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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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鍪歪了、靴子也被撞掉了。
而鄧艾人也快傻了!
為啥快要傻了?因為擁擠的宮門裏時不時便會蹦出幾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話。
“我說老白,你他娘的能給哥幾個留幾個不?”
“不能!是吃肉還是喝湯全憑自個的本事,這可是咱赤衣軍的傳統。”
白起話落,又兩錘下去,又有兩名羽鷹衛連鍪帶頭的給砸了個稀爛。
“這幾個是我的,老黃,你他娘的去一邊砸去!”
“俺去哪砸?冉老二一錘下去便幹翻十好幾個,俺再不搶,連湯渣滓都喝不著。”
站在宮門外,看著這便如狼入羊群的三兄弟,此刻,鄧艾便是想出一份力,也無地給他去出。
一百羽鷹衛,一個眨眼間便倒了一片。
兩個眨眼間,又倒了一片。
血水混著雨水衝刷著這些羽鷹衛的屍體。
當王翦氣定神閑的拉弓射死最後一名羽鷹衛時,這一場於宮門下突起的大戰也徹底宣告了他的結束。
此刻,這方宮門下便唯剩那正在雨中拚殺的馬謖與那名侍衛長。
馬謖身上有傷,侍衛長更是五內俱裂,心膽嚇破!
這世上最殘忍也最令人膽寒的事情,莫過於看著自己的袍澤兄弟一個個的倒在自己麵前。
這名侍衛長雖滿目睚眥,但卻也被冉閔這二十餘人那近乎於宰牲口般的殺人方式而震碎了肝膽。
這名侍衛長已升不出再戰的心思,馬謖亦是抓住這個機會,手起刀落捅了這侍衛長一個透心涼。
這衣服更加濕了,這傷口更加疼了。
馬謖強忍著身上的疼痛,一步步、顫巍巍的頂著這傾盆大雨向冉閔等人走來。
冉閔但見馬謖已連走路都難,忙伸手去扶,可是卻被馬謖躲過。
“不用你扶!”
向冉閔喊完此話,馬謖搖晃著身體、跨過腳下一具具屍體向著皇宮一步步走去。
“老白,這家夥咋了?咋還不讓人扶?”
“誰球知道!興許是人懵了吧。”白起搖著頭向冉閔回道。
但見馬謖情緒不對,王翦亦讓其他赤衣軍為他讓開道路。
雙目中隻有前方那一座高高在上、正在被大雨衝洗的皇宮,馬謖搖晃著身體,在鄧艾等人越發的皺眉下,向著沉心殿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在其經過王翦時,曾停下過一次腳步,在其經過站在大雨中的鄧艾時,他亦曾停下過一次腳步。
隻是這兩次停步下來,他卻未與這二人說一句話。
深望著馬謖在大雨中的背影,白起偏頭向王翦問道:“大哥,這馬謖是咋了?我咋瞅著他的情緒不對啊!”
“對不對都與現下無關,咱們趕緊將這些屍體搬進去,準備迎敵!”
“迎敵?迎啥敵?”但聽王翦所說,白起亦向他再問道。
“笨,咱殺的是誰的兵?是王莽的親軍,你他娘的說迎啥敵?趕緊的快別廢話,過來挪屍體!”聽到白起這一句沒腦子的所問,黃石頭也不抬的向他說道。
此刻赤衣軍們正在往宮門裏搬運屍體,鄧艾亦是凝望著馬謖那在大雨中的背影走向王翦。
“方才聽馬將軍說王莽已率軍將內裏坊包圍,或許王翦大哥你方才並沒有聽錯。”
“現在不是分辨這個的時候,這羽鷹衛一殺,咱們已與王莽沒有回旋的餘地,咱們還是趕緊布置宮防,等待陛下的決斷吧。”
宮門裏的這場殺戮,李牧並沒有聽到。
因為這雨聲太大,蓋住了所有他即便能聽到也聽不到的聲音。
馬謖終是登上了沉心殿。
當他的身影映入李牧與甄宓眾人雙眸的那一刻,不用李牧吩咐,龐涓已是衝入這大雨之中。
踩著腳下的雨水,龐涓飛奔到馬謖麵前,便在他伸手去扶馬謖的刹那,馬謖卻忽而將他自身前推開。
馬謖這一推,可謂是將龐涓推了個莫名其妙,便在他還要上前時,卻被馬謖那突然發寒的一瞪,給瞪在了原地。
離李牧愈來愈近了,他的心跳亦愈來愈快了。
站在沉心殿下的李牧並沒有動,因為方才馬謖推龐涓的舉動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有些人的倔強是不能觸碰的,而這種倔強在某種時刻便是這些人最後的尊嚴。
所以,李牧選擇將這份尊嚴與尊重給他。
“馬將軍,好像受傷了!”但見在大雨中幾欲搖搖欲墜的馬謖,甄宓向李牧關切說道。
“他既然能走到這裏,鄧艾他們又怎能看不到?”向甄宓回完這句有些答非所問的話後,李牧亦是忽而邁下台階,走入大雨之中。
“陛下……”
但見李牧走入雨中,甄宓亦要上前,卻被石小虞伸手攔住。
“阿姐,雖然我不知道這馬將軍是怎麽將自己弄成這般田地的,但我卻知道,此刻,這是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我們不能插手。”
“兩個男人之間的事?”
便在甄宓於皺眉中嚼允石小虞此話時,馬謖已是走至李牧近前。
隔著四五步的距離,兩人開始於大雨中凝視彼此。
這凝視彼此的眼神各不相同。
前者眼神中盡是掙紮,後者的眼神卻如水般平靜。
大雨下在身上很快便將李牧淋濕。
而兩人之間所隔的這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亦被這大雨拉出了一道水簾。
隔著這道水簾,李牧與馬謖的身影在彼此眼中忽隱忽現。
於忽隱忽現中,馬謖像是被抽空了身上的所有力氣一般向李牧虛弱無力的說道:“你逃吧,逃的越遠越好,趁我沒改主意之前!”
既沒有前因,也沒有後果,在這大雨之中,馬謖便這樣向李牧說出了一句沒有因果的話。
大雨正傾盆,雨聲正大作。
馬謖正用一種比之之前更盛的掙紮的目光在看李牧。
“逃?”
李牧的目光依是平靜的,這種平靜便仿似他早已料到馬謖會向他說出這句話一般。
“在逃之前,馬將軍可否告訴我將軍這一身傷從何而來?”
“有紮有撞,自己弄的。”
“緣由呢?我想這世上應該不會有無緣無故便自殘的人吧。”
“起初是為了陛下,如今我也不知道為誰!”
“哦?聽將軍的意思,將軍此刻很迷茫?”
“是,很茫然!”
“懂了!”打了一個響指,李牧突而於大雨中轉身看向正為他擔憂的甄宓。
看著甄宓,李牧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向甄宓說道:“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但聽李牧所說,甄宓一開始沒明白過來,可是當她看到那站在大雨中仍凝視李牧的馬謖時,她豁然間便明白了過來。
明白過來後,甄宓亦是用一種急切的語氣向石小虞說道:“小虞,給我殺了他。”
“不必了!”
於大雨中出言喝住甄宓,李牧深吸一氣向她說道:“晚了!”
“晚了?”
但聽李牧所言,甄宓亦是於激動中踉蹌了一下。
“嗯,晚了!馬謖將軍是大岐難得的忠良,我們不應該這般對待他。”
向甄宓說完此話,李牧緩緩轉身看回馬謖。
看著馬謖,李牧繼續以一種平靜的口吻向他說道:“馬將軍能先站在我麵前,我想王莽應該一時半刻殺不上來吧。”
但聽李牧所問,馬謖亦是於猶豫間回道:“大將軍此刻正率軍在內裏坊捉拿要犯。無暇分身。”
“率軍捉拿要犯?無暇分身?”重複了一遍馬謖所說,李牧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明白了,將軍這樣說,便表明我還有時間,那我們接著方才的話題?”
李牧這後一句是詢問,馬謖聽得出來。
“好!你但問,我知無不言。”
“問?其實我也沒什麽好問的。不過既然將軍這般說了,那我便隻有一個問題想問將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