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羽掀開被子，準備穿衣，卻發現被子裏還有一個人。
    “天哪！藍冰。”藍羽完全蒙了，他完全沒想到藍冰還能和自己一起回來。
    他生怕驚醒藍冰，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寸布不著，藍羽趕緊打開櫃門，隨手扯出幾件衣物穿好。
    藍羽剛穿戴好，就看到了手上的世界模擬器在視網膜上投射出的一行字體
    【超神權限：指定往返已激活）】
    係統的提示聲，藍冰醒了過來，她見此情景趕忙喚出虛空皮膚，臉連同脖子根全都紅了：“我...我隻是...你...”
    “隻是什麽？”藍羽的臉也紅了，他壓住砰砰的心跳聲問道。
    “我們好像不在天堂島了，發生了什麽？”藍冰的臉仍然通紅。
    “超神權限讓我們回到了現實世界，按理說隻有我能回來，但不知道為什麽你也跟著我回來了。”
    “其他人呢？”
    “沒有跟來，我在視界中隻看到我們兩個人——沒想到這能力在現實世界裏也能用。”
    藍冰的眼睛亮了：“太好了，我的父母一定擔心死了，我要趕緊回家。”
    “先別這麽著急。”藍羽指了指藍冰的虛空皮膚，“你這樣會嚇到父母的。”
    “稍等。”他從一處衣櫃底翻出一套衣服遞給藍冰，“衣服都是幹淨的，男女都能穿，尺碼可能略大一點。”
    “麻煩你回避一下好嗎？”藍冰拿起衣服抖了抖，對藍羽說
    藍羽點點頭，走出房間，直到藍冰說可以了他才推門進來。
    她換上了牛仔褲和長袖，顯得青春靚麗。
    “還缺件。”
    “還缺什麽？”
    “你想讓我穿你的內衣？！”藍冰盯著他。
    藍羽可不願意去買那種東西，他可不想被當成變態。
    藍羽對藍冰說：“要不你等一等，反正你的虛空皮膚也能湊合，而且我家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不會有......”
    藍冰麵無表情：“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藍羽尷尬不已地問：“尺碼是多少？”
    “你不會自己看？非得讓女孩子親自告訴你？”
    “我不懂。”
    藍冰哼了一聲，走上前來，在他手背上劃了個半圓。
    “男生去買這東西是會被當成變態的，或者幹脆你陪我去？我家裏有設備可以逛元宇宙商場。”
    “我這樣子，你覺得讓我陪你去真的好嗎？”
    “行，我去。你等我回來。”藍羽沒辦法了。
    藍羽戴上虛擬現實頭盔，進入了元宇宙商場。
    導購員看見有客人來了，熱情地問道：“不知道女士需要什麽類型的……”
    藍羽清秀的麵容很容易讓迎著燈光的人認錯他的性別。
    藍羽走近後導購員才發現自己犯錯了，她巧妙化解了尷尬：“您好看的讓我產生錯覺了，請問您是來為女朋友購物的嗎？但我們店裏應有盡有，您可以……”
    貨架上的服裝都是名貴品牌，每一件都價格不菲。
    藍羽才發現藍冰隻告訴了他尺碼卻沒有告訴他款式。
    用窮舉法，各種款式顏色都買一件，裏麵肯定有她想要的）
    他告訴導購員尺碼：“所有的款式都來一件。”
    導購員用詭異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聽到此話的客人也紛紛扭頭望了他一眼。
    店鋪人工智能很快計算出價格，藍羽看也不看就刷了卡——他現在隻想快點離開這地方。
    雖然價格貴，但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麽。
    但場麵一度尷尬至極。
    商品很快就會有快遞無人機送來……
    “沒想到這麽帥的小夥竟然有這種癖好，虧我還打算找他要聯係方式。”在藍羽走後店員們評頭論足。
    “是啊，現在這種變態越來越多了。沒想到我們就遇見一個……”
    “變態。”藍羽聽見了罵聲。
    …………
    藍冰好奇地在房子裏閑逛起來。她走上通向三樓的旋梯，看向牆壁，牆壁上滿掛著他崇敬的先哲的畫像。
    左牆上，是叔本華、瓦格納、尼采等人的畫像——生命哲學；右牆上的畫像則是康德，笛卡兒，韋伯等人——理性主義。
    賢者們早已經被世界遺忘。
    再也讀不到傳世的名著，隻剩下明星的花邊新聞；再也沒有慷慨的誓言，隻餘下鋼筋雨林中的麻木；再也沒有曆史的震顫，隻餘下在霓虹燈中哀鳴的風。
    藍冰進入作為藏書室的房間，書籍被塞得滿滿當當，鬆香和書香讓藍冰心曠神怡。
    她取出一本書，是尼采所著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竟然還是德文版的。藍冰翻開一頁，映入眼中的是密密麻麻的筆記…………
    她注意到所有的書籍隻按照類別，而沒有按照語種分類。藍冰想：是不是代表藍羽隨手拿起一本都能做到流利。
    她很是吃了一驚，她的英語雖說早早過了六級，但麵對專業書籍還是很難看懂。
    藍冰輕輕將書放回書架，占滿一堵牆的超巨型三維立體照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藍羽和新伊甸成員們的合影，那銀白的建築和金黃的沙灘一眼一看就是在天堂島上拍攝的，拍攝時間應該是藍羽還在上高中的時候。
    她按下投影鍵。
    藍冰走進投影中，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白大褂，麵無表情的平胸妹子和一名同齡的靦腆混血青年討論著學術問題。
    從備注中，藍冰得知兩人的名字：仁科芳子，李維Vickers.Lee）
    一名初中生模樣的少年和一名大齡青年在昨晚她呆過的沙堤上並肩而立，欣賞海上日出。
    備注是二人的昵稱：小威利，小瑪利亞
    投影的深處，一名貴氣的陽光青年和另一名歪著頭，耳朵上夾著鉛筆，工程師模樣的青年坐在倒下的椰樹幹上，二人開懷大笑著正在打舊時代的手柄遊戲。
    備注：路德維希.馮.博倫.哈爾貝克。大衛.加蘭德
    投影的最深處，藍冰找到了藍羽，他身邊還站著一名金發碧眼，童顏巨乳的少女，對方的氣質和她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卻毫不遜色，讓人感覺她是很善良，對誰都很好的那種人。
    那時藍羽的氣質也和現在截然不同，讓人感到羽絨般的溫暖，而非現在如高空飛翔的高冷。
    備注：小天使、小翅膀。
    藍冰彈了彈劉海，眯起了眼。
    這是什麽意思呢？）
    另一邊坐著一對情侶，一名青年滿眼深情地為一名少女梳著頭發
    備注：林恩，田月兒
    其他人的名字都是金色的，唯獨田月兒的名字是灰色的。
    更遠處還有幾個身影，但藍冰試圖深入投影時卻撞上了牆——他們不在照片裏。
    他們是藍羽所說的同伴嗎？）
    藍冰關閉投影，走出房間。
    “滴~滴~”智能管家提示來電，藍冰循著聲音找到了一隻銀色的圓盤。
    “立體全息即時通訊裝置。”藍冰認出了它。
    立體全息即時通訊裝置麵市不過兩年，是比傳統視頻通訊更先進的通訊方式，由於過於昂貴，用得起的人很少。
    藍羽家裏就有一台，竟還是移動端的。來電提示燈是緊急的紅色，顯然是特別要緊的事。
    她想要給藍羽發一條私信，讓他退出元宇宙，卻發現自己的個人終端不在身邊，更何況她還不知道藍羽的賬號。
    不經同意私自接聽別人的通訊是不禮貌的，但藍冰怕置之不理會讓藍羽錯過重要的事。
    藍羽設置有手勢密碼。不過這難不倒藍冰，她把圓盤放到燈光下直射，看到了手油在光滑平麵上留下的一道Z字痕跡。
    她解開了圓盤，認出來電者是照片裏的一人。
    路德維希的半身人像浮現了。他在這三天急得要死，他的第一反應都是出事了。如果藍羽再不接通訊，他都打算直接坐飛機上門了。
    現在電話是接通了，可接電話的不是他本人。
    “藍羽，你在搞什麽鬼？你已經兩天多沒有一點消息了，我們怎麽都聯係不上……”對方開口抱怨道。
    “嘶...等等……..藍羽去哪了？...為什麽會是你在這裏？”
    路德維希先是被驚豔一下，然後迅速反應過來。他打量了一眼藍冰，看到對方一副剛起床的樣子，又見她穿著藍羽的衣服，善於腦補的他很快弄明白了“真相”。
    “你好，路德維希.波倫.海爾貝克Ludig Bohen und Habach）。藍羽不在這裏，他現在有事出去了。”藍冰從照片框的說明文字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你說中文我聽得很費勁，其實你可以和我說英語。”
    路德維希更驚訝了，沒想到藍羽把新伊甸的事都告訴對方了，現在他對自己的判斷堅信不疑了。
    “那你把通訊轉接到他的個人終端裏吧，我有要事和他談。”
    藍冰知道不能說自己不知道藍羽的聯係方式，那樣一定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他在打虛擬遊戲。”她隻能為藍羽找了個借口。
    “打遊戲？行吧，你別掛斷。我在這等著他回來。”路德維希相信了。
    等待的時候，路德維希終於壓抑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問道：
    “那個，你們倆是什麽關係？”
    “朋友而已。”
    路德維希笑笑——女孩子臉皮薄嘛。
    “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你可以叫阿爾弗雷德。”
    …………
    飛行車停靠在停機坪上，藍羽拎出兩大袋內衣，開門走了進來。
    藍冰把圓盤遞給了他。
    “Guten Tag德語：你好），Herr.Krupp德語：Krupp先生）。我這裏出了點特殊情況。”
    “哦，晚上好，親愛的盆友，很搞幸.....”。
    “停！你的中文說的很爛，聽起來真費耳朵，和我說德語或英語吧。”
    “聽我說，龍華集團的案子查到了我們身上，不過他們沒有確鑿證據，隻是在懷疑我們。幸好你把我們的檔案銷毀了，他們才隻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一貫開朗活潑的路德維希語氣嚴肅地說。
    “還有，你為什麽整整兩天毫無消息？”路德維希壓低了聲音。
    “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路德維希的頭像在圓盤上轉了一圈，看見藍羽手中拎著的袋子裏裝的東西，眼神又在藍羽和藍冰身上跳躍了兩個來回。
    他恍然大悟：“想不到你......哦......懂了懂了。”
    “滾!”藍羽罕見地生氣了，他真想把圓盤當飛盤扔出去，是硬生生才忍住的。
    他拿過圓盤，沒好氣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嚴肅道：“別開玩笑了，阿爾弗雷德。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們商議。”
    “新變量，überensch計劃需要做出重大調整。我們三天後在拉包爾Rbua）集合，兩件事一起討論。”
    “了解，我們通知其他人的。”圓盤上的人影跳動一下，消失了。
    “等一下，我問一件事。你聽說過雲泥集團嗎？有人告訴我，他們是我們的重要合作夥伴。”
    “嗯？我聽都沒聽過這家公司。”路德維希黯淡下去的人影重新亮起。
    藍羽告訴了他事情的起因，路德維希五分鍾後便查到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我們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在亞洲建立了分部。辦公大廈承包給了當地的建築商，那家雲泥集團是為建築商燒水泥的。”
    藍羽“噗嗤”一聲就笑了，怪不得他沒聽過雲泥集團，原來是對方太o了。那個趙雲飛還真能扯，給他們旗下的子公司建分部大樓，到了他嘴裏就是給母公司建總部大樓。
    他斟酌了一下：“這家集團在那家子公司的產業鏈中有重要地位嗎？沒有的話就換了吧。”
    “好的，那我們三天後拉包爾見。”銀色瓷盤震動一下，人影消失了。
    藍羽放下圓盤，和藍冰走到二樓，打開了落地窗。
    窗外，沉悶的雷聲猶如腐爛城市的脈搏，令人不安驚恐。狂風卷著暴雨，猶如一道道鞭子向著窗戶狠狠地抽去，雨點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匯聚在了一起，外表麵流下了一道瀑布。
    “哎，又是厄爾尼諾現象，這都連續幾年了？”
    暴雨中，巨大的城市穹頂帶著隆隆聲升起。城市禦雨帷幕啟動!
    很快，暴雨化作蒙蒙細雨，在高層城區停機坪中躲避的飛行車再次穿梭在高樓大廈間，它們是鋼筋水泥雨林裏的飛蟲。
    底部城區商鋪中躲雨的人群打著五光十色的能量傘走了出來，重新像喪屍一樣徘徊在城市中。
    二人背手站在窗前俯瞰城市，隻有一閃而過的亮光襯出他們落寞的背影。
    世界在腐朽，墮落的氣息中原地打轉。整個世界都瘋了！這就是2084年的城市!
    寥寥幾句話讓藍冰意識到了藍羽背後的巨大能量，她試探著問道：“你們究竟有多強？”
    “強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但相比公司還是太弱了。”
    藍羽介紹起了他們的發家史：“在死亡蕭條前夜，我們憑借各自的資產向銀行借債，拿到一筆可觀的資金。然後以大手筆介入期貨市場，是黃金、白銀、煤炭、鋼鐵、銅、鋅、糧食等大宗物資的做多者，又是各國國債、貨幣、股票、地產指數的做空者。
    在死亡蕭條中數次的地緣局勢緊張中，我們同樣做多黃金、軍工企業、大宗物資……在局勢緩和前做空它們。並多次通過借貸周轉資金……
    “通過這筆資本運營得來的龐大財富，我們憑借路德維希的特殊身份絕對控股了一家超級企業，它已有兩個世紀的曆史，相當具有傳奇性，曾三度崛起，三度衰落。在我們手中，它實現了第四次崛起。”
    更妙的是，借貸給我們的銀行不少都在死亡蕭條中破產，形成壞賬……剩下的債務我們就用在量化寬鬆中發毛的票子來償還，賴掉了大半……
    而到了死亡蕭條接近尾聲時，我們又變成大宗資源的做空者，通過不斷平倉、加碼、對倒操作，在後來的虛假繁榮中同樣受益巨大。”
    “我們還搭上了在虛假繁榮中牛氣衝天的一支虛擬貨幣……”
    “以這家企業為平台，我們不斷向外擴張，最後建立了自己的組織以對抗公司。甚至擁有自己的軍事力量。你可以把我們理解成保護傘那樣的超級公司。”
    “‘公司’是什麽？”
    “它並非通常意義上的公司，而是指一種秩序。我用蜘蛛和蛛網來打比方你就明白了。”
    “一張巨大的蛛網上有著許多蜘蛛。通過蛛網捕食小蜜蜂，小螞蟻一類的昆蟲維持生命。蜘蛛有著不同品種，也會大打出手，爭奪領地。但不管怎樣，所有的蜘蛛都通過蛛網捕食。於是它們有著編織，加固蛛網的默契。
    “有些蜘蛛隻吸食體液，更多蜘蛛則會把受害者吃的渣滓都不剩。有時就算消滅了吃肉的蜘蛛，也會有吸體液的蜘蛛代替……但不管怎樣，對於小昆蟲而言，它們都是蜘蛛。”
    “普通人隻能看到黏住他們的蛛絲，聰明人能看到整隻蜘蛛，而我們看到的則是整張蛛網。”
    “這張蛛網，就是公司！”
    “公司有四個部門尤其需要注意。真理部，負責編織謊言；和平部，負責發動戰爭；友愛部，負責緝捕、鎮壓反抗者。富裕部，負責保護富人。”
    “我已見過太多勤勞的昆蟲被蜘蛛吸成幹屍，付出勞動隻得到被壓榨後的殘渣。被驅使，被奴役卻相信著‘真理’。”
    “但希望和理想的火種一直都在。我們正計劃通過顛覆性的科技一舉摧毀公司，我們啟動了überensch計劃，意為超越奴隸道德者。
    我們計劃將人類的創造力和超級計算機結合，以瞬間突破公司的防火牆，癱瘓和平部，掌控所有城市的安保係統……但現在，我們也許能通過個體偉力顛覆這一切。”
    藍羽從身邊的書架抽出一本書又放回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哎，我們……是一群娛樂至死的烏合之眾。生活在鋼筋雨林的動物莊園裏，卻自以為身處美麗新世界。殊不知老大哥正通過身邊的電子屏幕看著自己……”
    全息電視機播放的新聞打斷了藍羽的話：“今日，天文學家在發現了一顆新的宜居行星，其質量為1.1⊕，半徑為1.07⊕，圍繞著一顆橙矮星公轉，處於潮汐鎖定狀態…………科學家稱，該星球存在生命的可能性達到幾乎為百分之百，昆蟲類生命將生活在晨昏線附近…….....民眾為她取了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暮光之環，簡稱暮環星。”
    藍羽再次長歎一聲：“文明越進步，思考越退步。人類早已經忘記仰望星空了，除了我們沒人會在意這種事的。”
    他扭頭對藍冰說：“想要見父母的話就快一點，我們還要往南太平洋跑一趟。給我們拉幾個強援。”
    “啊？這...這不好吧。我們才認識沒幾天……”
    “我的意思是你該報個平安。”
    “哦，哦。”藍冰尷尬不已。
    “新伊甸的同伴？”
    “是的，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的領軍人物。我已經對係統的回歸機製有了個猜測。既然你能通過我的夢和我一起回到現實世界，那麽反向操作應該也是可行的。”
    “原來你知道我進入你的......”藍冰側了下臉，讓劉海遮住自己通紅的麵頰，不讓他看到。
    “是，我猜到了，那麽清晰的夢，不是你搞鬼就怪了。”
    他把內衣袋子塞給藍冰：“都在裏麵。”
    “更衣室呢？”
    “沒有，在我臥室裏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