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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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曹子脩,為恩師行禮。”曹昂麵色肅穆,一身白色學士長衫罩在身上,於司空府內,極為端莊的向賈詡行跪拜大禮。
賈詡如坐針氈的向曹操笑了笑,以此緩解心中的尷尬,誰能想到這曹公子是玩真的,而且這父子倆多少有些,強買強賣的意味在裏麵。
曹操將盛滿蜜漿的杯盞置於曹昂雙手,後者點點頭,極為莊重的奉於賈詡麵前,“恩師,請慢用。”賈詡無奈之下,隻得點頭接過,抿了一口,這強買強賣的拜師禮就算完成了。
丁夫人上前向賈詡施禮,後者誠惶誠恐的起身,惶恐道:“夫人,莫要折煞在下。”
“賈先生,你這是說的哪裏話,今後還要仰仗先生多多教導我這孩兒才是。”丁夫人笑眯眯的說道,眼見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賈詡無奈之下應聲道:“如此,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公子……啊……子脩,你起來便是。”賈詡將手虛抬道。
“謹遵恩師之令。”待曹昂起身後,曹操捧著一副印綬呈於賈詡雙手道:“犬子憑添為虎賁中郎將,先生為其師,怎得品秩也要高過他才是。”賈詡接過印綬。
“執金吾?”賈詡驚愕的瞪大雙眼,執金吾為擔負京城內的巡察﹑禁暴﹑督監等任務,掌北軍﹐和掌南軍守衛宮禁的衛尉,相為表裏,妥妥的曹昂的頂頭上司,自衣袋詔之後,曹操便收歸京畿統領拱衛之權為己有,劉協於此刻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傀儡。
東漢初年,漢光武劉秀曾有“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一說,可見此職位權柄之重。
“在下粗鄙之人何能當此職位?”賈詡咽了口唾沫,推拒道。
曹操一臉嗔怪的看向賈詡,道:“先生這是哪裏話,你能為犬子恩師,乃是我曹家的榮耀,若先生不願當此職位,難不成是嫌棄官銜低微?”
賈詡連連擺手,道:“司空莫要誤會,詡絕無此意。”
“犬子為虎賁中郎將,先生為其師的話官銜決不能低於他才是,還望先生不要推辭了。”見曹操不似作偽,曹昂也在希冀的望著自己,賈詡輕歎一聲,終是在曹操的拳拳盛意之下接過了這“燙手的山芋”。
“先生勞累於路途,妾鬥膽請先生前去休息。”丁夫人道。
賈詡作揖:“勞煩夫人了。”向曹操長揖一禮,這便跟著丁夫人往客房去了。
待到走後,曹操長籲一口氣,自衣袋詔後,許久沒有這麽開心了,而今宛城、淮南、汝南三郡盡入我手,放眼中原隻有下邳一地非其囊中之物了,自己的地盤終於可以和袁紹不相上下了。
他不是一個吝嗇於官職的人,隻要對自己有利,區區一個兩千石的官職信手拈來。
“父親,看您神色很是高興啊。”曹昂笑著開口道。
曹操撫須頓首,睨了他一眼道:“說起來,你為何執意欲拜賈文和為師?”在曹操的心裏,他屬意的是曹昂拜當世的那些隱士大儒。如鹿門山的龐德公、水鏡司馬徽、大儒鄭玄等人。
曹昂將盞中蜜漿一飲而盡,擦了擦嘴道:“我這位恩師,人送外號“毒士”出謀劃策陰狠毒辣,我也一直覺得在心狠手辣這一塊,很是薄弱,所以就想拜師,學一些心得,畢竟慈不掌兵嗎?”
知子莫若父,曹操又怎會聽不出曹昂的弦外之意。“一場家宴是迫在眉睫了。”曹操心中打定主意。
“您還沒告訴孩兒因何事高興呢。”曹昂岔開話題問道。
“無他,自擔負漢室司空一職,為父夙夜憂歎,嘔心瀝血,總算是將這支離破碎的漢室基業治理的小有規模了。”自太平道之亂後,漢室十三州可謂零散,諸侯割據,大到盤踞數州。小到一城一縣,皆有諸侯占據。
彼時的漢室江山,其分散程度完全可以比肩春秋時的諸國林立。
若非是曹操采納荀彧的計謀,迎天子於許都,任用潁川與河內士族,加上宗親勢力的幫助投效,經過多年的征伐以及休養生息,把持中原腹地的話,當今天下還不知是何散亂樣子。
而今天下的格局,西北之地,民風彪悍。雖然物資匱乏但自古就是優質兵馬的誕生之地,自李郭勢力覆滅後,馬騰與韓遂繼承了當年西涼軍的遺產盤踞雍涼二州之地,
張魯以五鬥米教的理念治理漢中,為太守,甘願成為天府之國益州牧劉璋的天然屏障,劉璋同其父一般,被曹昂稱為守家之犬,雖為戲言,但也是首成之輩。
交州士燮因為其土地貧瘠,人口稀少,所以幾乎從不插手諸侯之間的矛盾,因為土地貧瘠緣故,所以也沒有諸侯征伐交州,儼然國中之國。
劉表劉景升得蔡、蒯、龐、黃四大家族得臂住,坐擁荊襄除宛城以外的八郡之地,據說而今分出新野一地委劉玄德鎮守,充當荊州的戰略緩衝地帶。
江東六郡已被小霸王孫策孫伯符的狠辣手段所征服,其與荊州有著殺父之仇,所以江東與荊州的矛盾也是日趨嚴重。
呂布吞兵下邳,曹操奉天子已令不臣,司隸、兗、豫、徐四州在手,實力雄厚。
大將軍袁紹袁本初,憑籍四世三公的威望,攜雄兵百萬,戰將千員!攻伐河北,把持冀、青、幽、並四地,趙雲身為白馬義從卻出現在許都附近這便說明,袁紹於界橋得烏桓等異族的幫助,大敗公孫伯珪,幽州全境盡入袁本初之手,其近前之敵隻剩占據遼東四郡的公孫度……
“父親是想與袁本初決戰嗎?”曹昂問道,他有些擔心,曹操會在實力擴充之後,腦子一熱與袁紹掰手腕,哪知曹操卻笑著搖搖頭道:“非也,此刻與本初相爭,無異於以卵擊石,為父怎會如此不智。”曹昂鬆了口氣,老爹心裏有本清楚賬這樣他便放心了。
誠然此刻曹操的地盤與袁紹相差不大,然而曹操所處中原地區,為各路諸侯所窺伺,需把手下兵馬放置於四麵大方,不似袁紹隻需駐守好北麵,分兵之少,就代表可用的兵將比曹操多了數倍,因此曹操自然知曉此刻同袁紹決戰是極為不明智的。
“你同賈文和學藝,為父不僅不會反對相反,我還會支持,這對於我今後實施政令是有裨益的。”曹操第一次當著兒子的麵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曹操不得不承認,這個大兒子很得自己的欣賞,因為他能夠從與諸葛氏訂婚來摸清和看透自己的目的是什麽,並且基於自己支持,而且其在淮南與汝南的政令與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這也是為何曹操會在河內士族竭力反對的前提下依然大力支持曹昂的原因。
唯才是舉的最終意義並不在於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那隻是表麵現象,曹操要做的是改變現有的格局,士族支持誰誰就興旺的格局,作為一個合格的諸侯,是不希望自己被士族拿捏得,是不願意將自己到手的利益瓜分的。
發布唯才是舉,令寒門子弟看到希望,為自己效力,慢慢瓦解士族在天下的力量,這是曹操最終要做的,他也知曉這是個浩大的工程,非一代可以完成,那麽介時他所屬意的繼承人需要堅定地,將他的策略與意誌貫徹實施下去。
恐怕隻有曹丕母子這當局者不知曉,曹操已經不再屬意曹丕,而是開始大力的支持培養曹昂,很簡單,曹昂不單單是嫡子,比起甘當士人馬前卒的曹丕,曹昂的散土地於民更加貼合曹操心中那還未實施的政令,甚至會讓曹操在不久的將來打下基礎。
這是令曹操極為欣喜的,“為父幾乎從未提起過此想,因為這在世人看來,是虛無縹緲的,直到看到子孝的來信,說你在兩郡的所作所為,與我所想的不謀而合。那時我便在想,你是怎麽洞悉我的想法的。”曹操目光灼灼的看著曹昂道。
“父親大人心中思緒,高深莫測,孩兒愚鈍猜不出您心之所想。”曹昂搖頭否認道,心中腹誹“您老的唯才是舉是消滅士族的初代版,孩兒我的“土地改革、消滅豪強”才是終極版的強國富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道路。”
“那你為何會在兩郡實施增地?”曹操蹙著眉頭,不解的問道。曹昂眨眨眼笑道:“自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我父子想要做的都是一件事而已。”
“汝果真知曉吾所想所作?”曹操有些不敢置信,用確認的語氣問道,曹昂附向曹操耳朵邊輕語一番,曹操的表情頓時精彩非常。
曹操重重的拍拍曹昂的肩頭,意味深長的道:“彼,深知我也!”
“父親大人謬讚了。”曹昂壞笑出聲,作揖道。著實沒有想到,曹昂的想法比起自己這個當父親的還要超前,還要完善,而且可行度甚高。
“若無您那引荊襄士族入局之策,我這個計劃還不曉得什麽時候可以拿出來。”聽到曹昂所說,曹操不由得感慨道:“子脩所言,吾深以為然,成也士族,敗也士族的例子還少嗎?”士族那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做法,曹操這個司空也是深惡痛絕的,比如荀彧輔佐曹操,然其親弟弟荀諶先為袁術效力,後為袁紹的座下謀士之一。
介時,曹操與袁紹決戰孰強孰弱,利益最大化的不是決戰二者,而是潁川荀氏,如此精妙算計卻偏偏不得不聽之任之,蓋因為士族子弟個個都是胸藏丘壑、腹有良謀之輩,沒有他們的幫助還真不能成事。
曹操父子的最終目標都是要徹底打破以及改變這種現有局麵,唯才是舉是讓寒門覺得自己有出頭之日,土地改革是讓老百姓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吃飽了才能去想別的事情,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他們才會去心甘情願的擁護領導者,以寒門、百姓、宗親、兵權……等各種力量與士族去對抗。
“老子就不信,這麽多buff在手我還治不了你們?”曹昂在心中惡狠狠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