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禦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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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之前還人心惶惶,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整個河北竟然出現了一種穩定的態勢,返回汴州之後,郭戎自己也是非常懵逼。
    雖然達到這種效果的方式是如此的血腥、恐怖、暴戾。
    剛開始的時候,郭戎甚至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讓隊伍修整,不應該前往遼東,而是應該動員所有的士卒,不怕困難,不怕犧牲,不怕疲勞,渡過大河,一路北上……
    隻不過,這種念頭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任何東西都是有極限的。
    發力之後,確實可以把彈黃壓下去,但是用力越大,以後彈黃的反彈力也就越大,彈黃如此,人事亦然。
    重新武裝起來的河北看起來會對北伐的進程產生阻礙,但是河北三鎮如今的倒行逆施卻真真切切的將盤踞在河北千年,根基深厚的豪族、門閥連根拔起。
    這一次一旦真的平定了河北,那將意味著大唐將得到一個完整的,沒有任何門閥殘留的完美土地。
    這種土地的潛力和價值,簡直無法用金錢或者任何東西來衡量。
    而且,雖然魏博、成德、盧龍重新組建的軍隊,但是老兵和新兵是不一樣的。
    在反叛,擴軍之前河北三鎮擁兵四十到五十萬,這些兵馬全部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裝備之精良,戰鬥力之強悍確實厲害,其中尤以魏博牙兵為最。
    隨著反叛,河北三鎮瘋狂擴軍,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將叛軍的數量硬生生的擴充到了百萬的規模。
    尤其是盧龍,劉總刮地三尺,僅僅一家就擴軍到五十萬,除卻死守遼西走廊的十萬兵馬之外,還有整整四十萬兵馬可以讓他將兵馬投入到各個戰場。
    規模是擴大了,但是兵員的素質,戰鬥力,戰鬥意誌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下降,但是因為有足夠的老兵作為支撐,戰鬥力依舊超出了普通的藩鎮兵。
    然而,五十多萬的主力已經在河南被自己幹掉,魏博、成德、盧龍確實可以再強行征召壯丁充軍,但是這將進一步稀釋戰鬥力。
    兩次稀釋之後,剩下的河北軍的戰鬥力能達到南方郡兵的程度大概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相比較戰鬥力已經被極大程度稀釋的河北叛軍,以長纓軍為核心的準備北伐的新軍已經經過了一個月的補充、休整,整編,無論是體力還是士氣都處於高位。
    此消彼長之下,再加上李誦的禦駕親征……
    想到禦駕親征,郭戎將檄文放下,接下來一張信箋上則換成了郭戎很熟悉的李純的字跡。
    看到上麵的內容,郭戎了然。
    李純的根本目的跟自己推測的大差不差。
    雖然已經繼位超過四年,但是在絕大多數普通人眼中,李純不過是在太上皇李誦的護佑之下當了四年的傀儡而已。
    也許,太上皇仁慈,看在親兒子的份上,使得李純掌握了一部分權力,但是本質上,大唐真正的主人還是那位太上皇!
    大唐翻天覆地變化的功績也應該算在那位太上皇的身上,李純這位皇帝隻不過是受到了太上皇的餘蔭而已。
    這些個說法不能說錯,甚至就連李純自己不否認,但是這並不是全部。
    自己確實不掌握最高權力,但是,朝政是自己主持的,改革是自己推進的,人員也是從自己手中被提拔的,國庫錢糧的調撥也是自己為主。
    唯一不在自己掌控之內的隻有禁軍,以及屬於皇家的內庫和李誦自己的私帑。
    自己雖然不掌控禁軍,但是所有的軍事行動都有自己的意見的參與,在這方麵和自己的父皇沒太大區別。
    至於內庫和李誦的私帑,雖然不在李純的掌握之中,但是李純清楚的知道,裏麵所有的錢都被自己的父皇用來養兵了……
    以李純對李誦的了解,這簡直不要太正常。
    自己這位從勳貴、豪族、門閥、巨賈手掌搜刮了無數錢財的太上皇甚至連自己的陵墓都不舍得,赤縣陵寢的進度慢的讓烏龜都流淚。
    結果,為了大唐的體麵,逼得朝中的宰府們被迫從戶部專門預留出來一部分款子,專門調撥過去。
    結果,前一天錢糧好不容易擠出來,第二天,得到了這個消息的李誦就把預留出來的款項挪用的一個銅板都不剩,結果差點把運作這件事的宰府氣死。
    挪用的目卻簡單的可憐,要麽養兵,要麽研究注入蒸汽機在內的技術,唯獨沒有一文錢用在家自己的身上。
    就連戶部預留出來的給他修陵墓的錢都被李誦拿去養兵,更別說內庫和私帑,李純自然對內庫和私帑不感興趣。
    當然,更重要的是,李純認為自己老爹的做法雖然有些極端,但是本質上卻沒有什麽毛病。
    說到底,自家父皇留下的東西都是自己的,身邊沒有一支忠誠、強悍的軍隊,恐怕自己連睡覺都睡不安心。
    雖然自己的父皇確實掌控著最高的權力,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己這位皇帝和一位真正的皇帝沒有太大區別。
    隻不過,知曉這些的人並不多,也就是每日和李純接觸的重臣才會了解這其中的內幕,然而誰又會拿這些東西出去亂說?
    所以,李純這個虛偽皇帝的身份多多少少的讓他有些尷尬和不舒服。
    李誦活著的時候還好,李純還能保持一份安定。
    如今李誦已經離世了,但在是李誦在民間和士人中的影響力不減反增,而今大有超越太宗的趨勢。
    對於自己親爹的聲望,說一點不嫉妒是假的,但是李純也知道,自家親爹所獲得的一切都應該的。
    隻不過,理解歸理解,承認歸承認,但是自家父皇這種在民間高到爆棚的形象,讓自己這個真正的皇帝顯得尷尬無比。
    大唐的內政是自己處理!
    大唐的變革是自己領導!
    安史之亂以來堪稱“舉世攻唐”的危機在自家的領導下被挫敗!
    李純經曆了很多,努力了很多,但是受到的認可程度卻根本無法和自己的父皇相提並論。
    在朝堂上稍微好一些。
    首先,朝中的重臣跟自己接觸本就多,具體政務更是要相互交流,他們自己人知道自己不是機器人。
    自己根據郭戎的建議,進行了的實驗性的改革,雖然在表麵上使得自己交出了部分權利,但是卻使得對自己在朝臣中獲得了極大的的聲譽,更重要的是完成整個過程自己的已經牢牢的掌握了朝廷的真正權力。
    然而,在民間,自己父皇的聲望在民間達到了一個真正的巔峰。
    在普通大唐百姓的目光中,自己在自己的父皇麵前是灰頭土臉,依舊是那個生長在自己父親羽翼之下的孩子。
    在裴植的醞釀之下,父皇的臨終治之戰堪稱完美。
    張取義老老實實的將父皇的棺槨和遺骸放到陳倉城頭,和與陳倉共存亡遙相呼應呼應,更讓父皇的形象帶上了一種壯烈。
    父皇的聲望之所以能在死後達到巔峰,固然跟自己刻意的宣傳有關,更重要的是從退位以來自家父皇積累的總爆發。
    更讓李純哭笑不得的是,自家父親那個光輝的形象對大唐意義重大。
    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己父皇頑強、不屈已經成為了支撐整個大唐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自己非但不能傷害父皇這種形象的分毫,還要盡可能的將這個精神動力維持下去,直到大唐走上真正的複興。
    如果李純是一個既沒有野心又才能平庸的皇帝,那麽或許對李誦帶來的這種無言的庇護會非常的歡迎。
    借助父皇留下的東西,老老實實的維護唐帝國,老老實實的維護發展,安安穩穩的做上二十年的皇帝,大唐進入正軌,等到兒孫長大,將複興之路上的唐帝國的交給自己的兒孫,也未嚐不可。
    但是,李純是什麽人?
    平庸,安逸,可不是李純的人生標簽!
    胸懷遠大,氣吞四海,才是郭戎認為合適的李純的性格標簽。
    昔日郭戎為了減小李誦、李純父子之間的關係,減小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故意甩出了一張輪廓上的世界地圖,並且對各地做了一定程度的普及。
    而郭戎這一個無心之舉,更是為李純打開了一扇想象不到的視野,為李純插上了一副夢想和野心翅膀,使得李純的心變得更大,胸懷也更加的寬廣。
    這樣一個自認為應該胸懷四海,手握八荒的李純,怎麽可能甘心情願的一輩子生活在自己父親的,陰影之下。
    李純要擺脫自己身上李誦的陰影,就必須要找到一點可以超越李誦的地方。
    李純認真的研究過自己父親的一生。
    前半生,自家父親的毫無波瀾,然而退位之後,自家的父皇則如同開了掛一般。
    那嚴密的心機,那超強的掌控力,讓朝廷,讓勳貴,讓豪門,感受到的是無邊的恐懼。
    至於民間一切的源泉……
    來源於,那場驚天動地的興慶宮包圍戰,
    來源於,在於平定叛亂之後,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誓言,
    來源於,拖著一身殘軀,在最為難的時候死守長安,死守興慶宮的行為。
    正所謂“不是我很優秀,全靠同行的襯托”,由於那些前代跑路皇帝的襯托,自家父皇的形象想不高大都難!
    至於第二點,
    則來自那一次在郭戎和新編禁軍護送之下的大唐行。
    出潼關,在洛陽震懾山東門閥,
    進中原,懾宣武,降淮西,夜襲鄆州,覆滅平盧,
    北上河北,震懾的整個河北三鎮不敢妄動,
    就算隻有暴露給普通百姓的信息,也足以讓所有的百姓感受到唐皇的雄才大略。
    至於第三點,
    陳倉道之戰,父皇完美的謝幕,
    陳倉防禦戰,以遺骸堅守一線,真正做到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這一下更是空前絕後!
    這不就是活脫脫的將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演繹到了百姓的麵前。
    這些空前絕後的東西的疊加之下,李純知道在“守”這個方麵根本不可能和父皇相提並論。
    甚至在整個華夏的曆史之上,在守衛華夏,守衛大唐的這個角度,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能和自己這位父親相提並論。
    既然在防守上比不了父皇,那麽李純所能做的就是在進攻上超越自己的父親。
    要進攻,就必須要選擇一個最合適的目標,而舉世攻唐的意圖破滅之後,東、中、西三個方向的敵人擺在了李純的麵前。
    西部抵禦了吐蕃人的進攻,中路殲滅了河北叛軍的主力,東線戳穿了李師道陰謀的同時,眼下天下的局勢相對穩定。
    西邊,吐蕃人的實力本就不弱,再加上劉辟的叛逃,全殲入寇吐蕃大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實上,關於吐蕃,除非傾國之力,否則很難徹底將吐蕃鏟除,這幾乎已經成為了整個大唐的共識。
    而現在,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自己李純都無法立刻舉國之力……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並不在這裏,因為從五年之前,郭戎抵達長安和李誦見麵的時候,吐蕃人真正的命運就已經被定下。
    郭戎,這樣一個有能力,有忠誠,有毅力,一門心思打通河西,救援龜茲的家夥就是這樣一場滅國之戰最好的前鋒。
    自己父皇的遺命其實已經指出了這場滅國之戰的時間:三年時間!
    大唐需要用這三年的時間繼續發展……
    郭戎和將軍們需要用這三年的時間訓練士卒……
    朝廷需要用這三年的時間來為這場大唐立國以來最龐大的戰事囤積糧草、物資、人員……
    在東端,說實話,李師道確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李師道騙過了精於人心的太上皇李愬,騙過了膽大心細的郭戎,騙過了心思縝密的陳宏誌,幾乎騙過了大唐土地上的每一個人。
    事實上,當李誦、李純父子在長安收到郭戎推測李師道很可能已經叛亂的消息之後,感受到的是難以言喻的震驚。
    在這種舉世攻唐的情況下,膠東的位置實在太重要了。
    膠東半島西北是李愬任節度使的河北鎮、張揞任節度使的魯北鎮,而魯北、河北正是朝廷遏製河北三鎮的前沿和樞紐。
    膠東半島西南,則是兗海和江淮,這裏雖然沒有強大的藩鎮,但是這兩地確實富甲天下,是朝廷真正經濟來源的命脈。
    膠東即墨,嶗山,是大唐的航海基地,更是最大水師所在地,失去了這裏,意味著要進入深海難上加難,失去了水師,意味著正海岸在李師道麵前將成為褪去衣衫的少女。
    這種關鍵的時刻,在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李師道如果突然做點什麽,那絕對都是災難性的。
    隻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