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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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對於李叔所在的師門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甚至,若非師叔的突然出現,我都不清楚還有著師門的存在。
而我所知曉的李叔同門,目前,也就隻有師叔一人而已。
但顯然,眼前的臉譜男不是師叔,光是身高,二者就對不上。
臉譜男的個頭最多不過一米七,還是挺直了腰板強撐的情況下。
可師叔我記得,哪怕他佝僂著背,卻也和一米七八的我相接近。
“同門?不不不!”臉譜男搖頭晃腦,輕蔑一笑道:“李江水隻不過是被我師父踹出師門的一條喪家犬罷了,他還不配當我的同門!”
“什麽!”我震驚不已,想不到李叔竟還有過這樣一段過往。
臉譜男似乎並不著急對我出手,他走上前來,坐在王虎家門口的石凳上,招手衝著我身後的小男孩說道:“小子,過來!”
小男孩跑了過去,臉譜男在他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幹得不錯。”
“那我的獎勵呢?”小男孩笑著伸出手,等待臉譜男的獎勵。
“這呢。”臉譜男鬆開搓揉小男孩腦袋的手,當手掌落至半空時,他忽地朝前用力一探,死死掐住了小男孩的脖頸,將其高舉至半空。
小男孩雙腳亂蹬,死命掙紮,卻不敵臉譜男五指輕攏。
砰!
小男孩魂飛魄散,當場炸裂,魂魄化作縷縷青煙四散。
臉譜男收回手,嫌棄地拍了拍,旋即,他又笑著抬頭,對我說道。
“我讓他搗亂,他卻和你玩起了捉迷藏,替人辦事怎麽能三心二意呢?不聽話,就該殺,別緊張,來,坐吧,我有點事想和你聊聊!”
說著,臉譜男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衝我笑道。
微笑似乎是他固定的表情,然而,他的笑容,卻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特別是搭配上那一副油彩的京劇臉譜。
李叔曾說過,我做事夠狠,脾氣夠倔,像他,但這點好也不好,是一柄雙刃劍。
李叔的一生就因為這種性格,吃過不少虧,他想讓我改變這個毛病,因此‘大丈夫當能屈能伸,忍常人之不能忍’是李叔經常掛在嘴邊告誡我的話。
當下,臉譜男這般輕挑,毫不將我放在眼裏的舉止,若是放在幾年前,甚至都不用幾年,就是放在半個月前,我都忍不了。
也不知為何,可能是經過了黃皮子墳那件事,讓我的心智一夜間成熟了。
縱使此刻我心中有著千般萬般的不願,我還是聽從臉譜男的話,從地上爬起,坐到了他身邊。
本以為,坐下後,臉譜男又會對我一番言語侮辱,亦或是如同對付小男孩那般,突然出手,置我於死地!
不曾想,他竟是娓娓道來,給我講述一個關於李叔,關於他師門的故事。
故事得從五十年前說起。
那時的華夏大地,正處在一場動亂之中。
打倒牛鬼蛇神的口號響徹全國上下。
道士端公之流玄學人士,在那場動亂中,受盡折磨。
那時候的鴻門,不過是玄學江湖中一個毫不起眼的門派。
門派當中,算上看家護院的大黃狗,滿打滿算,也不過十餘號人。
某日,大門被人敲響,門外是兩名乞丐打扮的小孩。
小孩想要討口糧食,然而那個年歲,凡涉及玄學相關,且無官方背書的門派都因那場浩劫,缺糧少食,自己人都吃不飽了,又何來閑糧周濟乞丐。
師門中人欲要將二人趕走,然而,這兩人早已餓得走不動道了,等門中人試圖上手驅趕之時,才發現,二人已經餓暈在了地上。
這時,掌門出現,看著兩個孩子不到十六的稚嫩麵容,動了惻隱之心,將倆人收入師門。
自此,陳李兄弟二人,結束了四海為家的漂泊日子,在鴻門中安家落戶。
可雖是同一村落出來的發小,倆人對於玄學的天姿,卻是相差甚遠。
陳姓乞兒跟隨掌門半年不到,便達到了真正的玄學入門水準。
而李姓乞兒,卻在兩年之後,方才達到發小半年的水平。
時間推移,隨著那場浩劫的結束,鴻門再次步入正軌。
陳李兄弟二人間的差距,雖在李的勤學苦練下,沒有被逐步拉大,但也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到了陳二十歲那年,他已然成為掌門名下大弟子,前途無量。
在這場大弟子的競選的落敗者裏,就有著當年與陳一同拜入師門的李。
有些人便是如此,你我同是落魄人,便可稱兄道弟,把酒言歡。
可若某天,你一人得道升天,獨留我依舊落魄,我便無法平衡內心。
於是,李夥同師門內的其他師兄弟給陳設了個局,令其犯下彌天大錯,甚至到了要將其逐出師門的地步。
但畢竟陳已經是大弟子,在師門中,屬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掌門覺得陳不至於這般冒失,於是派人暗中調查,同時,陳本人也查到了這件事的結果。
當晚,陳找到李對峙,李訴說了自己這些年來遭受的種種不公。
一切緣由,都歸咎於他的天資愚鈍,這是上天對他的不公。
“憑什麽?憑什麽老天爺要這樣對我!”
“我不服!這些年來,我付出比你多十倍百倍的辛苦,可又能如何?”
“我依舊無法得到掌門的青睞,他看重的從始至終就隻有你一人。”
“我再怎麽勤學苦練,終究隻能成為你的陪襯!”
“所以,我不得不這麽做!抱歉,哥!”
李比陳小兩歲,所以,他一直叫陳:哥。
但那晚的一聲哥,卻是李這輩子對陳說的最後一句。
第二天一早,陳親自找到掌門,攬下一切罪責。
在自己和李之間,陳選擇了犧牲自己,成全李!
但掌門其實也已經調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故意隱瞞不說,為的,隻是想看陳的反應,將這件事,當做對他的考驗。
結果自然是陳通過了考驗,而李,被逐出師門。
離開師門的那一天,李紅著雙眼,死死盯著陳。
他認為是陳出賣了自己,是陳毀掉了自己的人生,毀掉了自己的一切。
陳,百口莫辯。
說到這時,臉譜男自嘲一笑,道。
“我本以為,自己做得已經很好了。”
“處處為弟弟著想,甚至不惜,犧牲自我。”
“可他卻執拗地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的他。”
“也怪我,當時太年輕,將兄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如今想來,我到底為了什麽?他害我,我為何還要替他背鍋?我當時就該一巴掌拍死那個孽障!”
“所以現在,你想通了?”感覺到臉譜男身上隱隱散發出的凶戾氣息,我問道。
他點點頭,道:“是啊!我想通了,我這趟出來,原本是想要來了結他性命的。”
“可不曾想,我慢了一步,居然讓他先死了,我總不能鞭屍是吧?那多沒意思?”
“不過還好,還有你,這個他撿來養子,我想,他費盡千辛萬苦想要讓你活命,如果我殺了你,會不會比殺了他,更讓他心痛呢?”
話落之際,臉譜男周身爆發出一股恐怖的殺意!
我頭皮發麻,汗毛倒豎,一股瀕死的感覺,籠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