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拉入清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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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這段時間,顧冉承為了能讓葉輕舟去人少、清淨的地方散心,專門找人去調查了邊牧宋平安的蹤跡。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
    這天中午,已經能夠穩穩地拿起筷子夾菜的葉輕舟,剛吃完了午飯,便見坐在自己麵前的顧冉承接了個電話。
    而後,他一臉欣喜地開口道:“輕舟,咱們去看看邊牧吧。”
    起初,葉輕舟還怔愣了兩三秒鍾,等她明白過來顧冉承口中的邊牧,指的就是先前救了自家白貓狗子一命,後來又自己跑回了荒野的那一隻時,麵上也忍不住掛起了笑意來。
    隻是,當葉輕舟乘車來到郊外,遠遠看到一隻右後腿上綁著白色繃帶的邊牧時,卻是突然有點兒不安了起來,“它怎麽受傷了?”
    “右邊後腿擦破了點兒皮,之前已經有寵物醫生幫它看過了,並沒有什麽大礙,休養幾天傷口就能痊愈。”顧冉承動作溫柔地攔住了葉輕舟的肩膀,讓她不要擔心,“是邊牧自己不喜歡寵物醫院,才從裏麵跑出來的。”
    葉輕舟不知道的是,顧冉承為了防止她太過擔心,而沒有說那傷口是子彈擦傷。
    與此同時,先前一直將自己蜷縮在育兒袋中的白貓狗子,在一下車之後,便不停地朝外麵探頭探腦地細嗅著,仿佛是在空氣中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一般。
    當它那雙藍汪汪的好看雙眼,看到了遠處搖著尾巴的邊牧宋平安時,便直接縱身一躍,從育兒袋中跳了出來,朝它飛速跑去。
    葉輕舟看著一貓一狗四爪並用地奔向對方,然後互相嗅著對方身上的味道,像是闊別已久的老友再次見麵一樣的驚喜。
    而在它們的頭頂上,一隻白頸烏鴉飛了幾圈後,撲騰著翅膀落在了一旁。
    那烏鴉仿佛整個身體裏除了胃便全是膽,趁著麵前兩個都比自己體型大上太多的一貓一狗不注意,直接上前,開始左一根右一根地從它們兩個的尾巴上拔毛。
    白頸烏鴉大王下嘴的動作,宛若啄木鳥般迅捷。
    邊牧宋平安似乎是早已習慣了它的行為,每當感覺不適便會快速地掃動一下尾巴,白貓也看在以往熟識的份上,最開始也並不跟它計較。
    但那烏鴉卻是蹬鼻子上臉,變本加厲了起來,薅起貓毛竟比薅羊毛還要更顯賣力。
    它的這一猖狂行為,最終惹得白貓狗子忍無可忍,直接一個趁其不備、出其不意地翻身揮爪,將白頸烏鴉給死死按到了地上,朝著它的腦袋便是“邦邦”兩個大逼鬥,這才將其放開。
    連續幾貓爪後,白頸烏鴉大王,才算徹底消停了下來。
    一旁的邊牧宋平安見狀,咧開了大嘴,像是一個從看熱鬧中得到了快樂的網友般。
    不遠處,葉輕舟看著三小隻的這一幕,陰沉了這麽久的心情,終於漸漸變得開朗了起來。
    她輕輕靠在了顧冉承的身邊,一雙瑩亮的眸子在天邊日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神采奕奕,溫柔而又明媚,“阿承,我今天很開心。”
    顧冉承將手中的遮陽傘,往身旁人的方向偏了偏,寵溺笑道:“輕舟,有你在,我也很開心。”
    他們又在郊外待了一會兒。
    到了傍晚時分,才帶著三小隻一起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起初,葉輕舟還有點兒擔心,邊牧會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並不願意跟自己一起生活在城市裏。
    卻不想,當她剛一說要回家的時候,邊牧卻是直接跟著自家白貓狗子上了車,就連一旁那隻時常暗戳戳便會去啄一下貓耳朵,然後被貓扇爪子的白頸烏鴉大王,也是毫不客氣地直接蹲到了副駕旁的觀後鏡上。
    顧冉承親自開車載著他們,開上了高速。
    隻是,車子並沒有直奔他們的高檔小區,而是拐進了一家寵物醫院。
    趁著醫生給邊牧和白頸烏鴉重新檢查了身體、洗澡、做了驅蟲、打疫苗的時候,顧冉承牽著葉輕舟的手,進了一旁的休息室。
    他們剛一落座,休息室的大門便被人從外推開了。
    葉輕舟也隻當對方也是同樣帶著自家寵物來這裏的女客人,便麵含微笑地朝對方點頭致意,多年來的職場習慣,讓她僅是一眼,便注意到了眼前人清冷麵容上,帶著幾分審視的目光。
    雖然,並不帶什麽攻擊性,卻給她帶來了一種莫名的不安之感。
    就像是,自己在那個清冷寡淡女性的麵前,就像是一張能夠被人一眼看穿全部的白紙似的。
    以往,在職場中或者生活裏,葉輕舟也曾遇到過不少氣場強大到不怒自威、目光銳利到仿佛能看穿一切的人。
    隻不過,那些人給葉輕舟的感覺,卻並沒眼前這人這麽明顯。
    “顧先生,葉小姐,你們好。”誰知,那位令葉輕舟產生了不安的年輕漂亮的女性,竟然徑直朝他們走來,並且還主動打了招呼,“我是顧先生之前高價聘請的刑偵顧問,唐頌。”
    葉輕舟的目光,從對方清冷寡淡的麵容,落到了她被白色手套包裹著的雙手上,心中雖然好奇對方為什麽會在大夏天出門還帶著手套,以及對方的身份,還有對方是怎麽認識自己的,但她卻並沒有直接開口詢問一旁的顧冉承,而是禮貌回應道:“你好。”
    正在葉輕舟心中不解,想要轉頭看向身旁的顧冉承時,卻聽那人再度開口,“顧總,這是你上次讓我幫忙調查的案件結果。”
    顧冉承看著唐頌從外衣口袋裏拿出來的那個信封,卻並未伸手去接,而是示意她放到一旁的茶幾上。
    隨後,顧冉承這才彎下腰,從茶幾上拿起了信封,打開查看裏麵的內容。
    葉輕舟隻當他這樣做,是因為自身的潔癖,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隻是,當顧冉承的麵色,在看到那封信上的內容後,變得越來越難堪的時候,葉輕舟走到了他的身邊,抓住了他的大手,柔聲道:“阿承。”
    此刻,葉輕舟已經明顯感覺到,顧冉承的手已是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她的眸光,便下意識也往那張信紙上看去。
    隻零星看到“汪婭綺”與“大火”兩字之後,顧冉承便已經將整張紙都死死攥到了掌心。
    顧冉承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激動,就連口中的話,似乎都帶著幾分顫抖,但其中的凜冽殺意,卻是異常明顯,“你有證據嗎?”
    “沒有。”唐頌的回答,一如她麵上的神情一般寡淡而又直接,不給人留下絲毫的想象空間,“事情過去了太長時間,我也隻是靠當年的度假山莊裏工作人員的一些話,推理出來的,並沒有直接有用的證據。”
    葉輕舟雖然不太清楚麵前兩人的談話內容,但卻是從他們的話以及那封信上,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當年的大火,汪婭綺。
    再加上顧冉承此刻麵上的神情變化,葉輕舟眸光微轉,便已猜出這件事,或許是跟三年前,顧冉臨夫妻倆人在度假山莊意外葬身火海有關。
    唐頌抬起右手,一點點地仔細扯平了自己左手手套上的幾處褶皺,這才繼續道:“不過,如果顧總不需要證據的話,我倒是可以用另外一種更為直接有效的方法,來驗證這一結果的真偽。”
    顧冉承聞言,卻並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握住了身邊葉輕舟的掌心,指尖一遍遍摩挲著她冷白細滑的手背。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安撫內心翻湧的情緒。
    已經大致猜出了來龍去脈的葉輕舟,安靜站在顧冉承的身邊,默默陪著他來調節心神。
    須臾。
    “你要怎麽做?”顧冉承再度開口的時候,語氣雖然依舊冰冷,但他的深邃眉眼之間暴虐的氣息,卻是淡了幾分。
    “葉小姐不是剛好跟汪婭綺有過節嗎?我需要葉小姐幫我激怒汪婭綺。”唐頌的目光,再度轉向了一旁的葉輕舟,解釋道:“人在熟睡以及憤怒的時候,警惕性是最差的,這樣我就可以借機把汪婭綺催眠人後,深入到她的記憶深處,看清當年的事情真相。”
    “……”葉輕舟。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麵前這個人是顧冉承高價找來的,葉輕舟根本都不用聽完她的話,就會在心裏給她畫上一個騙子的等號。
    “葉小姐,把我當成騙子的,你並不是第一個。”唐頌那張清冷的麵容上,突然勾起了一個看起來略有些詭異的神情。
    葉輕舟聽到這句話後,心瞬間像是被什麽揪了一下。
    好在,她這些年來在職場之中,也曾遇到過不少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心中便覺得,應該是剛才自己“覺得對方是騙子”的時候,並沒有做好表情管理,這才被人一眼看穿。
    故而,葉輕舟也並不多作解釋,而是轉身拿起了一旁的礦泉水,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尷尬。
    與之同一時間,一側的唐頌,不知道是同樣想化解尷尬,還是真的口渴,竟然也伸出了手。
    隻不過,她的手卻沒有碰到瓶身,而是觸碰到了葉輕舟那冷白細滑的手背肌膚。
    手背上的微涼的觸感,讓葉輕舟將視線從手中的瓶子,轉到了唐頌的手上,隻見那雙不知何時已經沒了手套的包裹,骨骼勻稱但又略顯蒼白的手,像是太長時間都沒見過陽光一般。
    雖然,那雙手跟顧冉承如冰雕玉琢的手比起來,還有一點兒距離,但也是十分好看的,葉輕舟有點兒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要帶著白手套。
    “葉小姐,你最恐懼的,是什麽?”唐頌輕柔的聲音,如同漂浮在草地上的白雲般。
    “???”葉輕舟。
    她心中的問號,在腦中剛一浮現,便聽到一旁的顧冉承,像是突然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似的,緊張地厲聲道:“別碰她!”
    葉輕舟不明白,素來沉穩的顧冉承,為什麽會突然有了這麽大的反應,但她卻是已經從對方的緊張之中,嗅出了一絲危險地氣息來,立即將手從唐頌的手下迅速抽了出來。
    可是,她的動作卻還是慢了一步。
    因為,葉輕舟驚奇地發現,周圍的時空突然發生了巨變——自己手背上,先前曾被唐頌摸過的那個地方,竟然莫名出現了一個黃豆大小的黑點,並且,黑點的範圍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漸變大,直至占據了整個手背。
    葉輕舟見狀,心中驚訝,她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樣的魔術,便下意識伸出了左手,去摸自己右手手背上黑漆漆的那一處。
    可是,她的左手指尖卻並沒有摸到任何肌膚、骨骼,而像是突然進入到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似的。
    接受了二十多年科學教育洗禮的葉輕舟,驚恐抬頭,先是看向麵容清冷、神情寡淡的唐頌,而後又轉向了一旁的顧冉承。
    卻見,他好像是中了孫悟空的定身術一般,依舊還保持著剛才想要阻止唐頌要觸碰自己的動作,就連口型也都還停留在微張的狀態。
    “阿承!”葉輕舟喊了一聲顧冉承,但對方依舊毫無所動。
    她又將視線轉向自己的右手手背的那個黑漆漆的洞上,卻見,伸進去的整個左手再次舉起來的時候,手掌部分已經完全消失。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葉輕舟甚至都還沒完全從驚恐與害怕裏回過神來,周圍的一切,便都開始以她手背上的“黑洞”為源點,開始不斷地朝這一處折疊、墜落。
    “你究竟是什麽東……”說已是遲,那手背上“黑洞”吸附東西的速度之快,葉輕舟都沒來得及將剩下的一個“西”字說出口,她整個人便也直接被吸了進去。
    一陣天旋地轉,葉輕舟感覺自己仿佛是掉進了一個巨型的抽水馬桶裏。
    等她再度感到身體著地的時候,早已是頭昏眼花。
    葉輕舟抬手揉著還有些發昏的腦袋,緩緩睜開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卻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家裏。
    不是顧冉承送的那個高檔小區的家,也不是以往的出租屋,而是她已經離開了八年之久的家。
    也是葉輕舟的祖父留給她父母新婚的別墅。
    就在她好奇地環顧四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時候,就聽到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瓷器、碗碟摔碎的聲響。
    葉輕舟立即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父親正一臉愁容地坐在餐桌前,大口抽著煙,而母親卻是在歇斯底裏地將餐桌上的碗碟都拚命地往地上砸去。
    “你就為了外麵那個樣貌、身材、學曆、家室處處都比不上我的狐狸精,而選擇跟我離婚?你就這麽拋棄我跟輕舟?難道就因為我沒能給你生個兒子?”
    葉輕舟看著母親一邊大哭,一邊不舍得對丈夫動手,隻能靠摔打東西的樣子,心突然揪了起來,她剛想上前,眼前的場景卻是突然一轉。
    葉輕舟看到挺著高高孕肚的母親,突然摔倒在地,她嚇得立即上前,想要將母親扶起來送去醫院,可葉輕舟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雙手卻是直接從母親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不管她如何呼喊,母親與不遠處在打掃的其他人傭人,也都完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葉輕舟多番撕心裂肺地嚐試之後,絕望地回到了奄奄一息的母親身邊,卻發現,她還在一遍遍給父親打著電話求救,可電話另一頭的人,卻始終都沒有接。
    最後,母親還是被家裏的傭人發現了,送進了醫院。
    可,她卻是因為大出血,最終在產房裏,絕望、無助而又心如死灰地帶著自己腹中已經足月的兒子,永遠的離開了。
    葉輕舟雙拳緊攥,絕望而又恐懼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幕,她無比熟悉卻又無法改變的一幕,再也抑製不住地大哭了起來。
    她一遍遍哀求醫生,隻要繼續搶救,母親是能活過來的。
    可是,周圍的所有人,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她。
    聲嘶力竭的葉輕舟,最終趴在了母親身邊,就如往常那般緊挨著她,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感受母親的溫暖。
    “輕舟!”就在這個時候,葉輕舟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是略有些耳熟的男人的聲音。
    起初,她隻當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可漸漸的,那道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她的大腦也漸漸聽出了那道聲音的主人。
    “阿承!”葉輕舟猛然驚醒,睜開眼睛卻見周圍的一切,都還是剛才的那個寵物醫院的休息室。
    而一旁的顧冉承,也正一臉緊張地注視著自己。
    “輕舟,別怕,沒事了,剛才隻是一場夢。”顧冉承在確定葉輕舟已經清醒過來了之後,一把將人緊緊抱到了懷裏,不停地撫摸著她的脊背。
    前一刻恍若夢境的那一幕幕的經曆,讓葉輕舟再度真切的體會到了害怕。
    她不知道,剛才自己經曆的那比“真實”更顯真實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
    葉輕舟整個人還有些懵,驚慌地看向不遠處的唐頌,見她正在慢條斯理地為右手戴著白手套,“剛才,那是……催眠?”
    可是,葉輕舟卻並不知道,唐頌究竟是什麽時候給自己催眠的。
    “是控夢。”唐頌將最後一根手指上手套的褶皺,也慢慢撫平之後,才道:“或者,你也可以叫它清明夢。”
    清明夢?
    關於清明夢這個概念,葉輕舟以往也是聽說過的,可以簡單地理解成——一個人清楚自己在做夢,並且,還能控製自己夢中世界的夢。
    可並不是唐頌說得那樣——因為,在剛才的夢中,她完全控製不了所有事情的發展軌跡。
    “我的清明夢,不應該一切都根據我的想法走嗎?”漸漸平複了情緒的葉輕舟,再度抬眸時,心中多了一絲質疑與防備。
    唐頌那雙明明十分好看,卻被寡淡與清冷所遮蓋的雙眼,迎上了葉輕舟的注視,“在我的清明夢裏,你看到了以往記憶中最恐懼的東西,無法改變,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的……清明夢?”葉輕舟依舊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的視線突然轉到了對方已經被白手套完全包裹的雙手上。
    怪不得,先前顧冉承會喊出那句“別碰她”的話來。
    可是,即便是剛剛的親身經曆,唯物論的葉輕舟,也依舊有點兒不太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通過最簡單的肢體觸碰,就能直接將一個意識清醒的人,拉入到自己的清明夢裏。
    這……太不可思議了。
    葉輕舟轉頭看向還在抱著自己安撫的顧冉承,見他點頭,這才確定,自己剛才並沒有聽錯。
    “葉小姐,想要驗證汪婭綺是否跟當年顧冉臨夫妻倆的意外有關,還得麻煩你了。”唐頌說著,就如她來時那般,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輕舟,別怕,你剛才看到的都是夢,都已經過去了。”顧冉承動作輕緩,語氣也像是在哄孩子般溫柔。
    “阿承,這個房間裏,有監控嗎?”葉輕舟還是想看看,第三視角下的自己,剛才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五分鍾後。
    葉輕舟與顧冉承兩人,來到了寵物醫院的監控室內,看著眼前屏幕上的視頻畫麵。
    葉輕舟在唐頌走進休息室,以及她在伸手靠近自己的時候,都下意識看了眼右下角的時間,卻驚訝的發現。
    從唐頌拿下手套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手背,再到顧冉承上前將自己抱在懷裏,一聲聲地將自己喊醒,這整個過程持續的時間,竟然才隻有極為短暫的六秒鍾。
    可是,惡意輕舟明明記得,自己之前在“夢境之中”,把幼年時的刻骨銘心的恐懼記憶,再回顧一遍的時間,至少有五六個小時那麽長。
    葉輕舟的目光,從視頻中自己那張遍布淚痕與驚恐的臉上,緩緩移向了一旁的鼠標,立即點擊視頻刪除。
    而後,這才看向了顧冉承,“阿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唐頌的那個……能力?”
    否則,也不會在唐頌剛進門、給他遞信封的時候,就變現的那麽抗拒的樣子,更不會在唐頌碰到自己的時候,那麽緊張。
    “嗯,我也被她拉進過清明夢。”顧冉承握著葉輕舟的手,語氣平靜。
    早在兩三個月之前,顧冉承遭遇車禍,他從肇事司機口中得知幕後主使是汪家的時候,他就開始在全球範圍內,尋找刑偵能力過人的專業人才。
    一位圈內的朋友,便給他推薦了尋常人都沒聽說過的唐頌。
    在第一眼看到那個神情和樣貌都顯得十分寡淡的女人時,顧冉承心中的第一想法,便是好友在拿自己尋開心,才會將這麽一個看起來還像大學生模樣的人,當作刑偵行業的大佬,推薦給自己。
    就在顧冉承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的唐頌卻是直接伸手,一把按到了他已經按下門把手的手背上。
    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個小姑娘,開口便問道:“顧先生,你最恐懼的,是什麽?”
    顧冉承聞言,如看一個智障般,想要一把將人推開,但下一秒他整個人卻是反倒被唐頌帶入了一個清明夢中。
    夢裏,他看到了優秀而又耀眼的大姐顧冉月,大哥顧冉臨,以及將全部注意力與愛都投入到了大姐、大哥身上的父母。
    唯獨顧冉承自己,在逃過總拿著自己跟哥哥姐姐對比的老師、同學、親友之後,還要麵對對自己異常冷漠的父母。
    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與不安,讓即便已經成年,並且在事業上早已超越了當年大姐、大哥的顧冉承,被刺激的再度皮膚饑渴症發作。
    他仍然還清楚記得,那個貌不驚人的唐頌,在離開之前,隻給自己留了一句話——“顧總,如果你在刑偵方麵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隨時聯係我。”
    一天後。
    通過葉輕舟的完美肌膚觸感,已經完全恢複如常的顧冉承,在仔細看完唐頌以往幫上流圈子裏的人私下調查的重大案件後,這才敢確定,對方的確是刑偵方麵的人才,控夢不過是她個人的一個奇怪癖好。
    並且,唐頌對任何一個可能會成為她客戶的人,都會使用一次。
    當即,顧冉承便立刻拍板,高價聘請了唐頌。
    隻不過,他想請這位刑偵方麵的專家調查的,卻不僅僅是汪家製造蓄意車禍想要殺自己的事情,而是連同三年前自己大哥大嫂一家遭遇火災,以及這些年來顧氏集團遇到的重大問題,都一並查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關於汪家光鮮之下的種種陰暗、罪行,也都漸漸浮出了水麵。
    因而,這才有了葉輕舟先前說,想要顧冉承幫忙扳倒汪家的事時,他僅需三秒便一口答應的事情。
    因為,那三秒鍾,顧冉承都在震驚於自己女朋友的膽量與決定。
    隻不過,大哥顧冉臨的火災案,時間跨度太長,而且,以前的眾多目擊者現在早已不知去了哪兒,這件事調查起來很是煩瑣,耽擱了很長時間。
    直到今天,唐頌才將所有的事情都查了出來。
    顧冉承與葉輕舟帶著已經被洗的漂漂亮亮、香噴噴的三小隻,在上車之後,兩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後座上,白貓狗子與邊牧還在相互舔毛,白頸烏鴉卻是上躥下跳,極其閑不住地開始打狗逗貓。
    “輕舟……”
    “阿承……”
    葉輕舟與顧冉承同時開口。
    “你先說。”兩人再次開口,還異口同聲。
    他們轉頭,相視一笑後,葉輕舟先開了口,“別擔心,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