今天先給他十萬塊錢，剩下的後麵給。”
    看到老媽不理自己，陳景山直接使出了殺手鐧。
    “陳景山！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
    趙秀芝怒氣衝衝的從床上坐起來，一雙眼睛微微泛紅，若是再被氣一下，眼淚說不準立馬就能流出來。
    陳景山尷尬的笑了笑，“你先起來，我就是專程和你商量這事兒的。”
    趙秀芝臉色緩和了一些，也不猶豫了，立馬穿著鞋起床，朝著屋外走去，陳景山已經坐在那兒等她了。
    趙秀芝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自顧自道：“我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兒錢，你要拿去做什麽大好事當什麽大好人，我每天去賣衣服，餓了都舍不得去吃一碗麵，忍著回來吃，你呢？就是這麽守家的？”
    說著，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抬起手用衣袖擦了一下，趙秀芝氣衝衝的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等待著陳景山的解釋。
    “媽，這事兒是個意外。”
    從那天在三河鎮服裝店碰到孔漢中開始，一直到講到去水田村村小演講，包括那個謊言，陳景山都沒有絲毫隱瞞，全部說了出來。
    趙秀芝臉色緩和了不少，她依舊警惕的看著陳景山，問道：“現在鄉親們都知道這事兒了，你還準備瞞下去？”
    “媽，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趙秀芝也想不到最好的解決辦法，要是現在把事情揭穿，不僅新來的老師們會感到心寒，就連鄉親們恐怕也對陳家沒啥好印象了。
    見老媽臉上開始猶豫了，陳景山才趁機說道：“咱們村小不大，修一修也要不了多少錢，到時候名聲好了做生意也好做，這其中有很多事你不懂。
    那些大公司或者企業家為了賺個好名聲還主持什麽慈善事業呢，不都是為了賺個名聲嘛，我這名聲好了以後做生意用人肯定不會成為問題，穩賺不賠的買賣，你就放心吧。”
    怕她聽不懂，陳景山用通俗的方式表達了‘失去一樣東西，終究會以另一種方式還回來’的意思。
    趙秀芝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你要做多大的生意？咱水田村幾百號人還不夠你用的？”
    陳景山眼睛眉毛擠在一起，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揉了揉腦袋，他終於想到了一個更貼切的說法！
    “媽，你覺得我剛開始在鎮上開服裝店的時候，是不是水田村最有錢的幾個？”
    “那時候你隻能算中等，錢都沒賺多少呢。”趙秀芝撇了撇嘴。
    “但是我用很短的時間找到了發財的門路，這算不算是天賦或者說小聰明？”陳景山又說道，其實他心裏明白，這不叫天賦，也不是聰明，隻不過是經曆過罷了。
    這次趙秀芝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想揍人的表情看著陳景山。
    “其實我就是想說，長貴叔那時候準備幹養豬場，村裏人那麽多有錢有勢的，他偏偏就看中我了，就是因為看中了我的某項能力。”
    “而我修建學校這事兒，雖然對於錢財來說確實是吃虧了一點兒，但我也賺到了口碑和好評，以後要是談什麽合作或是生意，別人一打聽，基本上成功率是不是大了些？等以後發展得好了，這點錢根本就不算事兒。”
    “現在明白了嗎？”
    一口氣說了許多，陳景山無奈的看著趙秀芝。
    “我不管你了，從現在開始我不管你怎麽花錢了，但是三河鎮和雙龍鎮服裝店賺的錢我不能給你了，留著等你以後娶媳婦兒用，萬一把錢全給你了，虧了咱家就一下回到解放前了。”
    “媽，這兩個店的錢你就自己留著吧，還有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啊，以後餓了渴了別舍不得花錢，還有幾十年好過活的啊，你要是沒花完的，我和靈燕以後就給你燒過去。”
    “你皮癢癢了是不是？”
    趙秀芝伸出巴掌就站了起來，陳景山條件反射的朝著院子門口跑了兩步，見老媽沒追上來才停下腳步，繼續勸說：“我說的是事實啊，這麽累拚死拚活賺錢，不就是為了有錢過上好日子嗎？守著金山銀山一輩子啥也不吃不喝有啥意思。”
    “以後我才不會那麽傻了，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你今天蓋學校明天蓋高樓的，我憑啥給你省錢。”
    趙秀芝嗔罵了一聲，雖然依舊是氣鼓鼓的模樣，但眉宇間隱約間有了開心的神色，看到這一幕陳景山才徹底放心下來，叮囑道：
    “對，狠狠地花錢，看是你花錢厲害還是你兒子我賺錢厲害。”
    趙秀芝白了他一眼，沒再接話。
    當父母的都想給子女留下錢財，特別是從窮日子裏好不容易熬出頭的趙秀芝，嘴上說著不省錢了，可最多也就是餓了買一碗不加肉的麵，渴了買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