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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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幾乎能預料到陸宴塵馬上要用那種能殺人的眼神和嚴厲的語氣嗬斥她一頓,順便教導她一番作為君王不能沉溺女色,要胸懷天下之類的。
    葉傾懷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秦寶珠。
    她脫口問道:“先生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沒有。”承天門之變在即,都要火燒眉毛了,她哪裏有心思有時間去作畫?
    但陸宴塵這樣一問,她頓時恍然大悟了。看來她“專寵”秦寶珠的事情也傳到了陸宴塵的耳中。
    葉傾懷一個錯愕,她完全沒有想到讓陸宴塵欲言又止的竟是這件事。
    前世她自刎前,陸宴塵也曾用這樣的眼神望過她。隻不過,彼時他是跪在地上的。而此時他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葉傾懷,那眼中的攻擊性便更強了。
    迎上她警惕而無辜的目光,陸宴塵突然像是醒過神來般收斂了眼中的鋒芒,他看著葉傾懷,似乎有些後知後學的慌亂和懊悔,他垂下頭,道:“陛下定婚在即,還是克製些好,莫要涼了陳閣老和朝臣的心。”
    說完,他便匆匆告退了,離去的背影有幾分狼狽。
    葉傾懷莫名地心中一沉。
    從文軒殿出來,葉傾懷帶著擬好的聖旨去了怡春宮加蓋印璽。
    按理,玉璽應放在景壽宮,因她近來夜夜宿在怡春宮,因此將玉璽也放在了怡春宮裏。
    今日的怡春宮有些熱鬧。
    禦前副總管何唯實帶著幾個小太監正侯在院子裏,見到葉傾懷和李保全,立即跪下行了禮。
    “這是怎麽了?都聚在這裏。”葉傾懷問道。
    “回主子的話,尚衣監已將陛下定婚用的禮服織好了,奴婢們給陛下送來,請陛下過目。”何唯實恭恭敬敬地道。他也是宮中老人了,一向謹慎,不多言語。
    “哦對,朕把這事給忘了。拿進來吧。”葉傾懷一邊說著,一邊往怡春宮主殿裏走去,最近除了夜裏她都在這間屋中看書辦公。
    “你們都出去吧,芳華姑姑服侍朕試衣便是。”葉傾懷看了一眼那件看起來裝飾隆重的大紅喜服,對何唯實道。
    “陛下,尚衣監那邊特意叮囑了,這件衣服有些繁複,須得兩個人幫手才能穿得上。”何唯實道。
    葉傾懷皺了皺眉頭,內廷在這些事情上倒是用心良苦。
    “陛下,蘭貴人給你煲了湯,叮囑奴婢一旦您回來了立刻去知會她。要麽奴婢去喚她來幫您更衣吧?”芳華姑姑適時道。
    “好。”葉傾懷說完,又對何唯實道,“去把李保全叫進來。”
    何唯實立即行了個禮帶著人退下去了。
    葉傾懷並沒有趕著試衣服,她走到案邊,從袖中取出了三道聖旨,又讀了一遍,然後從案邊取下了玉璽,鄭重地依次蓋上璽印。
    她蓋好後,李保全正好從外間進來,在案下對葉傾懷行了個禮。
    “李保全,你過來。”葉傾懷說著,目光卻沒有從麵前的聖旨上挪開。
    李保全起身走到了葉傾懷身邊。
    “你來看看朕擬的旨。”葉傾懷道。
    那三張聖旨上寫的是同樣的話,隻是對象不同,旨意並不長,李保全打眼一看,有些錯愕,道:“陛下……”
    葉傾懷打斷了他的話:“朕給你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她抬起頭來麵色嚴肅地看著李保全,一字一句道:“等下天黑之後,你從左衙衛中挑選幾個人,帶上這三道聖旨出宮去跑一趟,到京畿戍衛的天威衛,神威衛和京畿九門衛各處依次去宣旨。聽明白了嗎?”
    葉傾懷警惕地看著陸宴塵,不敢說話。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陸宴塵這副模樣,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從前他在葉傾懷麵前一向是從容淡定,鎮定自若的老先生模樣。如今這副形容,倒有些像個毛頭小子了。
    “先生……”葉傾懷試探著開口喚道。
    過了許久,他突然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臣若是有了女人,陛下會醋嗎?”
    葉傾懷被他問得滿麵錯愕,但她很快就抓住了陸宴塵話裏的重點:“先生有女人了?”
    陸宴塵微蹙了蹙眉,抬起頭來看向了葉傾懷,他的眼中帶著三分殺氣三分惱怒還有三分怨懟,把葉傾懷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回縮了半個身位。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提著陳遠思的人頭持劍上殿的那個陸宴塵。
    “沒有!”陸宴塵有些煩躁地道。
    但出乎她意料的,陸宴塵沒有說話,他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葉傾懷。他的目光始終凝視著手裏的那張畫像,神色深沉,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她思考了一下前因後果以及陸宴塵今日種種反常舉動,然後她皺了皺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陸宴塵問道:“先生不會是因為朕有了女人而醋了吧?”
    陸宴塵猛地抬眼看向葉傾懷,一雙深眸中隱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危險氣息,葉傾懷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種本能的恐懼。
    這個眼神她印象太深了。
    但她轉念一想,此次承天門之變,她如此逼迫顧世海,隻怕日後在宮中的日子並不會好過,身邊必然遍布顧世海的眼線,這座文軒殿裏的東西能不能保住還是另說。一旦被人看到了這張小像,還不知會惹出什麽事來。若是此時將畫交給了陸宴塵,倒也算是物歸其主,對前世的這段荒誕感情也有個交代了。
    念及此,她對陸宴塵道:“確已修好了。先生稍候。”
    “上次陛下說要小修一下,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臣想著陛下應當修好了。”
    葉傾懷吸了口氣,一頭霧水地忖道:他今天怎麽突然莫名其妙地又要起那張畫來了?看這架勢,還是一定要拿走的意思。
    很快,葉傾懷就翻出了那張畫像來。她最後看了一眼,將畫交給了陸宴塵。
    熟料,陸宴塵既不謝恩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看著那張畫,似乎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陛下可曾為蘭貴人作過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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