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重的妊娠反應，加上手術的創傷，楊可很快伴著車廂的晃動睡著了，還把米陽瘦瘦的臂膀當成了安全的靠墊。
    第一次遠行，第一次去上京。除了憧憬，米陽還有些許激動。
    近十小時的跋山涉水後，火車穿過一條長長的隧道，一束光照在米陽惺忪的臉上。抬頭望去，一輪火紅的太陽正掛在天邊的山頭，一幅美麗的日出山川圖畫，出現在眼前。
    左手手臂陣陣麻痛。米陽伸出右手，讓楊可靠在椅子後背上。楊可慢慢滑向另一側，米陽伸手一把扶住，卻發現不對勁。
    “小可，你醒醒，小可……”
    楊可緩緩睜開眼，掙紮著坐起身：“米陽，我們到哪兒了？”
    “應該快到了，你好像…發燒了？”
    楊可伸手摸了摸額頭:“…我感覺渾身軟綿綿得沒勁兒。”
    米陽找來乘務員，乘務員找來隨車醫生。醫生開了一些藥，並叮囑：車上條件有限，下車後去醫院看看。
    一個小時後，火車緩緩駛進上京火車站。米陽整好行李，背上背包，一手推著兩個行李箱，一手挽著楊可，跟著人流下車。
    楊可歉意道：“米陽，辛苦你了！要是拿不動的話…到站台找人幫忙，我們先去酒店。”
    “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
    “那些藥吃了好像沒見效，先回酒店再說吧。”
    倆人搭車到了一家四星酒店。放好行李，匆匆洗漱，米陽便從床上拉起楊可，要帶她去醫院。楊可乖乖聽任安排，因為她也感覺自己病得不輕。
    電子地圖把倆人帶到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醫師看了一眼體溫計，一邊開住院單，一邊說：“高燒40.7度，精神狀態不太好，住院觀察兩天吧。”然後把單子交到米陽手上。
    半個小時後，楊可萎靡不振地躺在病床上，望著輸液管裏不斷往下滴的藥水：“大正月的，盡跑醫院了，今年我的運氣估計好不了。對不起，米陽！說好出來玩的，結果…害得你也跟著我來來回回地跑醫院，這幾天你也被我折騰得夠嗆。坐了一晚上火車，你回酒店休息吧，回去好好睡一覺。”
    “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醫院有護士，留在這兒也是幹瞪眼。你回酒店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等我好了再把你表哥約出來，我們一起去爬長城。我都有點迫不及待想見到你那位…神龍難見首尾的表哥了。”
    走出醫院，米陽打量著這座在腦海裏駐留了幾年的城市。車來車往、人群絡繹不絕，似乎跟洵城的街頭有些相似，但又很不相同。這裏更繁華，道路更寬暢，連流動的空氣都有不同的味道。
    沐浴著上京的陽光，呼吸著不一樣味道的空氣，米陽漫不經心地穿梭在人群中。突然，她眼前一亮，上京師範大學竟屹立在寬闊的馬路對麵。白色的樓牆，六個紅色大字橫鐫在大門正上方，非凡、氣派。
    曾經，她也有過“偉大”夢想，對上京、對所有的一流大學校園有過無數次向往。但無奈，理科一直是她的短板。或許這是她青春年少最大的缺憾吧。
    米陽走到斑馬線處，準備走近看看對麵的高校校園。讓過左邊開過來的幾輛車後，邁腿朝馬路對麵走去。走到馬路中間，又讓過右邊飛馳而來的幾輛汽車，正準備快速橫穿到對麵時，突然，一輛通體亮藍色的小汽車朝斑馬線疾馳而來。此時進與退都已來不及了，米陽嚇得差點癱坐在地，下意識地緊閉雙眼，等待著一場躲避不及的車禍來臨。
    “砰…”，路邊傳來一聲巨響。米陽緩緩睜開眼，看見那輛藍色汽車停在路邊綠化帶中，壓倒了一片花草。她連忙跑到汽車旁，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從現場情況她大概猜出了一二：汽車應該是刹車不及，轉頭撞進了綠化帶，撞到了綠化帶中的大樹，前車蓋成了受害者之一，受損變了形。
    不見有人下車，米陽伸手去拉駕駛室的門把手，可門卻怎麽也拉不開。她貼近車窗玻璃，想看清車裏人的情況。隱約看見駕駛員也正試圖用力推開車門，臉上還似有血跡。米陽急了，連忙掏出手機準備打救護電話。
    幾個過往路人圍上來，有熱心的人也試圖拉開駕駛室車門，有人走到米陽跟前，關心她是否受傷。
    米陽驚魂未定：“…我…我沒事，司機好像受傷了，我看到他臉上…好像有血，這個門…打不開。”
    “姑娘，受傷的是我，你腦袋也壞了嗎？”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年輕男子站在米陽身後，嘲諷道。
    米陽轉過身，看著男子臉上的血跡急切地問道：“你沒事吧？你怎麽出來的？”
    圍觀的人群裏發出笑聲，有人道：“前門打不開，但後門可以打開。”
    男子看著米陽，責備道：“姑娘，你過馬路不看車嗎？要不是我反應快…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你，而不是這些花草了！”
    米陽急辯道：“先生，我沒有搶道，我從斑馬線中間過來的時候，你的車還很遠呢，你怎麽反倒責怪我啊？”
    男子無話可辯，看了米陽一眼，低聲道：“…我還有急事呢，我要走了就成逃逸了……”然後撫著臉上的傷處，走到路旁的台階上，把鴨舌帽往下壓了壓，坐了下來。
    米陽瞪了男子一眼，沒有說話。
    人群中，一個年輕女孩走向男子，盯著到男子驚道：“你是淩坤吧？”
    男子連忙把掛在胸前的墨鏡帶上，把鴨舌帽壓得更低：“你認錯人了，我…我不是淩坤。”
    圍觀的人也一齊看向男子，包括米陽。男子被人群和身旁的女孩兒盯得甚是尷尬，他抬頭看向米陽，起身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臂，往離人群遠一些的地方走去。米陽用力想甩開男子的手，但男子的手勁很大，怎麽也甩不開。
    男子背對著女孩和人群，把墨鏡摘下一半，微微彎下腰，在米陽耳邊低聲道：“你沒認出我就是淩坤嗎？我現在不能被他們認出來，所以…我得馬上走。能不能商量一下？你留在這兒等交警，我把電話給你，到時候你或者讓交警給我打電話，我立馬趕過去。你放心，今天所有的責任都算我的，絕不耍賴。”
    米陽盯著男子的臉看了幾秒，帶著幾分情緒道：“你真是淩坤啊？你為什麽…怕被認出來？怕引起圍觀、騷亂嗎？你有那麽紅嗎？”
    “…不是，我要是被他們認出來，他們肯定會拍照發到網上，不出幾分鍾，剛剛的事就全網皆知了。你也知道，傳話的人隻會添油加醋，更何況現在發達的網絡。還有就是…我之所以車速這麽快，是有急事趕時間。拜托你了，這裏麻煩你先兜著，你電話多少？我拔給你。你放心，我不會躲的，我把電話號碼都給你了，能躲得了嗎？”
    “…那你就相信我？不擔心我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或者發到網上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值得相信的人；而且你的眼神也告訴我，你是個好姑娘。”
    “你先別給我戴高帽子，你超速行駛，斑馬線不禮讓行人，還把我嚇得不輕，你還沒給我道歉呢。”
    “好好好，我道歉，對不起！等有時間我再請你吃飯，好好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那…我先走了。”
    淩坤從車裏拿出一個黑色小包，穿過斑馬線，急切地朝馬路對麵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