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剛剛九點十分。
    江厲率先一步付了車費，推門下車。梁舟月手機掃碼都調了出來，還是沒有搶過他的速度。
    她緊隨他步伐下車，快步追了上去。
    盡管是粗高跟鞋，但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還是顯得過於清脆，江厲背對著身後趕來的女人，緩緩駐足等待。
    梁舟月小跑過來，非要把車費轉給他。她自己心裏明白，江厲今晚並沒想回學校，是被她道德綁架回來的。
    如此，就不該他破費。
    江厲不缺錢，也不會要一個女生的車費，但他此時沒有維持一向秉持的紳士風度，甚至反其道而行，調出手機二維碼，爽快地遞到梁舟月麵前。
    “掃吧。”
    他過分坦蕩的語氣讓人不容多想，梁舟月絲毫沒有懷疑他的用意，點了一下輕觸照亮，想掃碼轉賬。
    可是叮的一聲後，她才發現自己掃的不是收款碼，是微信名片。
    甚至，她現在能看到江厲微信的昵稱：加我微信
    就是如此簡單粗暴的四個字，直接到梁舟月不好拒絕，她手指僵硬地按了一下屏幕，確認添加好友。
    另一麵，成功加到梁舟月微信的江厲點進了她的名片，可剛進去，他就被對方一小時前新發的朋友圈刺激到，烏瞳劃過一抹沉鬱，轉瞬即逝。
    她發了她和男朋友吃飯的照片。
    此時，一道轉賬成功的聲音拉回了江厲飄遠的思緒，讓他不得不從她朋友圈退出來。
    梁舟月給他轉了26塊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沒點收賬，江厲把手機屏幕滅屏，語氣有些急：“手機要沒電了，我回去再收。”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梁舟月去看已經盯了他們很久的保安大爺。
    梁舟月回頭，對方已經把閘門打開，笑著和她打招呼：“梁老師啊，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啊？”
    臉上頓現些許尷尬，她極其自然地和身後的江厲拉開距離，免得遭受非議。
    “今天有點事，回來得就晚了。”梁舟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揚起一張毫無攻擊性的笑顏：“那我們就先進去了，不打擾您工作。”
    話落，她快步走進學校大門，沒有等身後吊兒郎當的江厲。
    後者隻是對保安大叔點了下頭，修長雙腿緩緩更迭，絲毫不著急去追前麵惶然的女人。
    梁舟月悶頭趕路，步伐遠遠比平時要快，走了得有五分鍾，她才鼓起勇氣回頭。
    原本以為還在身後的江厲，此時已經不知去處，剛剛一點聲音都沒有，她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但消失了總比不消失強，梁舟月微不可聞地籲出一口氣，心中壓力緩緩釋然。
    抬腳剛剛要走，左上方圖書館的台階處傳來一道慵懶男聲，在夜晚的校園中極其突兀：“別舍不得了，弟弟到家了。”
    他剛剛從圖書館外圍的台階上了二樓，現在與她隔著一定的高度，隻要再往前走五十米不到，就是商學院的男寢樓。而教職工公寓，就在他們的右手邊，離得非常近了。
    梁舟月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此時用手掌撫著胸口，努力去平順紊亂的呼吸。
    她沒有去計較江厲對她話語上的調侃，隻是禮貌地和他告別：“謝謝你今天和我一起回來。”
    還有一句話她藏在心底，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私下見麵，不想有無意義的牽扯。
    看著漸漸走遠的女人背影，直到確認她進入公寓樓，江厲突然調轉方向，按照來時的方向往回走。
    他得在保安鎖門之前回家。
    本來就沒想回來住。
    ……
    回到宿舍，方梓芮正在敷麵膜。
    見梁舟月滿臉疲憊地進門，她迅速給她拉過來一把椅子，與她麵對麵而坐。
    “去哪了啊？玩兒得這麽累。”
    梁舟月搖搖頭，打出一個哈欠，眼眶濕潤地看著方梓芮，語態倦倦：“吃了個飯，他有事，就先走了。”
    “又有事？”方梓芮一把扯下臉上的麵膜，如炮仗點了火一樣炸起來：“不是我說，他這種事都幹了多少次了。要是不願意出去就直說啊，幹嘛總把你丟在外麵！”
    梁舟月溫緩地笑了笑，嗓音輕柔：“他是真的有事，手機一直響來著。”
    方梓芮不信，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嘖聲發表作為朋友的不滿：“大晚上的手機響，可別是外麵有狗了。”
    聞言，梁舟月臉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她就恢複正常。
    “這種事還是不要亂說啦，萬一他聽到，會以為我朋友對他有意見。”
    雖然從很多微不足道的問題上，梁舟月覺得何瑾升和她不是百分百的契合。但是像出軌與否這種問題，她不是一個隨便掛在嘴邊的人。一旦選擇相信一個人，她就不會輕易起疑心。
    而且，像何瑾升那種飽讀詩書，每日與文學教育相處的人，他一定有清晰的是非觀，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我可不是咒你，我是怕你吃虧。”方梓芮癟了癟嘴，看樣子是真的不喜歡何瑾升這副做派。
    梁舟月了然地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吃虧的。”
    沒有那麽愛，隨時都可以及時止損。雖然聽起來不負責任，但她也是這段感情的受害者。
    關心完朋友，方梓芮進洗手間洗臉。
    小客廳內隻留梁舟月一個人，她習慣性拿起手機。抬起喚醒後屏幕亮起，上麵正巧彈出來一條微信。
    因為暫時看不到備注，她下意識以為是江厲收了她的轉賬，係統過來的提示。
    這時，又更新過來一條消息。
    不知為何，梁舟月此時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她不敢麵部識別，她有些害怕江厲的信息。
    就像她不喜歡接觸摸不透的人，害怕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
    方梓芮剛剛的關心於她而言暫且構不成威脅，因為就算何瑾升出軌，她受到的傷害都是可以提前預料到的，不會發生控製不住的情況。
    但是江厲完全不同，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一如她預估不了自己會在他這裏吃什麽虧，栽成什麽樣。
    萬分之一的可能對她來說都是冒險，她不會允許自己以身犯險的。
    緩緩拿起手機，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的女人終於看清微信最新的消息。
    並非來自江厲，是來自她的母親葛書華：
    【我看你朋友圈發了約會照片，你和小何最近處得怎麽樣啊？】
    【他媽媽前兩天還來過家裏，說小何經常在家人麵前誇你。】
    梁舟月纖細的眉毛緊緊鎖到一起，窗外夜色正酣，她大腦卻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