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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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失策了!
    顧北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唐,又看了一眼對麵楚子航身邊的夏彌,眼角抽搐。
    已經覺醒的龍王之間是可以彼此感應的,這是顧北早就掌握的情報。
    雖然剛才在高鐵上的的時候他就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萬萬沒想到,第六感靈驗得這麽快。
    就好像天朗氣清的早上,你前腳剛說一句“我沒帶傘”,後腳就下起瓢潑大雨。
    不過這也不能怪顧北,要怪就怪老唐。
    顧北和這家夥全國各地跑了一年,腦子想的裏全都是怎麽幫別人完成願望,久而久之他就忽略了老唐其實也是一個隨時可以毀滅人類的龍王這種事實。
    其實楚子航帶夏彌過來也是忽略了老唐。
    畢竟他和老唐隻有一麵之緣,如果老唐還是龍王的話,楚子航說不定還會放在心上,但現在老唐隻是一個掌握了龍王力量的人類,那他的存在感在楚子航這邊就會極速下降。
    以至於楚子航都忘了,顧北並不是一個人在路上,而是和老唐一起。
    夏彌也愣了。
    不過讓她愣住的不是青銅與火之王突然出現在她麵前這件事,而是……
    這玩意……是青銅與火之王?
    諾頓?康斯坦丁?好像都不是啊?
    其實顧北知道的情報還是淺顯了一點。
    龍王之間的感應與其他龍類之間不同,它們之間是靈魂和肉體的共鳴。
    在夏彌的視角中,對麵的老唐確實是青銅與火之王的肉身,諾頓的靈魂也在,不過……
    這倆東西不在一個頻道上。
    更像是有一個連接性的東西在維持著二者的聯係。
    諾頓是被其他的龍類吞噬奪取了權柄?這家夥這麽廢的嗎?
    滿級演員夏彌臉上維持著甜美的笑容,心頭疑雲叢生,拿不定主意。
    當然,現場最懵逼的選手還是老唐。
    對於早早就混跡於社會之中接觸人情世故的老唐來說,學會看氣氛是一件基本技能。
    雖然不知道為啥原本還好好的氣氛突然就僵持住了,不過老唐潛意識裏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容易引火燒身。
    雖然老唐是這麽想的,但他體內的諾頓可不這麽想。
    對麵那個小妞是誰,別人不認識他堂堂諾頓不認識?
    那可是完全體的耶夢加得!
    在場的這些人類,對麵那個小子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高血統混血種,不存在威脅;顧北是個會各種奇怪能力可以暴打龍王但是沒有致命手段的普通人類,不存在威脅;自己附身這位雖然掌握著自己的身體但是戰鬥力爛的可以,不存在威脅。
    可以說,現場這三位加起來都不一定能和耶夢加得五五開。
    開戰之後自己直接內部反水,然後聯合耶夢加得平趟在場的人類,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至少諾頓是這麽想的。
    隻要讓耶夢加得把在場的這些人全部幹掉,那自己豈不是自由了?
    到時候自己直接回青銅城,帶上康斯坦丁遠走高飛,想去哪就去哪。
    況且,就算耶夢加得打不過這三位被俘虜了也沒有關係。
    到時候自己再反水,直接把耶夢加得的哥哥芬裏爾甩出來擋刀,證明自己的忠心和價值。
    不得不說,諾頓和顧北這種貨色混久了之後,也沾染了顧北身上的某些習性,從天真不諳世事的兩千歲死宅變成了兩麵三刀陰險狡詐的兩千歲死宅。
    真是世風日下,龍心不古啊。
    諾頓的計策兩頭堵,算的上是相當陰損沒有道德了,但是諾頓自己卻沒有絲毫的愧疚感。
    龍王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是你死我亡。
    純血龍族之間隻有不停吞噬更高級的血統才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而龍王之上隻有黑王白王。
    黑王自然不可能讓自己製作出來的八個孩子把自己分著吃了,所以八個龍王之間首先要相互吞噬,進階到一定程度之後才能吞噬黑王,坐上王位。
    王座上的雙生子自然也是秉持著同樣的目的而製作的。
    所以諾頓和耶夢加得的關係並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氣氣一家人的兄弟姐妹,而是你活著我就會死得存亡關心。
    對於現在的諾頓而言,不存在失誤選項。
    兩方開戰之後,顧北一方勝了,它可以指引老唐吞噬耶夢加得的肉體,讓力量更進一步;夏彌勝了,它可以脫離束縛獲得自由,就算肉身被吞噬,也可以將靈魂寄托在康斯坦丁的身體上,然後隱姓埋名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以說無論出現什麽樣的結果,他都不虧。
    於是權衡利弊覺得自己又行了之後,諾頓從老唐的身體裏鑽出來:“耶——”
    剛張嘴說出一個字,一道黑光閃過,諾頓的靈魂一瞬間又被強行塞回老唐的身體裏去。
    幾人對視一眼,現場的氣氛更冷了。
    不過現在懵逼的人除了老唐還有楚子航,因為他看不到靈體,所以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顧北掐動法訣的手搓了搓,不留痕跡的握拳擋在嘴邊咳嗦兩聲,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張開懷抱向著楚子航走過去:“師兄!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完全不明白顧北為什麽這麽熱情的楚子航被顧北抱住,感受著能夠掰斷脊椎骨的力道,楚子航一口氣沒喘上來:我看你是想我死了!
    不過聽到耳邊傳過來的細細蚊音,楚子航不著痕跡地“嗯”了一聲,然後抬起雙臂和顧北抱了抱。
    這場隱秘的交流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老唐還摸不清楚現在的情況,而夏彌則是在猜測顧北的身份。
    剛才諾頓的靈魂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是非常不正常的情況。
    一般而言,龍類的靈魂隻會存在於兩個地方:軀體和卵。
    軀體中的靈魂是正常狀態,軀體死亡之後,靈魂會漸漸消散,而靈魂徹底消散之後,卵會開始發育,而卵中的“備份”就會繭化,成為新的靈魂。
    而像是諾頓這種,既不在身軀中,也不在卵中,還沒有消散跡象的靈魂,夏彌這位兩千多歲的老姑娘真的是第一次見。
    在她的認知中,當初連黑王尼德霍格死後,靈魂也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消散完畢了。
    而現在諾頓雖然有軀體,但靈魂不在軀體中,軀體被奪走,但靈魂卻沒有消散。
    這種情況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
    她剛才可是看到顧北手上的動作了,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認識顧北的,先不說顧北本身就是仕蘭中學的風雲人物之一,單說顧北身為楚子航異父異母的親兄弟這個身份,夏彌在對楚子航進行觀察時就繞不開他。
    或許連顧北自己都不知道,他當初還給這兩位當過電燈泡呢。
    當初的顧北留給夏彌的印象是,血統不高,言靈未知,醫術很好的路人角色。
    但再次見麵,顧北卻將夏彌的固有印象全盤推翻。
    血統不高?不,是一點血統都沒有。
    言靈未知?不,血統都沒有哪來的言靈?
    醫術很好?這個不太清楚。
    路人角色?你見過一個連血統都沒有,卻能動動手指就把諾頓的靈魂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路人角色?
    顧北的形象在夏彌眼中一下子就神秘起來。
    如果這也能叫路人角色,那身上背負著奧丁印記的楚子航算什麽?
    炮灰?
    夏彌不清楚,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年是不是選擇錯了觀察對象。
    顧北和楚子航擁抱過後鬆開彼此,裝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呲著大牙轉過頭,看向夏彌:“這位是嫂子吧。”
    他隻能裝,車站人流量太大,不是開戰的地方。
    而且現在在場幾人的身份錯綜複雜,老唐和顧北是兄弟,顧北和楚子航是兄弟,楚子航和夏彌不清楚,夏彌和諾頓是不死不休,諾頓和在場諸位的關係都一般。
    可以說除了諾頓這個橘外人,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關係,貿然開打,最後難免誤傷自己人。
    所以裝傻充愣是最優解。
    聽到顧北的話,楚子航一愣,夏彌也一愣。
    老唐……
    好吧,老唐也是橘外人,他現在隻有人還在,心緒早就飛進識海,正在被諾頓瘋狂吐槽。
    楚子航和夏彌愣了一下,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兩個人的內心的矛盾是相同的。
    一方背負著與龍類的血海深仇,一方深知龍王與混血種是死敵的宿命。
    但二者都被困在了感性的怪圈裏。
    如果楚子航有關夏彌的記憶不蘇醒甚至晚點時間蘇醒,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屠龍。
    如果夏彌沒有化身人類進入社會,不去接觸楚子航,不去觀察他,她也會沒有任何遲疑的動手。
    但這種如果現在隻是如果。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的時候,二人對於彼此的身份早已經心照不宣。
    楚子航知道夏彌是龍王,夏彌知道楚子航知道自己是龍王,楚子航知道夏彌知道自己知道夏彌是龍王……
    雙方都在等待著對方先動手,然後自己就有理由去斬斷這段糾纏不斷的情感的糾葛。
    可事實是,雙方誰都不想先動手。
    於是這種扭曲的情感越擰巴越深,乃至於都一年了,雙方都習慣了彼此的存在,但還是在等待對方動手,同時又渴望著現狀一直持續下去。
    兩個不是傲嬌的人,硬生生活成了兩個傲嬌的現狀。
    都不承認自己真正的感情,刀劍相對或許是他們最後宿命。
    如果沒有顧北的話。
    可是顧北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變數。
    這個大號的裁切刀一句話直接切進兩個人的心口子裏,把他們埋起來的東西直接挖出來擺在麵前給他們看,這個時候他們如果不能逃避,唯有正視。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緊了緊背後的球拍包,然後另一隻手從顧北肩膀上接過他的帆布包。
    夏彌巧笑嫣然:“顧學長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夏彌啊。”
    “夏彌……”
    顧北的腦海中有記憶翻騰,他自然知道夏彌是誰,仕蘭中學的啦啦隊長,舞蹈團長,師兄的緋聞女友,疑似有修改記憶的能力。
    修改師兄的記憶之後始亂終棄到了北大,被自己慫恿著師兄北上找到,然後再續前緣的實錘龍王。
    但是顧北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記憶也被動了手腳。
    是了,他之前雖然記得有個啦啦隊長和楚子航不清不楚,卻從來想不起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甚至連有沒有見過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有些臉盲給妹子貼了啦啦隊長的標簽,怕是早就忘幹淨了。
    隨著記憶一點點複蘇,顧北覺得有點丟臉。
    夭壽了,自己一個玩弄記憶的人居然被別人玩弄記憶了!
    不過仔細感覺之後,顧北才發現有些不對。
    這不是記憶上出的問題,更像是挪用了其他地方的另外一份完整記憶包覆蓋了現存的記憶包。
    從記憶上看,那確實是自己經曆過的,但無論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做過這件事,更像是看別人做的。
    打個比方,你電腦上儲存的係統使用數據是你使用過的痕跡,這個時候你將係統中的使用數據清理掉,然後從別的電腦上拿了另外一份係統使用數據置入你的電腦中。
    雖然兩份數據大差不差,甚至置入的數據更加完整詳細,但你能說這就是你原本使用的痕跡嗎?
    類比著名的忒修斯之船悖論,如果一艘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但這和忒修斯之船悖論那種一次換一點的理論不同,而是一次性將整條船換掉。
    你模仿著船重新打造一艘船,這艘船和原本的船一模一樣,甚至還升級了,但船絕對算不上原本的船了。
    顧北皺了皺眉,識海中波浪翻滾,把這些多出來的記憶打包塞進一個角落裏,然後裝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良友冰室,我認得你。”
    夏彌掐著腰一臉不悅:“是夏彌啦,良友冰室是哪位啊?!”
    一旁的老唐終於從識海中脫身,背著包湊了過來。
    夏彌翻著眼睛看著他,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她伸出右手:“你好,夏彌。”
    老唐沒由來地覺得背後一涼,不過還是伸手和夏彌握了握手:“羅納德·唐,叫我老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