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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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傾懷冷聲道:“怎麽?羅統領是要朕做縮頭烏龜嗎?”
    言罷,她又要往宮外走去。
    他更不會想到,學子們謀劃擊鼓請願之時,葉傾懷就坐在他們中間。
    葉傾懷雖感意外,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既然是罵朕的,朕得去聽聽他們都罵了些什麽,是受何人指使的。”葉傾懷說著,提腿便要往宮門走去。
    羅子昌猛地移了半個身位,攔在了葉傾懷身前,半跪在地,抱拳道:“陛下,暴民不在少數,且手持凶器,刀劍無眼,請陛下慎重!”
    葉傾懷怔了一怔,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羅子昌會搬出這麽個理由來。且他這套說辭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來之前便準備好了的。
    聽到最後,李保全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葉傾懷,眼中有些慌亂,似乎想解釋些什麽,卻礙於眼前的情勢壓製著沒有出聲。
    葉傾懷亦看著他,目光銳利,像是穿過了他的眼底直達心口。李保全突然覺得,在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麵前,自己仿佛沒有秘密可言。
    這令他感到脊背發涼。
    看到李保全的眼神,葉傾懷知道自己猜對了。
    自從芳華姑姑告訴她,她第一次偷偷出宮時李保全向宮外傳遞過消息起,葉傾懷就一直在留意李保全背後的人是誰。
    若是陳遠思或者顧世海,那她便要想辦法換個內廷大總管了。
    直到後來她與顧世海在景壽宮吵架那次,陸宴塵當天下午便得到了消息,快得令她咂舌,那時她便懷疑李保全與陸宴塵有私下的往來了。
    那之後,她又試探了幾次,發現李保全也不是事事都向陸宴塵傳遞,僅有的幾次都是葉傾懷有危險的時候,於是她也沒有追究。
    既無危害,葉傾懷本不打算戳破,想等著李保全自行向她托出。但眼下已是危急存亡之際,便顧不得許多。
    王立鬆的安危可以說是關乎局勢走向的關鍵。斷不能讓他死在雷州。
    葉傾懷看著李保全的目光平靜犀利,卻又帶著幾分殷切而沉重的期待。
    這是舉國相托的神色。
    葉傾懷是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李保全被她看得心中一震,透涼的血液像是燃燒了起來。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答道:“奴才明白。”
    然後,他抬起頭來,正碰上葉傾懷的目光。主仆二人在這一個短短的對視中,似乎道盡了千言萬語。
    李保全對葉傾懷行了個禮,然後跟著兩個右衙衛的侍衛往怡春宮的方向去了。
    宮門外的左右衙衛仍然在對峙著,雙方都沒有放鬆警惕。
    宮裏隻剩下葉傾懷和羅子昌,還有右衙衛的武衛將軍,葉傾懷對他並沒有太多印象,隻依稀記得他姓徐。
    李保全走後,葉傾懷沒有與他們說話,徑自走進了主殿屋裏,在書案邊坐了下來,從桌上隨便取了本書翻看起來。
    羅子昌見她並無異動,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站在院中,時不時地看向宮門外,神色有些焦慮。
    葉傾懷從書卷上方偷偷瞥了一眼羅子昌,見他沒有看著自己,她摸了摸左邊的衣袖。
    玉璽正躺在她的袖口中。已經有好幾天,她的玉璽都沒有離過身了。
    葉傾懷微微側過頭,餘光中看到了書案側麵的牆上懸掛著的寶劍。三尺見長,半掌寬,劍柄處雕刻著龍紋,通體鎏金,古樸肅殺。
    帝劍“龍淵”。
    大景開國聖祖皇帝葉雲寒的佩劍。兩百年前,他正是提著這柄劍,從北都一路打到了榕州南郡,用累累屍骨鑄就了這座至高無上的禦座,開創了屬於葉氏的盛世王朝。
    相傳,聖祖皇帝用這柄劍殺人無數,以致劍身戾氣橫生。九州平定後聖祖皇帝專門命人給這柄重劍打造了劍鞘,就是為了封住劍中的亡魂和凶殺之氣。
    從此這柄劍便被一代代的景帝束之高閣,恭恭敬敬地供奉著,再也沒有人將這柄劍拔出來過。
    日子久了,宮中便流傳出一個傳說。傳說龍淵劍不能出鞘,一旦出鞘必要飲血,甚至會導致九州戰亂再起。
    而此刻,這柄重劍安靜地掛在牆上,悄無聲息,像是一件沉睡著的古物。
    劍柄上的光芒閃過葉傾懷眼中,在她眼中映出一道寒光。
    “玉璽擱在怡春宮裏。右衙衛畢竟是外臣,不便進入後宮。李保全,你替朕跑一趟吧。”葉傾懷喚著李保全,目光卻沒有從羅子昌身上移開。
    “你過來,朕告訴你玉璽放在何處。”葉傾懷又對李保全道。
    李保全快步走到葉傾懷身邊。
    他身形高大,這樣攔著,葉傾懷竟繞不開。
    硬闖不動,葉傾懷換了個曲線救國的思路,道:“羅統領,朕的玉璽不在此處,朕要下調令,也要有玉璽才行。你這樣攔著,朕怎麽去給你頒旨下令啊?”
    羅子昌猶豫了一下,卻沒有讓開,道:“陛下,今日京中動蕩,皇城中也難免遭到波及,還請陛下少些走動,末將願替陛下去取玉璽。”
    葉傾懷輕歎口氣,道:“依羅統領的意思,朕今日看來是走不出這景壽宮的宮門了。”
    羅子昌垂著頭沒有說話,姿勢卻固執著沒有動,算是默認了葉傾懷的話。
    羅子昌半跪著又移了一步,牢牢地擋在葉傾懷身前,道:“末將不敢!但如今皇嗣凋零,還請陛下為天下計,切勿意氣用事,以身犯險!陛下隻需賜末將一道調令,許禁軍出城平亂,末將等便可將此事平息。”
    他言辭懇切,半分沒有讓路的意思。
    羅子昌微微抬起了頭,用餘光看著葉傾懷和李保全。
    葉傾懷麵色如鐵地看著羅子昌,壓低了聲音,附在李保全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道:“想個辦法脫身,然後把所有能調動的左衙衛都調來景壽宮。”葉傾懷頓了頓,又道,“另外,給陸宴塵傳個話,就說王立鬆有危險了。”
    倒也是,在顧世海看來,葉傾懷如今最上心的莫過於秦寶珠,他以皇帝的心肝寶貝為由請令,皇帝自不會允許旁人非議,關心則亂下必會同意調動禁軍。
    若葉傾懷不知曉學子們的計劃,又或者她當真是盛寵貴人耽於美色的昏君,那想必此時已拍案而起,親自下令鎮壓暴民了。
    一直以來,葉傾懷都十分關注此次春闈,幾度當朝發火,羅子昌若說是學子暴亂,肯定是要不到葉傾懷的調令的。
    於是他便拿出了這麽一套說辭。想來,多半是顧世海授意的。
    不得不說,是一手十拿九穩的好謀劃。
    但顧世海做夢也不會想到,本該血氣方剛的少年皇帝其實是個女子,對於美人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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