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但偏偏(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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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當晚確實有雨,淅淅瀝瀝的響起雨聲。
    江昀的住處在對麵,但在烏潼親自送他出來的目光中,他帶著她給他的傘,緩步下樓。這裏是沒有電梯的普通公寓,四樓他很快就走了出來。
    撐傘踏入雨幕,在這氤氳的夜色中, 江昀頎長背影割裂出一道明顯的分界線,好像他不該就這樣失望而歸。
    一個人出來有賭氣的成分,但此時江昀的心非常亂,根本無法思考如何再出現在烏潼麵前,他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和資格。
    雨聲越來越大,江昀的腳步緊湊了些,再抬起眼, 就看到前方走來幾個身高馬大的其他膚色男人。
    他在國外生活過很多年, 這種樣貌不好惹的男人見得多了。本以為是擦肩而過的緣分, 對方卻攔住他,動作冒犯。
    “兄弟,下雨了,借點錢。”
    不僅有著讓江昀覺得刺耳的口音,語氣還相當不禮貌。下著雨,他依舊能看請對方臉上的低劣笑意,像是在看猴子一樣。
    他知道那是什麽意思的笑。
    每個人心中都有對膚色的評級,嘴上不認, 心裏都那麽想。
    他往後退了半步,不想被他們沾染半分,嗓音倨傲疏離:“沒帶錢包。”
    他確實沒帶錢包。
    在國內得到烏潼的消息後, 他直接飛來這裏, 沒時間兌換貨幣。而來時楚宇給他準備的那些零錢, 他這兩天都花光了。
    江昀身上的西裝和手表都價值不菲, 這些人還算識貨。如此大手筆的男人,一般時候他們不會輕易冒犯。可他是外國人, 他們不會顧及他的身份地位, 習慣性直接翻開他外套, 野蠻地開始明搶。
    江昀有潔癖,抬腿一腳,將麵前男人踹得踉蹌幾步。
    他的抗拒惹惱了這些野蠻人,尤其是被踹的那個,從褲兜裏拔出匕首,嘴上揚聲咒罵著江昀的不識抬舉。
    他們越靠越近,江昀察覺到危險,但他沒有生怯意,反而握緊雙拳,做出了專業格鬥防禦姿勢。
    “別弄死,拿走他的手機和手表。”其中一個外國人吩咐,其他人隨後應聲。
    匕首的銀光劃破這昏暗的夜色,江昀靈敏躲過,反手按住那男人的手,是成年男性力道的對抗,不相上下。
    就在兩人膠著之時,江昀背後有人偷襲, 腿彎被人踹了一腳,他條件反射單膝跪地。
    雙手從歹徒胳膊上滑落, 匕首在他身前危險劃過, 割破他黑色襯衣,在他小麥色的胸膛留下一道血痕。
    江昀沒感覺到痛,他此時意識發散。
    當年他出車禍,烏潼對他不離不棄。如果自己再出事,她是不是還會可憐他,留在他身邊。
    如此的疑惑讓江昀走神,防守和抵抗的動作都遲鈍下來。
    再抬頭,他直麵一道冷光刺下。
    原本是可以躲開的,隻要他抬手製衡對方胳膊,再用腿去攻擊對方下盤,就會把明顯沒有格鬥經驗的歹徒撂倒。
    但他沒有,他選擇用身體迎上去,正麵對方手中的匕首。
    雨聲太過嘈雜,刀尖刺入小腹發出的沉悶聲音並不明顯,江昀的疼痛感都是後知後覺的,薄唇勾出冷厲弧度,在這夜色中笑得讓人發怵。
    捅刺的人忘記拔刀,迅速搶走江昀的手機手表,招呼自己的跟班,快步逃離現場。
    離開時他們還在議論:“真是晦氣,遇到一個神經病!”
    看到匕首不僅不躲,他迎上來。被捅一刀不喊疼,甚至在笑,真是奇怪的外國人。
    ……
    江昀沒有拔刀,理了理自己的西裝外套,遮擋傷口。手捂著汩汩往外湧血的刀口,他皺眉忍著痛意,撿起了反倒在地上,但是是烏潼給他準備的那把黑傘。
    這裏距離烏潼的住處有十分鍾路程,江昀最終走到額頭直冒冷汗,才費力敲響了四樓的門。
    他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這種感覺比出車禍時要強烈。
    從貓眼往外看,剛想要休息的烏潼心中拱起火來,想破口大罵,然後將江昀趕走。可此時他低垂著頭,渾身都是雨水淋濕的痕跡,又讓她有些不忍。
    打開門鎖,烏潼的語氣特別差:“你怎麽又回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江昀強撐著一口氣抬起頭,用力瞠大眼睛去看她。
    這一抬頭不要緊,烏潼被他蒼白沒有血色的麵容嚇一跳。
    明明剛剛離開時還好好的。
    江昀想笑著說沒事,可他實在是堅持不住。膝蓋一軟,一個一米八八的男人直挺挺地在她麵前跪在地上,膝蓋磕在大理石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報警!不要碰刀,別碰……”
    江昀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他想和烏潼演苦情戲,但此時完全沒心力,一口氣吊在這不上不下。
    烏潼麵上陡然浮現猝不及防的惶恐,還沒理順江昀的話,就被地麵上淌落的大片血跡抓住目光,眼球震顫。
    那血混雜著雨水,顏色卻十分濃鬱。
    倒抽一口冷氣,烏潼的喘息聲暴露她無措的反應。蹲下身,她不知道江昀哪裏受傷。
    直到江昀小腹上的匕首撞入她視線,她驚叫一聲癱倒在地,腦中一片空白。
    江昀……刀傷……
    來不及詢問前因後果,伴隨著雜亂無序的劇烈心跳聲,腿軟的烏潼手腳並用,狼狽地爬到玄關位置,拿起手機。
    這是她第一次在國外報警,她隻希望他們可以快點趕來。
    報了警,叫了救護車,烏潼殘存的理智已經被恐懼侵占。
    這種害怕和當年不太一樣,當時年齡小,雖然擔心江昀的生命安全,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愧疚感。此時她的擔憂隻是怕他出事,怕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異國他鄉。
    ……
    “江昀,江昀!”
    烏潼跪坐在地上,一手扶著江昀的脖子, 一手胡亂地抹擦他口中溢出的血。
    心裏就像擰了一個複雜的結,越想掙脫,越讓她疼得喘不過氣,最終她隱忍的情緒崩潰,心情五味雜陳地哭出來:“江昀,你不要死!你堅持一下,醫生很快就來了……”
    烏潼滿手都是江昀傷口湧出來的血,她緊緊拿毛巾捂著,粘膩的感覺太過真切,讓她害怕。
    她不知道他是在哪受的傷,這一路上遠不遠,傷口到底有多疼。她現在隻是希望他能活著,能繼續和她說話,就算她不愛聽的話也可以。
    “噓……”
    江昀虛弱得連眼皮都掀不起來,闔著眼,費力拉住烏潼粘滿血的那隻手。
    他聲音很輕:“五月,綠玫瑰應該開花了……”
    烏潼停止哭泣,神情微怔,想到了他親手在京城給她種下的玫瑰花田。
    他當時說,玫瑰不會說謊,花開得漂亮,就說明他是真的愛她。
    可她很久沒回去了,不知道那花開沒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