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青哥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看著手腕上黑色的血，一點一點地滴在黑碗裏。
    而鏡子裏的青哥，卻已經站起來了，對著外麵拚命地砸著，就好像被關在了鏡子裏似的，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過了一會兒，青哥起身了，拿過旁邊一個顏料瓶，全部倒進了黑碗裏。
    拿著勺子和勻，回頭看向鏡子。
    他用手摸了摸鏡麵，露出一絲詭譎的微笑，“看，我比你紋身還要厲害，你就好好呆在裏麵，看著我，我會幫你成為全國最有名的紋身師，或者，世界上最有名氣的，比你以前可要賺錢多了！什麽這個不紋，那個不紋的，還什麽白天紋、晚上不紋。這麽多規矩有什麽用？不就是紋身嘛，隻要他們喜歡不就行了？”
    說完，再不管鏡子裏麵拚命嘶吼的青哥，端著黑碗走出了房間。
    小夥子已經又在床上趴好了，回頭問道：“青哥，真的像你說的，要一夜時間啊！”
    “是不是困了？”青哥笑著坐下，“困了就睡，保證你醒來的時候，你就擁有了一個最漂亮、最霸氣的紋身了！”
    “哎！”小夥子歎了口氣躺回去，似乎很向往，“聽青哥的，回頭就把他們震得腿發軟站不住！”
    說著話，眼睛已經閉上了，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青哥的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拿過紋身機，又開始了。
    屋內，大衣鏡裏的青哥，非常沮喪，雙手捂著臉，肩頭聳動，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絕望。
    忽然，他放下手，咬著牙，麵目變得極其狠厲，轉過頭，拿起桌上的台燈，狠狠地砸了過去。
    “嘩啦”的一聲輕響，紋身機停頓了一下，青哥卻沒有理會，低頭繼續紋身。
    他已經快要完成了，現在隻剩下最關鍵的龍眼部分。
    都說畫龍要點睛，但是紋身這個行當裏，隻有不懂的人，才會點睛，很多時候，大家看到的龍，幾乎都是閉眼狀態，或者側臉狀態的。
    但是青哥紋的這個，卻是一條怒龍，雙眼很大，盯著前麵，不管是誰站在小夥子背後，都會感覺這條龍正盯著他。
    這在我們行當裏，有個說法，叫怒龍吞命，大不祥！
    房間裏，又一個青哥出現了，他躺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喘著粗氣，扶著桌子站起來。
    回頭看了眼大衣鏡，居然完好無損，倒映著自己蒼白的麵孔。
    他咬著牙，深呼吸了幾下，緩解著身體的僵硬。
    然後，他拉開側麵的抽屜，從裏麵翻出一把裁紙刀，推出一截兒，小心地朝門口走去。
    另一個青哥，低頭紋著身，直到身後的青哥緩緩接近，他才說了一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殺了我，你也會死！”
    揚起來的刀，顫抖起來，遲遲落不下去。
    最後，紋身的青哥，放下紋身機，用布擦了擦小夥子的後背，一副怒龍紋身出現在身後的青哥麵前。
    他看到了，雙眼因為驚恐瞪得老大，“你，你……”
    “我什麽？”紋身的青哥起身，站在他麵前，“你看，你跟師父學紋身，那麽多規矩束縛著，你心裏不是一直都感到沒有意義嗎？我替你完成了，所有你不能去做的，我都幫你做了，如何？”
    他轉身，和真正的青哥一起看著小夥子後背上的龍。
    隻是，一個表情是驚恐不安，一個卻是坦然甚至帶著一點兒驕傲。
    “師父的規矩，就是騙人的，什麽不能紋這個那個的，晚上不能紋帶眼睛的，你看看，我每一樣他不允許的都幹了，又怎麽樣呢？”
    真正的阿青，閉了閉眼，複又睜開，顫抖著說道：“可他們都死了！”
    “那又如何？”紋身的阿青笑了，和他麵對麵站著，兩人一模一樣，就好像照鏡子似的，“人死了，我的紋身技術就會更好，不是，是我們的紋身技術會更好！我們給與紋身靈魂，讓它更加立體靈動，他們所有人都喜歡，不是嗎？而且，我現在每天賺的錢，比你過去一個月賺得都多，再也不用每天隻吃泡麵，想幹什麽幹什麽。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嗎？名氣！錢財！”
    “不是！”真正的青哥低吼著，慢慢地又把手裏的刀揚了起來，“你壞了規矩，死了那麽多人，就算我死，也不能讓你繼續下去！”
    “嗬，嗬嗬！”紋身阿青，假笑了兩聲，“你要是能殺得掉我也可以啊！我看看你這個懦夫，有沒有勇氣自殺！這裏，看到了嗎？一刀下去就可以了！”
    紋身的青哥指著自己的心髒位置，看著對麵的青哥。
    “我……”青哥的氣息極其不穩，手顫抖得更加劇烈，可見他心裏有多麽焦灼、矛盾、猶豫。
    “嗯……”忽然，床上的小夥子發出聲音，翻了個身，睜開眼睛，“青哥，你們……”
    他猛然睜大眼睛，看著麵前兩個青哥，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你們……”
    他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眼花，可等他徹底清醒過來後，發現麵前的確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哥。
    兩個人一起看向小夥子，就在他們以為小夥子嚇得要尖叫的時候，小夥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了，你們是雙胞胎對不對？我就說嘛，世界上怎麽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呢！”
    他說笑著，從床上下來，抬起頭還要說什麽，忽然看到了一個青哥手裏拿著的裁紙刀。
    而裁紙刀正要刺進去的地方，正是另一個青哥的心髒。
    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你們在幹什麽？”
    他說著話，慢慢地在地上用腳找鞋子，可不用眼睛看，根本找不準，一下子把鞋踢到了床下，
    “青哥！”他努力笑著，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鞋子不管了，他光著腳往門口蹭，“青哥，這事兒一點兒不好玩，能不能把刀放下，我隻是來紋身的，不想遇到這種事！等我走了，你們再繼續行不……”
    他已經快要退到門口了，隻要轉身打開門就能跑出去。
    可是，他低估了眼前的情況，剛剛一轉身，那個紋身青哥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你還沒付錢，要去哪兒？”
    “付錢？哦，我付錢，付錢！多少？我給，我給……”小夥子趕緊渾身摸手機，掏出手機，手卻抖得解不了鎖，“等會兒，馬上……”
    青哥笑了，“不著急，你看，他也沒催不是嗎？”
    小夥子轉身，另一個青哥卻焦急地對他說道：“快跑！”
    他趕緊轉身，另一個青哥又離他近了很多，幾乎貼在了他臉上，把他嚇得猛地往後退去。
    “你還沒付錢！”
    “快跑！”
    “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