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哥哥，你現在肯定很傷心吧。”
    愛麗絲軟糯的詢問中露出一絲拘謹，微微側著頭看向身旁沉默的人，如玻璃一般透亮的雙瞳中不知為何帶有淺淺的心疼。
    “嗯？”
    季言稍微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完全不知道愛麗絲在說些什麽。
    “被親人如此冷漠地對待……”
    愛麗絲蔚藍如海的眼睛裏，那種心疼的神色逐漸多了起來。
    她在剛才去季言的臥室尋他，沒見到他的身影。
    然後愛麗絲就去詢問了女仆與管家。
    在管家的指點下，便來到了這一處地方，看見了季言與他的母親相互沉默，彼此之間氣氛異常的冷漠。
    於是愛麗絲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瞬間升起了一種酸澀與心疼的感覺。
    原來季言哥哥這麽好的一個人，也是有著這麽一個令人悲痛的過往嗎？
    自己的母親如此不待見自己，甚至連話也願說……
    愛麗絲隻是想想，心中就能感到一種窒息的難過。
    但季言哥哥卻一直經曆了這麽久，從小時候就沒有享受過母愛的照料。
    而且聽說他已經離家有好幾年了，如今終於能見得一麵，卻依舊是難言的沉默。
    這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是一種重大的打擊。
    但是直到現在，季言哥哥卻並沒有被其影響性格，依舊如此樂觀。
    真是太堅強了。
    僅僅隻是看著那麽一副場景，愛麗絲似乎就已經幻想出來了前因後果。
    她感覺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一些酸酸的，眼睛好像被蒙上了一層霧氣，麵前的事物模糊請。
    直到季言出來，愛麗絲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但依舊有一種想要安慰季言的感覺。
    於是便有了剛才那一句對話。
    聽到愛麗絲的話，季言眨了眨眼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難道要說自己其實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過。
    他隻是單純地過去看看現在的母親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還是說自己該體驗過的親情，其實已經在前世體驗過了，而且還很不錯。
    至少比這一世要好上不知多少倍，所以也不會對此有太大的感覺。
    至於雙方沉默……
    他自己都知道要聊些什麽，難不成聊那個男人。
    嗯……估計會起一些效果，可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總而言之，感覺愛麗絲好像有一些腦補過度了。
    季言不知道她在心中想了一些什麽，但極有可能將自己看成了一個悲情角色。
    可他拿的又不是那種苦大仇深的劇本。
    而且現在過的也挺好，至少比上一世的社畜生活好上許多。
    上一世你看會有這麽一個可愛得好似精靈一樣的女孩，乖乖地給自己牽手嗎？
    顯然並沒有。
    即便有了，也可能會被路人送到局子裏喝喝茶什麽的。
    不過說起來，愛麗絲的身高要比之前高上許多。
    雖然依舊矮季言一截身子，但已經快到他胸口的位置了。
    季言見此有些感慨良多，隨後便想告訴愛麗絲不用想那麽多，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麽情緒。
    但是看著她縈繞著水霧的眼睛，那裏麵的心疼都快要滿滿地溢出來了。
    季言頓時有一種要是自己將實情告訴愛麗絲，那麽就辜負了她醞釀了這麽久情緒的感覺。
    不過愛麗絲並不知道季言所想，而是繼續低聲說道。
    “我知道那種是什麽感覺，我之前也經曆過的。”
    女孩的聲音漸漸染上了一抹低沉，目光也看向了她正握著季言的手指。
    愛麗絲將其握得很緊，似乎想要以此表明自己的存在。
    “那種感覺就仿佛自己迷失在了毫無人煙的密林裏，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回應我。”
    愛麗絲語氣愈發低沉，似乎在回憶以往的遭遇。
    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副畫麵，一副被自己的父親抽打的場景。
    哪怕一根破舊的繩子，抽在自己的身上都是鑽心的疼痛。
    身體表麵到處都是傷口，舊傷還沒有好，新傷就又覆蓋在上麵。
    被父親責罵，被其他人惡意相對，好似世界都容不下她的存在。
    愛麗絲明亮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黑色。
    “我明明想好好生活的，與家人一起……”
    她的耳邊響起了來自過去的聲音。
    無聲的抽泣，以及男人的斥罵……
    呼吸逐漸急促，內心似乎燃起了一根火苗，有一種想要點燃什麽的衝動。
    “這樣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還是……
    嗯？
    季言察覺愛麗絲的狀態似乎有一些不對勁，好像陷入了難言的情緒之中。
    難道是自己的經曆讓她回想起了那些糟糕的記憶嗎？
    正想出聲的時候，卻見愛麗絲忽然展露出一個苦澀中夾雜著甜蜜的笑容。
    “幸好這樣的世界……還有季言哥哥在。”
    季言能感覺愛麗絲的手握得很緊，似乎生怕自己消失一樣。
    他微微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這算什麽事啊，明明是愛麗絲來開導自己的。
    結果導著導著，愛麗絲反而讓自己陷入了糟糕的回憶裏麵，差點走不出來。
    還真沒有見過這麽開導人的。
    “季言哥哥，我們是家人吧。”
    “嗯。”
    “那說好了哦，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我會永遠、永遠地陪伴在你的身邊，奧……”
    愛麗絲的聲音此刻似乎有一種飄忽的感覺，跟平常有一些細微上的區別。
    她說著說著，音量就仿佛被按下了減小鍵。
    越來越小，直至微不可聞。
    季言總覺得這聲音有一點莫名的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樣。
    正要仔細去聽的時候，卻發現愛麗絲正用那大大的眼睛出神地注視著自己。
    “怎麽了？”
    季言不動聲色地感知了一遍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問題，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隻能歸咎於是她提到了自己的傷心事，所以情緒不太穩定。
    不過雖然沒有問題，但這也給季言在無形之中提了一個醒。
    可能愛麗絲的情況並不是自己認為的那樣高枕無憂。
    那個事件遺留下來的影響，終歸還是存在。
    不過這種心理上的問題，季言無法幫助她，隻能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沒什麽，隻是忽然感覺季言哥哥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愛麗絲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麽。
    什麽很親切的感覺……
    明明都已經相識了那麽久，怎麽可能會忽然出現這麽一種感覺。
    “親切……”
    “難道我往日還不夠親切嗎？”
    季言聽完愛麗絲的話語之後，臉色頓時一僵，微微有些幽怨。
    怎麽說話呢，竟然覺得我現在才親切。
    虧我以前還那麽溫和地對待你，沒想到在你眼裏竟然還不夠親切。
    “不是不是，我……我的意思是季言哥哥一直都很親切的，隻是今天更加令人溫暖一點，比太陽還暖的那一種……”
    愛麗絲也反應過來，她雙手握住季言的手，隨後有些慌慌張張地說道。
    “不，我並不暖，我其實很冷漠的。”
    “畢竟這可是愛麗絲官方認證呢……”
    季言麵無表情地說道，但是並沒有掙脫愛麗絲的手。
    反而用另外一隻手狠狠地揪住了她肉嘟嘟的臉。
    “啊呀，疼……”
    ……
    季言與愛麗絲兩人就在玩鬧中逛到了另一個花園。
    這裏占地麵積寬廣，放眼望去十分平整。
    聽說以前是軍隊訓練的地方，但現在訓練都已經放在了外麵，所以也就隻能用作花園了。
    相比起剛才到處都是灌木叢與樹木的花園，這裏基本都是草坪。
    看著幹枯的草坪，季言眼中充滿了懷念之色。
    還記得他以前就喜歡找一塊斜坡，然後躺在這上麵曬著太陽。
    自己總是迷迷糊糊地睡著，直到日落時分才蘇醒。
    對於自己而言那是一段很美好的記憶。
    望了望溫暖的太陽，季言的心中有所意動。
    但是見這枯黃的草地，那股意動頓時變為了略微遺憾。
    可惜現在並不是春夏，草地也還未變成綠色。
    愛麗絲氣呼呼地用小手揉著自己通紅一片的臉頰，隨後便看見季言眼中的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
    身體內部的力量悄悄湧入地下，隨後在季言驚訝的表情中，草地之中出現了一絲綠色。
    然後這抹新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周圍擴散。
    季言微微動了動鼻翼，似乎能嗅到空氣中那一絲獨屬於綠草的清香。
    揉了揉愛麗絲的頭，他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麵上隻有一絲古怪之色。
    按理來說這種劇情不應該是由男生來完成女生的遺憾嗎？
    為什麽到自己這裏就完全反了過來。
    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完成自己的心中所想。
    這中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季言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徒然歎氣，隨後對愛麗絲說道。
    “一起躺著麽？”
    兩人便躺在草坪上，新長出來的草芽很嫩，並不刺人。
    季言麵對太陽微眯著眼睛，思維難得放空，遲鈍。
    鼻尖縈繞著一絲清淡的香味，不知是青草的嫩芽還是什麽。
    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季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最近好像都沒有人召喚我了。
    已經間隔了多長時間呢……
    季言在心中默默盤算著，好像自上次讓伊芙幫忙以後，間隔了差不多兩周的時間。
    這兩周裏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
    難道是我的事跡敗露了？還是說信徒最近都在休息？
    ……
    彌撒帝國。
    來自夕陽的光輝普照大地，無數起伏的樓房於昏黃中變得朦朧
    天邊瑰麗似的雲彩在不斷翻湧，好似燃起的熊熊火焰。
    大廳之中，負責與帝國進行對接洽談的人正向黃昏教團的祭司——達倫詢問之後的情況。
    “祭司大人，我們與帝國那邊一切都已經談妥。”
    “現在他們在我們詢問什麽時候可以開始進行撤離。”
    達倫沉吟一聲，隨後便望向另一個人，他的職責便是負責尋找城市地基。
    “合適的地方已經尋找到了嗎？”
    “祭司大人，的確找好了一處地方，隻不過那合適的地點可能需要教團之內的術士去改變一下環境。”
    見祭司大人向自己望來，他趕緊回答。
    達倫聞言隻是淡然一笑，道。
    “無妨，術士的力量本該就用在社會的發展與人民的安生之上。”
    “那些將力量用來互相爭鬥、隻為拚個你死我活的人，才是走錯了道路！”
    “神秘力量，不是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之上。”
    那人聞言，頓時心頭一震。
    看著祭司大人那清明的眸子，他卻是想到了以往那些衣不蔽體，食不飽腹的人。
    若是沒有黃昏之主的出現，沒有黃昏教團的努力。
    今年的冬天恐怕又會死上很多人，甚至連自己可能都在其中。
    “祭司大人說的在理，”
    感受著自己身體內部的力量，他的心中升起了難以熄滅的火焰。
    既然自己從平民中走出，那麽現在也應該重新走進去。
    正因為經曆過，他已經不想有更多的悲劇發生。
    “並不是我說的在理，而是這是偉大的黃昏之主教誨我的道理。”
    看著他眼裏那明亮的火苗，達倫十分滿意，臉上露出了肅穆之色。
    “噢，讚美偉大的黃昏之主。”
    他由衷地歎道。
    “讚美偉大的黃昏之主。”
    達倫也一同低聲附和。
    他想到了自己，那個時候是如此的渴求力量。
    而後在黃昏之主的教誨之下，才明白了力量的真諦不僅僅隻是追求世間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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