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文章太長，廢話太多，李昭隻節選了反應福建船廠的片段，適當精簡後，用電報發去了京城皇宮。
    說明內容來自福建船廠造船匠向科學雜誌的投稿，之後又簡單說了說宋清月的提議，同時找人將投稿原文謄抄一份後，派人將原件，以及其它他想要送去京城的文書一並用人肉的方式送往京城。
    電報的效率太過低下，功能也過於單一，比如文章裏的圖畫就發送不了。
    而且，這篇文章是由那位造船工親自用炭筆所寫，看得出來，那位船工已經非常努力地將字寫工整了，但依舊顯得潦草粗糙，一點不美觀。
    可就是這份不美觀才是最質樸，最讓人動容的。李昭想把這份質樸原原本本地分享給在京城的父皇。
    花錢給工匠們辦識字班是有用的。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成果。
    似乎是絲毫不擔心皇帝會駁回關於由宋清月接管各大皇家工廠識字班，順帶著暗中探訪各種和用人問題的提案，早在那篇文章被送到京城，遞交到皇帝手上之前，宋清月就已經開始選拔南下隊伍的人員了。
    宋清月瀏覽過眾多教職員的名單後，最後選定了在太原城郊廉租房附近圖書館辦識字班的靈秀和靈犀分別作為前往福建朝第一造船廠和第二造船廠的領隊。
    她把二人叫來王府，有些話要親自叮囑她們。
    造船廠涉及的利益巨大，那造船工都沒敢用真名，可見想要做成這件事可不單單隻有風光，宋清月想親自跟她們將其中的風險說明白，最後去或者不去，還要由靈秀和靈犀自己決定。
    “娘娘，靈秀願意去！”靈秀想也不想就下跪表決心，“娘娘看重靈秀，無論是什麽事情靈秀都願意去做！另外……靈秀也想去南邊看看大海，求娘娘成全！”
    靈犀在一旁雙眼亮晶晶的，也跪下說道：“王妃娘娘，靈犀也想去南邊看看大海到底長什麽樣！求娘娘成全！”
    這兩個丫頭真是會說話，宋清月心裏被感動得又酸又軟，上前將她們扶起來，柔聲道：“我給你們各選一個櫥子帶去，南邊飲食跟咱們這兒不一樣，你們若是有什麽想吃的，就跟櫥子說。氣候也不一樣，身體若是不舒服也別憋著，該請大夫就請大夫，不必節省這點銀錢。”
    兩個丫頭笑道：“是，我們會照顧好自個兒的，娘娘毋需擔憂。”
    宋清月點點頭，道：“你們再各選五個人帶去，五個人裏頭挑一個自己的副手，名單三日後交來王府。”
    三日後，名單被遞交上來。
    代玉琴、謝麗芬被靈秀和靈犀點名為副手。
    宋清月看後會心一笑，這兩位的確是好幫手，原因無它，這兩位從前是名妓，長得漂亮，還會來事兒，幹間諜可太合適了。
    兩人對於將要南下幫著王妃娘娘幹大事也充滿了期待。
    隻就是竇雪兒有點不太高興。
    三人現在已經在城裏買了一套帶有水井的四合院，錢多數是竇雪兒出的。連環畫工作室除了每個月固定五兩的月錢還有售賣連環畫的提成。
    一本七十五頁左右的連環畫，定稿需要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一名撰稿人就足夠了。接著需要三個資深畫工花費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完成全部畫稿，刻板也差不多是這個工作量，三個熟練刻板工一個月時間差不多正好能完成所有頁麵的刻板。
    工作室的撰稿人、畫匠以及刻板匠的月錢都是五兩紋銀。
    這樣人工成本滿打滿算就是三十五兩紋銀。
    印刷的油墨、紙張、再加上裝訂成本大約是每本二十個銅板，再加上每本付給原著方五個銅板的版權費，每印刷一本的成本就是二十五文錢。
    七十五頁的連環畫出廠價約莫是六十文，給大量采購的南方商販的價格有時候還要低十文錢，平均下來，每本出廠價大約是五十五文左右。
    這樣每賣出一本連環畫，毛利在三十文上下。
    這樣基本上一本新的連環畫隻要賣出兩千本就能回本。
    工作室這邊給畫工們的分成是從一萬本開始，每多賣出一本，給三個畫工一人一文。
    竇雪兒參與製作的三本《無敵巡按》一共賣出去二十多萬本，再加上還有其它作品的分成，隻不到四個月的時間，竇雪兒就拿到了近二百兩紋銀，可不成了個小富婆！
    太原城內，位置稍微偏一些的四合院，售價也就三十兩左右，帶水井的貴些，五十兩上下，再添置些家具什麽的，一共花了八十兩的樣子。
    最近牙行的劉婆子還告訴她說，若是想換個再大些、裝修精美些的宅子，可以去銀行貸款。像她這種每月有五兩紋銀固定收入的，最多可以從銀行貸款二百兩紋銀，可以分十年慢慢還，每個月才隻要還三兩左右。
    雖說是有利息，但太原城兩進院落帶花園的宅子，租金都不止這個價了。
    而且太原城的房價近兩年來一直在上漲，早點買下來，保準不吃虧。
    竇雪兒聽了很是有些心動，打算今晚跟好姐妹們商量商量呢。
    她歡天喜地地開始憧憬著跟兩個好姐妹住上很漂亮的宅子時，兩個好姐妹卻突然說，下個月要離開去福建幫王妃娘娘辦事。
    這叫竇雪兒怎麽能接受？
    “福建？！”竇雪兒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代玉琴和謝麗芬。
    代玉琴道：“我去泉州，芬兒去興化。”
    “你們還不在一處？”竇雪兒更加沒辦法理解了。
    謝麗芬給竇雪兒夾了一塊燉得酥爛的五花肉，軟語道：“好姐姐，你如今在娘娘那兒算是有了一番成就，我跟玉琴還什麽都不是呢。我們也想好好做點事啊！”
    “可是……可是你們難道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淚水止不住在竇雪兒的眼眶裏打轉，看得代玉琴跟謝麗芬兩人很是有些不舍。
    不過決心已下，更改不得。
    她們可不甘隻在圖書館拿著每月三兩紋銀的生活過一輩子。靈犀跟靈秀還是雙胞胎呢，她們都願意為了做出一番成就來各自分開，她們為何不行？
    千不該，萬不該，叫她們在圖書館的書本裏見識了更廣闊的世界。
    遊記中所描繪的，仿若天空一般湛藍無垠的大海，還有如神話傳說裏那大如泰山的海魚，八個爪子的怪物，她們也想去見識。
    從前沒有機會，她們隻能坐在小小的屋舍中，望著頭上四方的天井做夢，如今有了機會，有什麽理由推拒呢？
    三姐妹說不到一塊去，一頓飯最後不歡而散。
    竇雪兒傷心地哭了一晚上，也沒能改變另外兩位離開的決心。
    次日一早吃過早飯，代玉琴和謝麗芬便出門去圖書館跟靈秀還有靈犀開會了。
    王妃說京城來了電報，會派四位審計司觀政員，也就是前世所謂實習生過來，到時候充當算學先生，混在隊伍裏頭一塊過去。
    此外，皇帝還說希望科學雜誌為這篇文章盡快出一期特刊，不必非要等到下個月月初。
    正好，李昭花了一個晚上將文章潤色完成了，宋清月看過一遍後便叫人拿去印刷廠趕緊印出來，自己則又花了兩天時間寫了一篇高中難度的結構力學科普文，相比於現有的力學概念，引入了“摩擦力”和“滑輪組”的概念。
    正式的“結構力學特刊”在六月下旬出刊。
    幾位太原科學學院的學生看到之後，極為激動，跑到校長辦公室，給校長遞送了一份想要去船廠觀摩研究的申請。
    這份申請當日便被送到了宋清月的案頭。
    正好，南下的識字班隊伍明日出發，宋清月這就派了兩個丫鬟去科學學院，通知那幾位學生，趕緊收拾行李，明日辰初跟著識字班的先生們出發。娘娘那兒每人給二百兩紋銀研究經費，要求兩年內寫出三篇讓她滿意的論文來，若是提前完成了，可以提前回來。
    晉王殿下親自給他們寫保舉信，讓他們去京城的科學學院做副教授。
    那幾位學生聽後連道謝的話都來不及多說幾句，其中隻有兩位是太原本地學生，回了趟家，跟父母作別，還有一位是平陽府的，都來不及回一趟家，跟父母作別，匆匆寫了封家書，這就打包行李，打算明日就跟著隊伍南下。
    想要成為一名九品博士相對比較容易，可做副教授的機會千載難逢。
    那可是六品的官兒！六品！
    不科舉，還不用參加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數學競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雖說現在當官不能免稅，但社會地位是不一樣的，縣太爺才七品呢，這相當於那些進士出身的縣太爺見了自己都得喊一聲“上官”。
    更有甚者，日後若是能當上某家皇家造船廠的廠長，不比做個縣令更滋潤？！
    這幾位學生還真猜準了李昭的心思。
    現在是條件和人材儲備都有限，不過日後造船廠的管理層都得是懂技術的。
    識字班教學小隊是跟著晉王府的南北貨商隊一塊出發的，商隊有王府的護衛，基本能夠保證沿途的安全。
    這兩隊出發之後，李昭將工部和內務府管著的工廠清單給了宋清月，共計三百六十八家。
    “這是要我命吧？這麽多！？”
    宋清月瞪圓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李昭，感覺自己好似又要回到前世給黑心資本家打工的社畜生活。
    晚上越看李昭越覺得他心黑，對著他的下巴就啊嗚一口咬上去。
    “你這是又被狗咬了？”李昭邪氣地笑，將她抱起，抵在窗台上狠狠地親。
    原本隻是想要捉弄她一下，可看著女人雙眸水氣濛濛的樣子，他意外地被點燃了。
    自宋清月產下小老二後，他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可好久沒聽她邊哭邊求饒了……
    次日，兩人都晚起了。
    宋清月伸手撩開床簾，想要讓丫鬟拿杯水來，一出聲才發覺嗓子跟破風箱一樣，不免氣惱地給了身邊的臭男人一腳。
    李昭也醒了，昨晚心滿意足，脾氣正是最好的時候。被踢了也絲毫不生氣，笑著去抓美人細細的腳脖子，放在手裏不住揉捏著，嘴裏心肝兒寶貝兒地哄著，心想這樣的日子可真是有滋味。
    京城。
    最新一批成熟的紫葡萄被一隊小宦官背進禦膳房。
    司膳姑姑拿著清單，指派手下的宮女們將葡萄分成一份一份的。
    太後八串，皇後六串，貴妃五串，各妃位四串，住在宮中的公主和皇子也每人四串，嬪位的三串，再往下的每人兩串，剩下的全部給皇帝，可能還要賞賜給近侍和大臣們。
    小宮女們流著口水捧著各自的葡萄送去各個宮院。
    一位叫柳眉的宮女乃是禦膳房司膳姑姑看重的人，司膳親自從筐裏選了一串品相極佳的葡萄遞到她手上，笑道：“你去送給晉王府世子，汪總管親自過來吩咐的，小殿下那兒要給給五串，可世子殿下年紀小，肚量也小，怕給多了他吃壞肚子，讓我們一串一串地給。”
    柳眉聞言雙眼一亮，姑姑果然是看重自己的。
    汪總管親自吩咐的事情，竟然派她去做。
    柳眉高高興興地捧著葡萄就要往小世子的住處去，隻是一個轉彎，湖邊的一幕讓她差點驚聲尖叫出來，可惜她壓住了驚叫，卻沒捧住手裏的葡萄，一串好好的葡萄砸在地上，摔爛了好幾顆。
    那是一個高品級的宦官，手裏正拎著另外一個高品級宦官的衣領，要把他的臉往水裏按呢。
    站在湖邊的宦官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頭來，瞧見了她。
    柳眉臉色煞白地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祈求。
    不料那宦官非但沒有一絲緊張，反而拎著手裏半死不活的人，像拖一條死狗似的，踩著全濕的皂靴走過來，低頭瞧了瞧摔在地上的葡萄，笑道：“姐姐是禦膳房的宮女？”
    柳眉嚇出了眼淚，捂著自己的嘴，隻拚命搖頭。
    那宦官長得像個妖精，鼻梁特別高，眼窩特別深，瞳仁是綠色的，柳眉心下驚駭萬分，這位……這位是那位因美貌出名的內監譚洪恩啊！
    就見譚洪恩單手不費力氣地提起手裏的胖太監，笑道：“姐姐，您瞧瞧可認得這位？”
    柳眉定睛一瞧，心裏更害怕了！
    這不是坤寧宮的總管太監潘嶺嘛！
    譚洪恩指著自己道：“姐姐應該也認出我是誰了吧？我今兒呢，有個忙請姐姐幫一下。方才我路過此處，正巧碰見這位公公想要推世子身邊那位叫阿芳的宮女入水。姐姐您方才是不是也瞧見了？”
    柳眉的腦子因為恐懼已經變成一團漿糊了，聽見有人問她看沒看見，她本能地用力搖頭。
    可眼前這位反而皺起眉頭來，盯著自己的一雙眸子跟野狼似的。
    柳眉嗚嗚地拚命忍著哭聲，譚洪恩那張妖精似的臉湊近了她幾分，又問了一句：“這太監要謀害晉王世子身邊的宮女，姐姐方才看到了麽？”
    柳眉隻好改為點頭，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