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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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珠看著葉傾懷,連目光都像是凝滯了,空氣也似乎停止了流動。
然後,她挪開了目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道:“你父母怎麽給你起了這樣的名字,皇帝的名諱可是要避諱的。”
葉傾懷知道她是在替她找台階下,讓她收回前麵的話。
但她沒想過回頭。
葉傾懷從懷裏掏出一枚巴掌大的璽印,通體晶瑩的漢白玉上麵雕著一條神采飛揚的璃龍,頗有睥睨九州之威。印璽側麵有幾道橫平豎直的凹槽,槽裏殘留著點點蓋印所用的丹泥,鮮豔同血。
正是大景的玉璽。
葉傾懷鄭重地將玉璽輕輕放在灶台邊上,然後看向滿麵震驚的秦寶珠,道:“秦姑娘,朕再說一遍,朕乃大景第七任皇帝,葉傾懷。”
秦寶珠看看她,又看看那枚玉璽,臉上表情由驚轉懼,隨後又轉了憂,她看回葉傾懷,不可置信地微微搖了搖頭。
“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葉傾懷神色冷峻地盯著她,道,“其一,跟朕入宮,做朕身邊的貼身宮女,信守你曾經在朕麵前立下的誓言,對朕的身份守口如瓶。”
說完,她從袖口中取出了那隻裝著毒藥的小瓶,放在了玉璽旁邊。
“其二,把這個喝了。”她抬頭看了一眼秦寶珠,似乎有些不忍對視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又撇開了眼道,“朕保證,你不會有任何痛苦。”
秦寶珠看著並排擺在灶台邊的玉璽和毒藥,突然笑道:“看來是沒得選。”
她對葉傾懷莞爾一笑,道:“民女能問陛下一個問題嗎?”
“你說。”
“陛下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民女?”
葉傾懷怔了一下,她想到過很多問題。或許秦寶珠會問她為什麽要微服到文心堂來,為什麽要冒充上京趕考的考生,甚至她會問她為什麽是個女人。
卻沒想到秦寶珠會如此冷靜地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於是她反問道:“那秦姑娘又是為何如此相信皇帝?”
“因為沒辦法啊。”秦寶珠脫口答道,得知葉傾懷是皇帝後,她並沒有露出尋常人的敬畏和膽怯,甚至也沒有跪拜,連說話也還是直言直語。
“陛下不知道,我們這樣的小民想要糊口活命都是不易的。被侵占了田產也隻能受著,有了冤情也無處申訴,遇到了災荒也隻能靠命硬挺著。官老爺不為我們做主,老天爺也不管我們死活。我們隻能相信陛下,相信陛下會憐惜自己的子民。否則,活得也太絕望了。若是陛下都不能信,我們還能信誰呢?”說完,她看著葉傾懷笑了笑,道,“民女沒有信錯陛下。不是嗎?”
原來如此。葉傾懷心道。秦寶珠所說的這些,恐怕也是眾學子心中所想罷。烏雲蔽日之時,人們寧願相信陽光是被遮擋在了層雲後。
葉傾懷對秦寶珠道:“朕不殺你,是因為不想辜負你對朕的信任。所以朕願意一賭,賭你也不會辜負朕的信任。”
秦寶珠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跪在了地上,行了一個不怎麽標準的跪禮,俯首在地上,道:“民女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葉傾懷半蹲下來,扶著她的臂膀讓她抬起頭來看著她。
“寶珠,你手裏所握著的秘密,不僅能夠摧毀朕,也足以摧毀整個大景。朕是將身家性命連帶著祖宗留下來的全部基業都交到了你的手裏。你明白嗎?”葉傾懷沉聲道。
“陛下……”秦寶珠神色動容。
“好了,起來吧。留一封字,讓秦陽不要擔心你。跟朕走吧。”
春寒料峭,夜裏尤是。
李保全在修政坊的牌樓下站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有等到葉傾懷。眼見著天色漸晚,他不禁焦慮起來,在牌樓下來回地踱著步。
修政坊今日沒什麽人,他逐一打量著路人,心中忖著,該不會是和皇帝錯過了吧?
直到天半黑下來,路邊開始有店家支起燈籠來,李保全才遙遙地看到了兩個身影向他走來。
當頭的又高又瘦,氣宇不凡,李保全一眼就看出來了是自家主子。
但皇帝身後怎麽跟著個女子?
李保全一頭霧水地迎了上去,對葉傾懷行了個禮,道:“主子。”
葉傾懷點點頭,對他介紹秦寶珠:“這是陳蘭姑娘,朕瞧著順眼,帶回宮去給朕做個貼身宮女吧。”
陳蘭是葉傾懷臨時給秦寶珠起的假名。
李保全顯然頗為意外,他打量了秦寶珠一眼,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陳蘭見過李總管。”秦寶珠在路上已聽葉傾懷提過李保全,對著他行了個禮。
李保全也回過了神來,道:“姑娘客氣了。老奴不過是個奴才,在宮中叫我李公公就可以了。”
“是。陳蘭謹記。”
李保全對她和善地笑了笑,心道,看起來還算是個懂事的姑娘。
隻是葉傾懷自登基起,便是李保全跟在身邊侍候,這還是李保全第一次在葉傾懷身邊看到芳華姑姑以外的女人。
不禁讓他生出了好奇。
宮裏宮外有許多人都問過他,新皇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他都笑笑不作回答。
因為他也不知道。
有時候他也好奇,小皇帝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人。甚至,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他也想過,小皇帝或許真的喜歡芳華姑姑那樣年紀長些的女人。
可如今看著這位陳蘭姑娘,李保全卻怎麽也看不出她和芳華姑姑哪裏相似。
芳華姑姑性子溫順,為人恭謹,人前不多言語,對主子是掏心掏肺的忠誠,容不得他人說半點不是。從前敬敏太後還是賀淑妃的時候,芳華姑姑就是後宮中出了名的忠仆。後來敬敏太後歸天,她跟了葉傾懷。聽說有次葉傾懷在文軒殿中上課時,芳華姑姑隨侍在側,正碰見帝師陸宴塵嚴辭教訓葉傾懷,芳華姑姑不顧身份與陸宴塵理論,雖說是回護了自己的主子,但是卻頂撞了位居三公的帝師,事後被罰跪了一個通宵,被葉傾懷下令以後不得在授課時隨侍。
可眼前的這位姑娘,忠不忠的尚且不知,但是看模樣,並不是個性情溫順不愛言語的。
李保全不禁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