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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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共是苦著臉去武德殿的,卻是哭著出來的,能把大明第一相士,混跡官場半生的老吏,弄得痛哭流涕,朱雄英也算是有本事了。
從階上到下,不過百步,哭的跟月裏娃兒一樣的袁共,連著摔了三個跟頭,磕的頭破血流,跌跌撞撞的向宮外走著。
看著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常森怎麽瞧也不像傳聞中,那個“千金難求一卦”的奇人。還是說,奇人必有異相,就是這麽個異法?
“三爺,您甭看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這老東西自找的,抖機靈也不看跟誰。”
宋忠這話當然是有原因的。前天夜裏,他奉殿下命去尋蔣瓛,專門尋了那袁共的底卷。
看那老東西的這般模樣,不用說了,肯定是沒算準,惹得殿下不悅,所以專門用留下的後手,“打”了他的臉,讓他長長記性。
常森這剛點頭,走過來的朱雄英卻否認了,袁共算的都準,而且一個字都不差。
《控衛在此》
啊,“算準了,他哭什麽啊?”
不僅常森沒想明白,連宋忠也覺得奇怪的很。算準了領賞便是,幹嘛搞得跟死了爹娘老子一般。
可朱雄英卻背著手,望著宮門的方向,喃喃道:“他是後悔學這身本事了,更後悔入了京。”
雖然在皇帝麵前,沒有袁共盡說實話,但他心裏卻在害怕。他萬萬沒想到,一直引以為傲的異術,助他窺得天機,卻也成了入局之始。
如果他沒有這身異術,皇帝也不會讓他在洪武二年為諸皇子相麵。如果沒有那次的相麵,也就沒有今日為虞王之事入京,更不會被叫到武德殿。
袁共這輩子,窺透了無數人的命數,卻唯獨沒有看透自己的。當年,他授異人傳授之時,他的一生也被人算準了。
其實朱雄英並沒有為難他,就是幫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一輩子俯視眾生的活神仙,成了別人的掌控玩物而渾然不知,渾渾噩噩過了一生。
像袁共這般自視甚高的人,這樣的恥辱比挖了他家的祖墳還要嚴重。那個被他視為再生父母的恩師,也成了愚弄他人生的罪魁禍首。
至於其與道衍、金忠與其是什麽關係,他是怎麽把燕王麵相透露給二人的,朱雄英沒什麽興趣。
可從他領了皇差回京的那一刻起,他的後半生就注定了。注定要卷入這種鬥爭中,哪怕是碾成齏粉,魂墜九幽,也逃脫不掉。
即便,在別人眼中他依然是活神仙,是那個鐵口神算。可在朱雄英的眼裏,他卻什麽都不是,他和他異術,都要被朱雄英所經營。
試想一下,一個眾星捧月的神仙,忽然從神壇下跌落,掉到無盡的深淵中。哪個人能不痛哭流涕,喪魂失魄。
常、宋二人當然不曉得這其中的利害,朱雄英也隻得點明了一句:“宋忠說的對,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
三日後,湖廣布政使-袁共,上書請歸於任,皇帝不許。命其以太常少卿之職,留任京畿,備用禦前。
皇帝的意思很簡單,找一個布政使,很簡單,隨便從六部中挑一位侍郎都能勝任。
可要說看庚帖,人便不好找了。袁共是天下第一相士,留著他在京師,過篩貴女們的庚帖,比他在湖廣任職更合時宜。
但袁共卻是有苦說不出,一邊是老友之情,一邊是虞王的脅迫,把他夾在中間,他是有苦都說不清啊,隻能把話咽到肚子裏。
虞王,虞王,果然是好“水命”,他是一點都不擔心落水啊!
雖然不情願,但無可奈何的袁共隻能接受這樣的安排,遣人接家卷入京,自己則在太常寺,老老實實的上差,當值。
可沒過幾日,袁府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其人正是袁共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宋忠。手裏正凋著的護身符,也順勢滑落掉到地上。
“你,你來幹什麽?”
袁共這是明知過問,不過沒關係,既然他非得問,那咱就配合他一下唄。武英殿傳出旨意,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要大辦一場。
晉、燕、周、楚、齊、潭、湘等王,都要帶著他們的家卷進京,一同覲見皇帝。還要待上一段時間,走走親戚,享受一下天倫。
虞王讓宋忠傳一句話:先生命中有木,與木有緣,切不可錯過如此良機。
當然,宋忠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不代表袁共聽不明白。該來的還是來了,唉,他最不願意看到事,終於要發生了。
點了點頭,袁共問了宋忠一句:“伺候虞王這樣的主子,將軍很辛苦吧!”
他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在外人看來,縱然秦王有罪,朱雄英也免不了苛待親族的罪名。況且,他啟程之時,還碰到了被發配的陝西罪民,口中多有埋怨。
再加上武德殿那一日的談話,袁共對這位殿下的恐懼,超過了對其父-朱標的敬懼。在這種人身邊當差,想來很不容易吧!
嗬嗬,“袁少卿,您是活神仙,您還是自己猜吧,末將什麽都不知道。”
宋忠在錦衣衛的時候,就養成了好習慣,不多言主子,更不揣測主子的心思。袁共一副“怨種”的模樣,還想跟他玩這套,這也太小看他了。
唉,人精的身邊,總是不缺機警之人的。“好,請將軍轉告殿下,臣領命。”,說完,便自顧的轉身,神情很是寂落的向後堂走去。
指了指地上的幾個錦盒,宋忠還不忘叮囑袁府的管事:“這些吃食都是武德殿的糕點,別處尋不到。”
“殿下請袁少卿品鑒一二,要是覺得好,袁家的家卷到後,糕點方麵武德殿會時常送來的。”
換成旁人,見他這麽大歲數了,被逼迫成這樣,一定會動惻隱之心。可宋忠到底不是一般人,他對袁共這種“老而不死”的家夥,心裏是一點敬意都沒有。
伺候虞王這麽多年,宋忠深知殿下的脾氣,殿下對犯錯宮人宦官從未動過顏色。還是那句話,良言難勸該死的鬼!袁共這般下場,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