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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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謙遜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實不相瞞,在下也是得到一位朋友的提點,才知道貴店的狀元紅的。”
    “小老兒冒昧問一句,公子這位朋友是何方人士啊?”
    葉傾懷起身回禮,道:“掌櫃的客氣,不礙事。”
    說完,他推開廳堂後邊的一扇小門,一閃身從那扇小門中消失了身影,小門又緊緊閉上了。
    “公子瞧著麵生,小老兒有一句不當問之話。”
    葉傾懷心中一咯噔,麵上卻是從容答道:“掌櫃的請問。”
    那小廝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葉傾懷,欠了欠身,道:“公子請稍候,我去請掌櫃的來。”
    他抬頭起來看到掌櫃的笑臉,恍然道:“是在下心急了,忘了規矩。”
    葉傾懷從懷裏掏出那一袋子沉甸甸的銀錠,放在八仙桌上,解開了袋子的封口。
    掌櫃的往錢袋子裏掃了一眼,眉開眼笑道:“公子爽快人。隻是小老兒要提醒公子一句,請公子離開小店後再看。”
    不帶葉傾懷開口詢問,那掌櫃又道:“我們是做這行生意的,斷不會壞了規矩。公子若是信不得小店,可以另尋別家。”
    這簡直是霸王條約,但葉傾懷卻不得不從。她有些神色不悅地蓋上了酒壇子,正要起身,隻見後院的小門突然開了。
    一個小廝探出頭來,滿麵焦急,對著掌櫃的壓低聲音急促喚道:“掌櫃,實在是壓不住了……”
    見到掌櫃正在待客,他還對著葉傾懷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遠遠地鞠了鞠躬。
    掌櫃的麵上登時晴轉多雲,他皺著眉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急忙起身對葉傾懷抱了抱拳,道:“實在是招待不周,還請公子見諒。”
    葉傾懷剛要客套,隻聽後院裏傳來了男人憤怒的吼叫聲:“就是他出千,給我往死裏打。”
    這次不像是隔著門牆了,十分的清晰,看來是鬧到了院子裏。
    掌櫃聞聲不再多留,將桌子上的錢袋子往身邊的小廝麵前一推,道:“清點完收到庫裏。”
    說完便小跑著往後院去了。
    那扇小門一關上,後院裏的聲音立即便被隔斷了,丁點風聲也聽不到。
    葉傾懷不敢多做逗留,她拎起麵前的“狀元紅”,起身便離開了。
    掩上殿門時她抬頭看了一眼,看到留在大堂裏的小廝正抱著她的銀子往櫃台走去。十錠銀子足夠一個人富足的生活一輩子了,但那小廝抱著這樣多的銀子卻神色平平,似乎對這樣多的銀子早就習以為常了。
    葉傾懷看了看門外的大街,天色已經黑透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鋪子也大多關了門,隻有三兩家鋪子還有些燈光透出來。
    葉傾懷抬頭看到那麵角旗下懸著一盞燈籠,她往旁邊移了移,確認廳堂裏的人從門縫間看不到她了,才將那隻酒壇放了下來,將裏麵的冊子取了出來。
    她將冊子展開來,就著燈籠昏黃的燈光翻看起來。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現在就想知道。
    大景科舉會試共有三科,分三天舉行,分別是考察律法的明法,考察文史的明書和考察算學的明算。
    葉傾懷對前世會試的題目印象頗深,因為這一套題她都做過一遍。彼時宋哲剛成為她的先生,為了給葉傾懷摸底,就拿會試的題目來考了她。尤其是明書一科的最後一題,論“天地之性,人為貴”,葉傾懷還因這個題目和宋哲理論過。
    她徑直翻到明書一頁的最後一題。
    上麵赫然寫著七個字——
    天地之性人為貴。
    葉傾懷隻覺得冷風從脖子後麵的襟口處鑽進了她的身體,凍住了她的血液,讓她窒息。
    她看著那短短的七個字,像是僵在了冬夜的寒風中。
    正此時,她身邊的鋪門裏突然傳出了聲音。
    “你是怎麽清點的?這麽大的戳印看不到嗎?這是宮裏流出來的官銀,花不掉的!那小子人呢?”掌櫃的憤怒聲從鋪子裏傳了出來。
    葉傾懷心中一驚。
    她雖不懂什麽是戳印,但是直覺告訴她,他們說的是她的銀子有問題。
    葉傾懷將那卷小冊飛快地塞進懷裏,逆著風,飛速跑了起來。
    風聲中,她聽到身後有木門打開的吱呀聲,然後一個男人在空無一人的小巷裏高喊道:“在那裏!”
    許多雜亂的腳步聲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葉傾懷抬頭有些疑惑地望向掌櫃,隻見掌櫃看了看那酒壇,意味深長地對葉傾懷笑了笑。
    葉傾懷於是伸手扶住酒壇,去揭壇子的封口。
    這一觸手,她就發現,酒壇似乎是空的。
    掌櫃的聽著前麵,眼中尚有警惕,聽到折扇二字,登時舒展了眉宇,道:“原來是杜公子的朋友,小老兒得罪了。公子莫怪,實在是近來不太太平,不得不多問幾句。”
    “不怪不怪,小心駛得萬年船。”
    掌櫃的對葉傾懷又客氣地笑了笑,然後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小廝說了幾句話。那小廝立即點了點頭,跑到後院去了,沒過一會兒,他抱著一個不大的酒壇子回來了,酒壇子上貼著一張發黃的紙,上麵寫著三個平平無奇的字——狀元紅。
    在葉傾懷略帶詫異的目光中,小廝將那酒壇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麵前的桌上。
    難不成真的是酒?
    葉傾懷斟酌了一下措辭,道:“在下這位朋友姓杜,家中做些絲綢生意,平時喜歡隨身帶把折扇。”
    “小店地處偏僻,不知公子是從何處打聽到小店的?”那掌櫃的和顏悅色問道。
    她掀開封口,從上往下看去,隻見裏麵果然是一滴酒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卷薄薄的冊子,被卷起來塞在了裏麵。
    葉傾懷剛要伸手去取,卻被掌櫃的按住了手。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扇小門又被推開了。伴隨著隱約的人聲,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小廝走了進來。
    葉傾懷有意向裏麵看了一眼,隻見門後是一間院落,正北的主屋裏燈火通明,隱約有許多人影,嘈雜聲正是從那屋裏傳來的。
    在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葉傾懷聽到了一陣嘈雜的人聲,像是熱鬧市集上的人聲,隻是聽起來悶悶的,似乎還隔著一道厚門。隨著那扇小門關上,那聲音便消失不見了。
    看來,這間小店內裏還別有洞天。
    掌櫃個子也不高,看樣子三十多歲,唇上蓄著一道濃密的黑色胡子,麵相很是老實靠譜。
    他走到葉傾懷身邊,麵上笑著,眼中卻有些審慎,行了個半禮,道:“今日實在是忙,讓公子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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