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來自父親的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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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內,曹操坐於上首,曹昂居於其身旁,荀彧於郭嘉分作兩邊。
“諸位可有什麽未盡之言但講無妨。”曹操開口說道。
回到司空府內,曹昂才知道原來不隻是衣袋詔這般簡單,當時所殺之人還有與河北袁紹互通書信者,且數量巨大,如此才引來曹操的暴怒,最為甚者就是那所謂的衣帶詔了。
荀彧作揖道:“臣以為此案當細細查問,不應以所謂通袁書信而貿然定下結論。”曹操點點頭看向郭嘉,後者輕笑一聲道:“此時症結不再通袁,吾接到消息,劉玄德逃出許都之後,沿途散發手握天子詔命,討伐主公。”
“我們的陛下果然不簡單,令君此刻有何想法。”曹昂如此問道。
這一問也是提示荀彧,此刻不是什麽維護朝堂平衡的時候,荀彧怎會不知,如今最為重要的是要查清衣袋詔上的成員除了逃命的劉備的以外是否還有旁人,接著通袁書信的事件,將此事大範圍的查下去,看看是否會有收獲。
“子脩,你怎麽說?”曹操睨了曹昂一眼問道。
“為防止中途變節他們定然有盟書立誓,且如此重要之物,劉備不可能帶在身上,定然還在許都。”所謂通袁書信根本就不重要,不管他在誰的手上,對曹操都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而已。曹操所忌憚的是若不製止,成了一時風尚,屆時自己與袁紹決戰之時,自己的排兵部署等機密都會被泄露,對自己不利。
曹操要的是朝臣自此不再依附漢室,在人心惶惶的許都之內,令漢室那僅存的地位轟然崩塌。
“我猜測盟書大概在楊太尉那裏。”郭嘉如此揣摩。
“奉孝這話是何意?”荀彧看了郭嘉問道。“你如此說的話,豈不是在告訴司空,子俢公子放錯了人?”
曹操也是一臉玩味的看著郭嘉,等待著他接下來的發言。
郭嘉輕笑一聲,道:“文若,莫要誤會,在座皆知,子脩公子的初衷為何,隻是不想妄造殺孽,為司空多些掣肘。”頓了頓才道:“而且此舉未嚐沒有放長線釣大魚的意思。”
曹操轉身看向曹昂,隻見後者隻是朝他眨了眨眼睛。曹操點點頭道:“事已至此,兩位權請先回,吾有事與子脩說上一說。”郭嘉與荀彧起身出列,向曹操作揖一禮,待二人走後曹操將案上的竹簡卷起,問道:“此行有何感觸,同為父說一說。”見曹操來問自己心得,曹昂隻得照實描述。
“先前孩兒以為,征戰疆場自古都是慘烈、悲壯的,誠然此番討伐袁術也給了孩兒這種感覺,但是最後的汝南城……”
曹昂自此將自己的疑惑一股腦的告訴了曹操認真的聽著,時不時地點點頭,聽到兒子的疑惑以後,他先是笑了笑才道:“你覺得戰爭打的是什麽?”
“財力。”曹昂斷然道。
“不錯,不管是兵馬、糧秣、物資器械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有強大的財力支持的,這也是為父何以冒天下之大不違,設立摸金校尉,挖取古墓金玉充作軍姿的初衷。”
“有充足的財力就能夠了嗎?不夠。”曹操自問自答。
“還要有一整套完善的製度來約束部下,兵士受傷需要治療,亡故要撫恤,開戰時要有裝備精良的督戰隊在後方督戰,對待逃兵要嚴厲懲處……”
“依你方才所說,袁公路之敗,敗在識人不明,內部傾軋,分配不均,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將士們替他賣命卻連口肉湯都喝不上,這就很說明問題了。”曹昂點點頭,他曾經問過袁術,袁術卻是滿臉不屑的反問何須對兵士太好。
“對待將士們,你一直都是恨不得與他們同寢同食,為父沒有意見,隻是不要做到袁公路那般視將士們如螻蟻就好。”
曹操的言外之意就是,對待這些將士隻需要盡量保證好他們的基本條件就可以了,當然曹昂如此過猶不及也不是不可,切記不能向袁術那般便好,然而沒道理每個諸侯都明白,但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幾個?
“脫離群眾的危險?”曹昂喃喃說道。
曹操挑了挑眉,自己這個兒子總是有些新詞,“群眾為何?”
“額,就是弱勢群體的代名詞。”
曹操點點頭,道:“你這麽說倒也沒錯,兵與將之間永遠不可能公平,但是要將這種矛盾做到最小化,兵者,善用者為利器,若不善用就是凶器了。”
“你是否如奉孝猜測那般想的?”曹操見曹昂大致明白,便不再與其在這個話題上分析太多,過猶不及,有些事自己隻需提點一個開頭,剩下的由他自己去做去想,才是最好的。
“本意隻是不想製造太多的殺孽,不過說起來,倒是確實有這個想法,畢竟楊文先素來是德高望重的,盟書在他手裏也不是不可能。”
“為何不會在旁人手上?譬如伏完?”曹操目光灼灼的看著曹昂,顯然意有所指。
“父親這話何意?”曹昂眸中的躲閃一閃而逝,卻還是精準的被曹操捕捉到了,“無事,就是單純的問問你,為何不會在伏完手裏。”
“伏完不可能這麽做,因為他的女兒會阻止他。”曹操不言,隻是盯著曹昂等他繼續說下去。
“董貴人孕有天子的血脈,對伏皇後的地位威脅最大,伏完之所以能夠成為劉協的倚仗,很大程度上靠得就是父憑女貴。”
“繼續說。”
曹昂點點頭,察覺自己額前有汗珠卻不敢擦,咽了口唾沫繼續分析著。
“所以,如果董貴人父女失敗,雖然會讓帝黨元氣大傷,卻可以讓劉協今後更加倚仗伏完,伏完不會做糊塗事,所以若論德高望重必為楊文先,盟書也肯定在楊文先手裏。”
“有道理。”曹操點點頭,突然,往曹昂跟前湊了湊,輕聲問道:“你在緊張什麽?”
“孩兒沒有緊張,父親誤會了。”曹昂強笑道,他敢肯定,曹操絕對是知道了些什麽,若非如此的話,絕對不可能將話題引到伏完的身上。
熏香依舊在升騰,曹昂甚至可以聽到內中那“嗤嗤”的聲音,他現在緊張到無以複加。
“子脩。”
“孩兒在。”
“你是個明白人,做事為父放心,但是為父還是要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知曉,讓你與欣兒成婚的墓地是什麽?”
曹昂正襟危坐,點點頭道:“孩兒自然知曉。”琅琊諸葛家雖有盛名,但而今畢竟落寞,若非曹操扶持,諸葛玄焉何能至九卿之位?
這等沒有實力的沒落世家的女兒嫁給曹昂最為合適不過,因為這大幅度的減少了以後成為外戚的隱患,曹操不知道他以後會做到什麽地步,至少現在的心願已經不再是在其死後,墓前鐫刻“定遠將軍曹侯墓”了。不管自己今後是不是漢臣,自己認定的繼承人,其正妻的母族決然不可以是勢大力強的家族。
這是初衷,再者就是倚靠諸葛家搭上荊襄士族的關係,以此在自己的實力內部達到製衡,讓自己今後的行事能夠遊刃有餘。
“我見你與欣兒也算能夠聊得來,你要永遠記住,他是你的正妻,你的母親也很喜歡她,萬萬不可負了人家,至於以後有喜歡的女子可以納為妾室,但是要把握好一個度。”
“父親這話是何意?孩兒怎會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曹昂急促的反駁,喘著粗氣。
“為父隻是勸告,你激動什麽?”曹操嘴角帶著莫名的笑意。
曹昂被曹操注視有些瘮的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父親為何突然說這些。”
“樓台水榭!”曹操一字一頓的開口,令曹昂當場石化。老爹果然知道了!
曹操抬手,示意曹昂稍安勿躁,道:“那麽,現在你覺得為父為何能夠知道,那衣帶詔何以能被奉孝所獲悉了?”
曹昂豁然開朗,原來是劉協身邊出現了“無間道”,而那個內鬼就是與自己一夜春宵的伏皇後?
曹昂不由得皺起眉頭,很是不理解。曹操輕咳一聲道:“你也莫要問我她的動機,我也不是很知曉。”曹昂滿臉黑線,老曹這句話與“開車上高速”有何分別?那麽方才他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就顯而易見是何用意了。
“張弛有度,不驕不躁才能成大器。”
“孩兒定然不會忘記父親大人的敦敦教導,定然銘記於心。”
“孺子可教也。”曹操撫須讚歎道,一點就透的孩子,怎麽會不放心呢?
“話說回來。我今後該以如何姿態對待子桓,還請父親示下。”曹昂起身作揖道。曹丕的一係列舉動,曹操自然會盡收眼底,今後他與曹丕的交鋒
定然會格外的激烈,他想知道曹操對此抱以什麽態度,自己如何出手才能不越過曹操的底線,老是被惦記著的感覺是很難受的,曹操想敲打一番自己這個不成才的弟弟,自然要探一探曹操的口風。
“刀要細磨然磨刀石卻不可斷。”曹操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曹昂了然曹操的態度,作揖道:“孩兒曉得了。父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