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慕婉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滴，斜睨了他一眼，像嗔怪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船不動了，回不去了？”
    四爺笑了笑，露出雪白貝齒，“慕婉，你怕了嗎？”
    四爺站在佟慕婉身側，指著那幾艘小船說道：“這種船當地人叫作釣鉤子，隻要是不結冰，哪怕是煙雨霏霏、雪花飄飄也能在湖麵看見這樣的船，秋冬和暖的湖麵上，沒有風，水不急，釣鉤子穩穩當當的，如同釘子釘在水裏。等日落西斜，釣鉤子的誘餌上掛滿魚，漁翁們提魚上岸，滿滿的一桶，笑嗬嗬的回家去！”
    海風淩亂了她的發絲，身上的運動帽衫在風中嘎嘎作響，她的臉色又白了幾許，單薄的身影站在傅霆麵前，有些搖搖欲墜之感。
    佟慕婉笑，“高歌一曲斜陽晚。”
    郭源與慶城相鄰，這日四爺得了閑，縱馬半日帶佟慕婉來到郭源湖上垂釣。
    傅霆神思遊離之間，不遠處那個身影已經黯然轉眸，她鬆開手指，白色支票在空中翻轉，在海麵飛舞，隨風而逝。
    “我沒醉，醉的是你，喝醉了，你才不板著臉，不是神，像個人，會笑了……”
    “三爺。”佟慕婉輕叫出來，喉嚨裏似有哽咽。
    許多年後，她說……
    “那晚的三爺像披著月光下凡的天神。”
    “要說怕，在青州的時候好幾次都險些喪命，跟著三哥戰場殺敵都沒有怕過。”
    慕婉點頭說好，腦袋裏卻全是三爺的影子。
    四爺突然眸色一沉，褪去孩子般純真的笑容，英氣的臉染上大人的幾分嚴肅，“慕婉，我跟三哥，你更關心誰？”
    那一日釣鉤子就真的釘在了湖中央，直到太陽落山，月上眉梢，他們沒有漁翁的能耐，誘魚上鉤，提桶回家，初冬的夜晚，湖麵結了細冰，兩人釘在釣鉤子上凍得瑟瑟發抖。
    夜色如水，已經是三更時分，一條大船鼓帆逆流而來，船過之時，浪花翻湧，大船停泊，兩條粗壯繩索放了下來，他們抬頭，正見船頭站著的那人居高臨下，映著身後的一輪圓月，垂下一雙寒星般的眼眸隱有薄怒的望著他們！
    “四爺怕嗎？”
    他們沿著湖邊走，上了停在湖邊的其中一隻釣鉤子，四爺說：“我們把釣鉤子劃到湖中，這一路許能勾上不少魚。”四爺執槳，可他並不擅長劃船，動作稍大，釣鉤子就晃晃當當的，更別說魚兒敢遊過來吃鉤子上的誘餌了，眼看日暮西斜，兩人一無所獲，佟慕婉著急，幹脆拿著船艙裏的漁網去湖麵上撈，撈著撈著，船就不動了，抬眼望去，釣鉤子已劃至湖中央，他們形單影隻，如陷入汪洋裏的一葉扁舟。
    “三爺啟程北上，為何不叫醒我？”
    “北地天寒，三爺記得增添衣物。”
    她心中一陣鈍痛，那一世的他與她牽扯一生，偏偏她存著那一世的記憶，還要陌生人一般的站在他的麵前，看著他愛著另一個女人，看著他用那樣陌生，冰冷的眼神看著她，用錢打發她……如果她還多說什麽，提起平霖王，提起什麽落棋不悔，他大概會覺得她是個瘋子，亦或是她心存不軌……
    慕晚一陣頭暈目眩，她呼吸難過，踉蹌幾步，突然眼前一黑，在甲板上栽倒。
    她咬著蒼白的唇瓣，上麵有猩猩點點的紅，她的聲音在風中變得飄渺，“傅霆，你可以這樣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你不必對我負責，更不必給我任何補償，你的錢讓我覺得你是在羞辱我！”
    慕晚拚盡最後一絲氣力脫下無名指的鑽戒扔給他，她倔強轉身，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雙眼。
    入傅府的第四年。
    晌午的陽光正好，隻見一條秀美的湖泊綿延婉轉，閃著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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