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不想再偽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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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端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痛苦的捂住了臉。
    “那一年,我沉迷於樂坊,整日跟那些樂人廝混,經常幾個月不回家。你爹來找我那天,我正在春月坊三樓喝酒,他撞開我的房門後,跟我狠狠吵了一架,我……我一時衝動,打了他。”
    聽到這話,沈流的拳頭不由得握緊了。因為在她的心裏,爹娘的感情雖然在後期趨於冷漠,但是至少還是相敬如賓的。
    可那隻是她以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爹爹曾經受過那麽的苦。
    “然後呢?”沈流強逼自己平靜的說出這幾個字。
    沈端沒有抬頭,過了許久後,她才繼續開口道:“他哭著離開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麽傷心,可當時我的太混蛋了,明明很想追上去,但出於顏麵我沒有。他含淚從樂坊跑出去的時候,遇上了——當今。”
    沈流猛地抬起頭,“什麽?”
    “就是當今。”說出最大的秘密後,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沒那麽難以啟齒了。
    “你爹年輕的時候,是全安遠最漂亮的公子,隻是他不愛出門,所以名聲不顯。那時當今偷偷跑到安遠來打獵,遇見了你爹,她把你爹當成了樂人……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你爹就那麽死在了樂坊裏。”
    “恐怕不止如此吧。”沈流麵無表情,冷漠的好像一個旁觀者,可她緊握在桌下的手,已經被指尖戳破了,絲絲鮮紅的血珠從指縫間滑落。
    沈端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絲毫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爹死後,我膽怯了,我連為他收屍都不敢,更不敢承認他是我的夫郎。”
    “砰——”沈流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拳砸翻了桌上的硯台,然後憤而怒斥道:“你還是個女人嗎?我爹嫁給你十幾年,為你料理家裏,照顧兒女,迎來送往,你竟然在他被侮辱致死之後,連,連為他收屍都不敢,你還是人嗎!”
    再次遭到女兒的指責,沈端心裏的愧疚迅速被憤怒所代替,“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那可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帝,我能怎麽辦,我能拿她怎麽辦!”
    “所以你這個懦婦就什麽都不做了嗎?”沈流絲毫沒有退縮,甚至更為強勢的逼問回去。
    沈端越發的惱羞成怒,“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你爹為什麽就不能留在家裏,老老實實的相妻教女,他為什麽要跑到樂坊來!如果他沒來,就不會遇見當今,他就不會死,我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沉浸在痛苦中。”
    “所以,這才是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對嗎?”跟對麵幾乎失去理智的沈端相比,沈流冷靜的有些不近人情。
    她頂著來自於親娘的怒壓,依舊咄咄道:“你到底是痛苦於失去我爹,還是因為覺得尊嚴受到了挑釁。曾經我以為,你失蹤密謀造反,是為了我爹,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太離譜了!你如果真的深愛我爹,怎麽會不管我們兄妹四個,你怎麽會那麽快娶了新人,生兒育女,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知道的。”
    沈端的憤怒一瞬間戛然而止,隨後麵容飛快漲紅,然後又迅速的衰敗下去。
    這麽多年,她藏在自己粉飾出來的夢境裏,忘記了那份痛苦,現在卻被親生女兒親手打破。
    原來,她恨的不是當今,恨的是那個懦弱無能為力的自己。所以她才會選擇造反……
    沈端突然猛地抬起頭,驚恐的質問道:“你剛才說什麽!造,造反?”
    “難道不是嗎?”沈流的眼神更冷了,她現在覺得上輩子蕭天縱能複國成功,不僅僅是蠱惑了盜了她身體的竊賊,還因為沈端本就不配!
    “你若是沒有造反的想法,你收到我那條錦緞的時候,就應該第一時間燒掉,或者獻給鎮南王,可是你沒有。你一個邊關將領的軍師,要留著那個東西做什麽?”
    “我……”沈端一時語塞,甚至因為太過於震驚而忘記了反應。
    “沈軍師,我現在真的很後悔來這一趟,如果我沒來,也許你在我心裏還能留有最後一點美好的回憶。”沈流說完之後,掏出了那把隨身的匕首。
    “沈端。”她突然叫了母親的名字,而且那麽鄭重其事。
    “今日,我割血為祭,同你斷絕母女關係,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你留在沈家的家產,一部分我給了兄長和弟弟,剩下的我全都換成了糧草,這些應該是你目前最迫切得到的東西。”
    沈流說的十分絕情,其實在來邊關之前,她就做好了這個決定,她要憑借自己的努力,最大程度隔絕那個竊賊對身邊人的傷害。
    所謂的真相,不過是斷了她心中最後的一絲不舍。
    “阿流……”沈端懵住了,她當即問出了心中最真實的疑惑,“你可知我的大業即成,身為我的嫡長女,你最後很有可能會坐上那個位置。”
    沈流知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可她不想要。
    “沈軍師,祝你心想事成。”最後留下一句祝福,沈流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在她踏出書房門的那一刻,整個人好似被抽走了三魂一樣,明明還站在陽光底下,卻形如縹緲。
    “阿流。”戴著麵具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院子裏,他急步走過去,衝動的把人抱進了懷裏,沈流沒有拒絕。
    “阿恒……”她喃喃自語,狠狠的回抱了過去。她從來沒有那麽的想念過那個男人,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那個人從來沒有消失過。
    可沈流終究是沈流,她的脆弱隻持續了短短兩秒,然後迅速把人推開,冷靜的致歉道:“顧公子,對不起,我失禮了。”
    顧景恒感受著懷裏溫暖的散去,隻覺得心都被挖空了,正在不停的往外滲血。
    “阿流,試著多依賴我一點,好嗎?”此時此刻,他沒有再偽裝自己的聲音。
    隻是可惜,他選擇的時機不對,他此時想要告訴沈流真相,似乎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