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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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再回到別墅,將近淩晨三點。
    雨已經停了,空中沒有月亮,黑漆漆的天湧動著烏雲。
    江晚感覺疲憊不堪,草草洗了漱變趴在床上。
    床頭櫃的鬧表滴答滴答的響,秒針轉動的聲音在夜裏變得清晰。
    困意很快席卷,上下眼皮沉重的闔上。
    也許是窗戶沒有關嚴,窗簾幽幽的飄動,風吹進來,有絲絲涼意。
    半睡半醒的時候,模糊的視線仿佛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門的邊上。
    “誰!”江晚瞬間清醒,她掙紮著要坐起來卻驚恐的發現身體仿佛不受大腦的控製,絲毫動不了。
    在她掙紮的片刻,黑影已經移到麵前。
    隱在黑暗中的臉深深埋下,一雙手像毒蛇一樣緊緊纏繞住江晚的脖頸。
    “乖,別動……一會兒就好。”男人單手束縛住江晚,吐出舌頭一寸一寸的舔過江晚的肌膚。
    久違的聲音仿佛是毒咒一樣,從腦海深處蔓延開,江晚渾身顫栗著,四肢無法動彈,無力感與恐懼感席卷全身。
    她嗚咽著嘶啞的聲音哀求:”不要,不要……“
    男人喘著粗氣,粗暴咬在江晚的脖頸間,鐵鉗般的手製住她的頭,使她動彈不得。
    不盡的窒息感,江晚想求饒,深入靈魂的痛使聲音堵在喉頭,隻能無聲的張著嘴哈出氣聲。
    周遭一團黑暗,忽然變成湧動的黑水,鋪天蓋地的將江晚吞噬。
    刺骨的寒意見縫插針進來。
    江晚失聲驚叫:“不要!”
    她喘息著從床上翻身起來,雙手緊緊攥著被子,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她斂眸努力調整呼吸,企圖平靜下來。
    昏黃的夜燈點亮臥室,床頭櫃的鬧鍾噠噠的轉,剛過淩晨四點。
    江晚伸手摸到桌上的玻璃杯,將早已失了溫度的水吞下。
    她喝的又急又快,仿佛急於安撫心裏的不安。
    冰冷的水刺激著江晚的胃,一陣抽痛。
    她彎著腰躬下身子,想要緩和。
    “別怕……”粗糙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沙啞像是鋸齒拉扯的聲音,異常刺耳。
    男人油膩的圓臉貼過來,咧著嘴露出焦黃尖利的牙。
    目光交接的刹那,江晚的心直提到嗓子眼,全身的血液湧上頭頂,叫囂著想要逃走,四肢卻沉重的像石頭一樣動彈不得。
    “很快就好了,不疼……”
    江晚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男人欺身壓倒江晚,起坐在她身上。
    重如千斤,壓得江晚喘不上氣。
    “求求你,別過來!”江晚顫著聲音哀求。
    男人的臉忽然又變得分崩離析,血肉往外翻著,汩汩的血往外冒著血泡。
    他右手攥著慘白的匕首,高高揚起。“一會就好,別怕……”他重複了一遍,重重的砸下來。
    巨大的恐懼從江晚心底噴薄而出。
    嘀嘀嘀——
    催命符一樣的鈴聲乍響,急促又熱烈。
    江晚怔怔的平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微微翕動的鼻翼證明她還活著。
    涼的風從窗戶縫擠進來,窗簾微微晃動,外麵早已大亮。
    環視一周風平浪靜,不過是一個平凡的早晨。
    江晚緩過神,關掉鬧鍾翻身下床。
    她趿上拖鞋走進洗漱間。
    打開水龍頭,捧一簇水拍在臉上。清涼的水總能有效的叫人清醒。
    她雙手撐著盥洗台,抬頭盯著鏡子。滿臉的疲態,青黛的眼底顯示濃鬱的倦怠,水珠順著臉頰,匯聚到下巴尖。
    江晚扯起嘴角,鏡子裏的人淡淡的笑著,那笑意卻不及眼底,蒼白無力。
    已經很久沒再想起那段地獄般的經曆,她甚至快要忘記,卻突如其來的有衝進腦海,像是一根刺插在那裏,永遠也拔不掉。
    徹夜的困倦,使江晚不得不在上課的時候熟睡。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巧的是,偏趕上這節課是劉向花的課。
    劉向花踩著鈴聲進班,高跟鞋像是催命符一樣,噠,噠,噠,踩在班裏每一個人的心尖。
    張雯彩仍沒放棄在後麵小聲呼喊江晚,她還是第一次見江晚在學校睡覺。
    在她看來,江晚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就算全班都睡了,她也是那個唯一清醒著,認真的聽課的那個人。
    但現在可不是驚奇的時候,張雯彩緊張的心就要跳出來。
    今天劉向花的表情不滿陰霾,可見是憋著怒氣,如果這時候還被火上澆油,恐怕班裏就會爆炸。
    “江晚,快醒醒,別睡了!”張雯彩趴低身子,伸著胳膊拍江晚的後背。
    江晚不為所動。
    啪——
    重重的聲音打斷張雯彩的動作。
    萬幸江晚終於抬起了頭。
    劉向花站在講台上,手裏厚厚的卷子拍在桌子上。
    她怒目環視教室裏的學生。
    “上個星期的小測成績出來了,考的很不理想!”
    “都高三的人了,你們腦子怎麽想的!”
    “我就是給傻子講那麽多遍,都能比你們學的多,一天天都不帶著腦子上課,都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
    “誰在那趴著呢,把她叫起來!”劉向花一眼看見頂風作案的人,她憤怒的手指對著趴在桌子上的學生怒斥。
    命令自然而然的被程明月的前桌執行。
    要擱平時,前桌這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哪敢招惹後桌這女瘋子,但現在前有狼後有虎,麵對活閻王的怒火,她隻能醒著頭皮上。
    前桌推了推程明月的肩,試圖把她叫醒:“程明月,老師叫你。”
    這樣推了幾下,程明月轉醒,以極慢的速度坐起來,偏頭看女生,眼神茫然。
    女生怕她沒聽見,又說了一遍:“老師叫你。”
    程明月反應了幾秒,清醒了點,順著女生的話往前看,果然對上了劉向花凶神惡煞的臉色。
    “程明月,你上了多長時間的學了,上學是讓你來睡覺的嗎!”劉向花站在講台上破口大罵。
    “成天不是睡覺就是打架鬧事,你以後是想進監獄嗎!你就這麽混吧,別在我這班坐著,以後我上課你就給我滾出去!”
    劉向花罵的怒目圓瞪,捉著黑板擦砸在桌子上。“給我滾出去站著!”
    聽了這話,程明月猛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眼前忽然黑了,一陣目眩。
    她扶著桌子閉眼緩了幾秒,等眩暈感過去了,才出了教室。
    教室裏還響著劉向花的訓話,“以後誰想跟她一樣出去站著,你也給我睡!”
    一節課四十五分鍾,劉向花罵了足足有半個小時。
    嗓音之大,幾乎整棟樓都能聽見。
    後邊幾分鍾,劉向花罵累了,也不講課,草草的把卷子發下去,下令讓學生自己改錯。
    全班鴉雀無聲,靜悄悄的,隻能聽見筆和紙摩擦的聲音。
    江晚支著腦袋犯困,卻還強打著精神。眼神偶爾還不自覺的瞟向敞開的教室門。
    終於熬到下課,放學鈴響。
    劉向花放下狠話,“明天我叫人上來給我講,再有錯就抄卷子三百遍。”
    班裏的氣氛直到劉向花離開教室也久久不能活躍起來,一片死氣沉沉。
    “這老妖婆是更年期犯了?誰又招她了,跟個炸彈似的。”
    “真無語,明天我就等著死了,一點不會啊真是。”
    “……”
    張雯彩反著坐在江晚前桌的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拉著江晚吐苦水。
    “怎麽辦啊,我錯了那麽多,明天還得上去講,我完了呀!”
    “怎麽辦啊啊……”張雯彩埋頭慘叫。
    江晚伸出手,猶豫片刻輕輕撫上她的頭發,“我可以給你講,其實挺簡單的……”
    她說著,餘光看到教室門口,眼熟的身影一閃而過。
    江晚抬頭望過去,看到程明月從門口過去。
    她心中一緊,蹭的站起來。
    張雯彩被嚇了一跳,懵懵的問:“怎麽了,江晚?”
    江晚意識到失態,調整了一下情緒,輕柔一笑慢慢說:“我先去一下廁所。”
    這看起來是真的著急,不然也不會這麽突然的就站起來。
    張雯彩急忙應到,“那那那你快去。”
    江晚抱歉一笑,急忙出了教室。
    如果沒看錯的話,剛才注意到的人,是路林玉。
    程明月跟在路林玉身後下到一樓,出了教學樓又往左拐,走了大概五分鍾到體育館後麵的小道的盡頭。
    牆根處蹲著站著三四個人,有男有女圍在一塊抽煙嬉鬧。
    這裏是學校的偏僻地帶,和學校旁邊的小區樓之間由一座矮牆隔開,翻牆逃課的必經之路,也是不學無術的學生聚集的地方,偶爾有人抽煙或者打架都在約到此地。
    因為地方隱蔽,平時沒什麽人問津,所以不論鬧出多大動靜都不會被人發現。
    路林玉往前推了一把程明月,自己走過去和那些人站在一處,把一個鍋蓋頭男生叼著的煙抽出來咬在嘴裏抽了幾口。
    蹲著抽煙的一個壯碩卷毛女生站起來,猛吸了一口,把煙屁股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朝程明月走過來,停在她身前,衝著她的臉吐了口煙氣問:“錢呢?”
    程明月皺了皺眉,頭偏到一邊沒說話。
    卷毛挑了挑眉,來了興致,她抓住程明月的頭發,強迫她和自己對視。“媽的,問你錢呢?”
    程明月吃痛,眉頭皺成一團,盯著卷毛的眼睛壓著情緒說:“沒帶。”
    “艸。”卷毛嗤笑一聲,伸手就去掏她的褲兜,空無一物。卷毛看了程明月一眼,轉頭朝後麵的人重複一遍她的話:“她說沒帶。”
    人群一陣哄笑,還有人戲謔的吹了聲口哨,看熱鬧不嫌事大。
    卷毛回過頭,猛地扇了程明月一個耳光,邊罵:“我他媽給你臉了,膽挺肥啊。”
    卷毛身形肥碩,寬厚的大手一巴掌下去就見了血。
    程明月頹然不語,低頭吐了口血沫,耷拉著眼皮一副任人處置的樣子。
    卷毛又照著程明月的臉左右開弓,程明月的臉腫了老高,還是一聲不吭,也不反抗。
    見她沒什麽反應,卷毛打了幾下失了興致。她停下甩了甩手,勾住程明月的肩,油膩的肥臉探過去湊在她耳邊,說:“怎麽,視頻不想要了?”
    聽到這句話,程明月猛地抬起頭,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掐住卷毛的脖子,把她推到旁邊的牆體上。她緊緊盯著卷毛的眼,神色狠厲,低聲一字一字嘶吼“我說了,別動視頻!”
    程明月發了狠,手上青筋凸起。卷毛被掐著脖子,聲音卡在喉嚨,喘不過氣臉憋得通紅,眼開始不自覺的往上翻。窒息間她冒出個念頭:這個瘋子真打算要了她的命。
    “砰!”
    一聲悶響,程明月整個人一震,毫無防備的直直摔在地上。
    路林玉不知道從哪拾來一根鋼管,一棍子招呼在程明月後腦。
    卷毛終於得救,咳嗽著喘了半天粗氣,指著程明月叫罵:“他媽的……愣著幹嘛,咳咳,給我揍她!”
    幾名男女圍上來對著程明月一通狠踹。
    程明月疼的幾乎要暈過去,整個腦袋懵懵的發麻,耳朵裏嗡鳴聽不清聲音。血順著頭皮流到臉上,又流到眼睛裏,視野裏一片猩紅。
    她跪起身子,手撐著地想站起來。但又軟下去,嚐試幾次又摔在地上。
    卷毛一腳踹上程明月的肚子,唾沫吐在她臉上,腳上動作不停,喘著粗氣挑釁:“牛啊你,打我,再打一個啊你。”
    程明月疼的咳嗽出聲,身子本能的蜷縮成一團。
    卷毛心裏憋著火,瘋狂發泄,她一手奪來女學生手裏的鋼管,高高舉起,重重的砸下去,“他媽的,叫你狠。”
    程明月隻覺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她的意識開始渙散,疼的發不出聲,張著嘴哈氣,下意識的蜷著胳膊護住腦袋。
    血流了一地,有人看不下去,攔住卷毛。 “陳青,差不多行了,再打該出人命了。”
    陳青推開那人:“我他媽就要她命!”鋼管又掄上去。
    “陳青,別打,有人過來了。”路林玉喊了一聲。
    陳青聞聲果然沒再動手,咳了口唾沫吐在地上,抬頭看過去。
    一個人影從遠處踱步過來,停在三步外,背著光看身形是個女的。
    陳青吐了口唾沫,大大咧咧的往前走了幾步,有恃無恐的眯著眼罵道:“滾滾,這邊不讓過。”
    江晚沒搭理她,視線掠過陳青落到程明月身上,神色冷了幾分。
    出來就看不見了人影,為了找過來費了些時間,還是來晚了。
    江晚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冷眼掃過前麵的男男女女。
    陳青見來人不為所動,上下打量一眼,跨出一步擋在她前麵,揚起鋼管指著她:“幹嘛的,聽不懂話了?這不讓過。”
    江晚麵無表情的走過去,抬手,不等陳青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背過身,猛地用力。
    一個過肩摔,陳青被扔到地上,鋼管滾到一邊。
    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隻在瞬息之間。
    “啊!”陳青哀嚎,“都別愣著,上啊,艸”
    來者不善。
    鍋蓋頭率先反應過來,掄起拳頭衝江晚砸過來,江晚略一偏頭躲過去,胳膊從後麵摟住他的脖子,膝蓋弓起來往上頂,直擊小腹。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鐵錘重擊,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咳。”鍋蓋頭窩著身子直直跪倒在地,小腹抽痛。
    又有兩個男生掄著棍子衝過來,突然有人從後麵抱住江晚的腰,束縛住她的行動。兩條棍子迎麵砸下來,千鈞一發之際江晚雙腿往後借力,飛起身,兩腳離地蓄力往前踹。
    四人一同仰倒在地,陳青仍死死摟著江晚不放,使上全身的重量,江晚仿佛被千斤重的鉛塊綁在地上,動彈不得。兩個男生爬起來又揚著木棍衝來
    江晚扣住腰間的手指,用力一掰。“哢吧”一聲,竟硬生生扳斷。
    陳情慘叫一聲鬆開江晚。
    掙脫束縛,江晚原地空翻到兩步外,拾起陳青剛才掉在地上的鋼管,迎著男生上去,踩上牆高高跳到半空。
    鋼管重重砸下去,木棍裂成兩截,直直的招呼在他們腦袋上。
    一棍雙雕。
    見了紅,男生後退兩步,仰倒在地再沒了反抗之力。
    江晚突然抬頭,鋼管直直抬起來,眼神帶著狠厲,刀鋒一樣掃過去。
    身前的路林玉頓住步子,雙手舉過頭頂,不敢動作。
    江晚動了動手腕,鋼管隨著往旁邊指。
    路林玉僵硬的鬆手,一塊紅磚隨之掉在地上。
    “滾。”江晚低喝。
    路林玉知道碰上了硬茬,她用餘光掃過身邊,幾人都沒了氣勢。
    路林玉僵硬著身子點頭,拉扯起一地傷殘,溜出江晚的視線。
    耳根終於清淨了,江晚扔掉鋼管,快步走到程明月身邊。
    程明月蜷著身子趴伏在地上,一身狼藉,地上陰濕一大片暗紅色。
    血腥氣撲麵而來,江晚心底突然一陣悸動,貪婪的迷戀這誘人的香甜。
    她情不自禁的盯著鮮紅的血,挪不開視線。
    “咳。”程明月微弱咳響。
    江晚猛然反應過來,穩住心神。
    “明月,你怎麽樣?”她問,伸出手想要扶起程明月
    血留下來模糊了雙眼,程明月眯著眼看不清來人,聽聲音知道是江晚。
    “死不了。”她拂開江晚的手,咳嗽幾下,穩了穩氣息,手掌撐地吃力的坐起身子。
    都這樣了,還豎著一身鋒芒。
    江晚眉頭壓了壓,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拽著她的胳膊,扶她站起來。
    程明月依舊強撐著,推開江晚試圖自己走。
    奈何受傷太重,程明月腳下虛浮,剛走一步腿就軟了,整個人跟著往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