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君臣煮茶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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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二人相對而坐。
時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先帝蕭衡和韋伯對弈棋盤時候的場景。
不過不同的是,兩人中間的不是棋盤,而隻是一壺清茶。
蕭炬率先開口:“太子梃擊案,幕後之人是漢王蕭涼,韋弟既然早已查出來了,為何不早點告知於朕呢?”
韋然聽後,端著茶杯的手都不自覺的緩了一下,但還是如實說道:“陛下龍體有恙,實不想讓陛下再聞骨肉相殘之音。”
蕭炬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嘴角不由的浮出一絲苦笑:“世人隻知道皇位誘人,又豈知道這個位置坐起來有多難。如今漢王蕭涼心懷叵測,那麽西川太守恒衡也脫不了幹係,朕現在認同之前韋弟和崔祭酒的說法,由北秦去替我們掃蕩西川。”
韋然聞言,也隻能在心中歎息一聲。北秦利用去年蕭炬建康平叛的時機,一舉奪取了葭萌關,打開了西川的門戶,奪取西川乃是遲早之事。
“陛下高見,西川對於北秦來說是易守難攻,但是對於我們而言,卻並非如此。丟了西川,他日沿長江而上,水陸並進不日即可到達成都。隻是這對於北秦而言乃是不世之功,大功雖然歸屬元善,借此讓元善內心膨脹,但是微臣還要思量一下,讓元善以何人為將,此人必須得有一定的能力,日後可以牽製元善。”
韋然見蕭炬並未答話,於是又補充道:“調兵詔令一出,各地藩王必然人心惶惶。此時隻要有人牽頭,那麽就勢必如同星火燎原之勢,戰火焚燒。大戰過後,我朝內政必然疲敝。故而需要北秦也亂起來,無暇南顧。微臣之前已經令人北上,聯絡山胡殘部可汗鬱久閭那桂。讓其勾結元善,派兵北上進攻鬱久閭鴻鵠。”
蕭炬聽後,眼神頓時一亮,立刻說道:“韋弟之意,如今北秦大軍如果去進攻鬱久閭鴻鵠,又分兵進攻西川,那麽襄樊,淮南一線,必然無暇南顧。”
“正是如此,而且鬱久閭那桂,臣的細作告知於臣,此人有勇無謀,隻會呈匹夫之勇,根本不懂內政,若讓他統領山胡,必然每每南下劫掠北秦,北秦邊境必然被其困擾。”
說完這話,韋然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又說道;“如今鬱久閭鴻鵠因為鬱久閭那桂居住在並州,故而無法結交北秦,想必此時他也鬱悶不已。此人頗有城府,比鬱久閭菩提還要強上幾分,必須趁其現在羽翼未豐,將其剪去,不然我朝他日問鼎天下,逐鹿中原之後,就輪到我們麵對山胡的騷擾了。”
蕭炬聞言,頓時哈哈大笑,忍不住說道:“韋弟思慮甚遠,如今中原尚未占據,韋弟已經開始考慮塞外之事了。”
“如今北秦名將當中,安仲年富力強,可惜投身閔觀,如今駐紮在幽州。拓跋月,此人乃是遼東拓跋氏之人,鎮守遼東,對抗高麗,以及塞外遊牧民族。”
提到拓跋家,韋然不由的咬牙切齒,想起韋然就是因為拓跋家而終身鬱鬱寡歡,心中對拓跋家並無好感,但還是說道:“慕宗,此人文韜武略極強,雖然之前兩國交鋒之時,此人並未參與,但是如今北秦也是用人之際,我聽聞他已經就任雍州兵馬總管,想來已是元善心腹。”
蕭炬聽後,麵色越發凝重,隨後也說道:“虎牢關守將,高傲曹。此人傳聞乃是當時項羽,昔日孤身一人就能力拒數百山賊,如今深得閔觀器重,鎮守虎牢,保證北秦東西聯係。”
韋然也是微微點頭:“剩下的大將,多為北秦宗室藩王,能力平平,但勝在有威望。但是還有一人,或許可以替元善完成西川大業,並且日後也能製約元善。”
“韋弟所說之人,莫非是宇文至?”
看到蕭炬已然猜到,韋然也沒有反對,隻是笑著說道:“正是宇文至,此人祖上萌蔭甚重。定邊候戰果累累,宇文至也頗有能力,但是我觀其人,心還不如元善那般狠。元善乃是餓狼,他日宇文至定和元善不睦。”
此時桌上的茶水,蕭炬已經令人換成了地圖。韋然用手指著並州方向說道:“微臣已經建議鬱久閭那桂向北秦求兵,由趙昭統帥趙有誌舊部,和鬱久閭那桂殘部一同北上進攻山胡。長清駙馬乃是我父故交,他之部隊皆是精銳。”
“如此明顯的驅虎吞狼之計,元善能如此輕易上當?”蕭炬此刻倒是頗為清醒,言語之間充滿了疑慮。
韋然說完哈哈大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特地命人送上許多金銀財寶給鬱久閭那桂。鬱久閭那桂如果是短視之輩,用微臣給予之財寶肆意揮霍,那麽日後必然隻能夠靠劫掠北秦為生。北秦就將頭疼不已,山胡部眾二十餘萬人,真要爭鬥起來,北秦損失慘重。如果將財寶進獻給元善,元善為人貪財,加上微臣已令人準備好說辭教與鬱久閭那桂。元善定然發兵。”
“陛下,如今我們需要考慮的是削藩和卻籍之後最壞的影響,就是宗師藩王聯合北派作亂。微臣認為大本營在江州的蕭寅,定然是風暴的中心。微臣將江陵軍調走,給漢王蕭涼讓開一條路。讓其可以和蕭寅合軍。”
蕭炬聞言,則是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隨後苦笑著說道:“蕭涼此人,人如其名,生性薄涼。蕭寅若是造反,必然在江州稱帝,屆時蕭涼豈肯拱手稱臣?隻怕一旦戰事不利,蕭涼必然生怨,兩人反目。”
“正是如此,其餘諸王略是見我們勢微,定然紛紛跳反,屆時可一網打盡。”
看到韋然如此自信,蕭炬仍舊是有所擔憂:“韋弟所言的確有理,但是倘若被裹挾之人越來越多,屆時恐怕社稷蒙難,此事如何?”
“諸王哪怕紛紛響應,但是彼此無法連接,除了楚王蕭歸,漢王蕭涼,趙王蕭寅,三人或可合並一處,其餘諸王想要合兵,必須得經過我軍駐紮的州縣,我將江陵軍調走,名為集結進攻北秦,實為分兵堵塞其餘諸王之路。令其看上去聲勢浩大,但是其實也就三州之兵。隨後我摔大軍在赭圻攔截蕭寅大軍,此時我軍隻需派兵偷襲錢溪,截斷糧道,叛軍定然回天乏術。”
韋然和蕭炬商定好計策之後,蕭炬方才寬心。
但是天性寬厚的蕭炬此時仍然說道:“希望諸王能念到朕之苦心,乖乖交出兵權,朕實不願刀兵相向。屆時苦了的仍是黎民百姓。”
在北秦長安城中,王七跟隨山胡使者一同進入長安。
王七率先帶領使者前去拜會了元善。
元善見來人乃是一漢人,頓時感覺好奇,說道:“山胡蠻部,怎麽會有漢人?”
王七則是答道:“小民本是個生意人,粗通山胡語,因為可汗是蒙難到並州,故而懂漢話之人並不多,就由小民代勞。”
元善聞言,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本身山胡部落就有自己的語言,如今鬱久閭鴻鵠為正統,自然部落中有才之人大多歸附鬱久閭鴻鵠。
鬱久閭那桂那裏多為戰士和家眷,雙方交流不便,這也是鬱久閭那桂在並州頗為不順的原因之一,語言根本不通。
“我家可汗言到,寄人國土,心懷慚愧。想要打回草原,驅趕鬱久閭鴻鵠,想請求大王一同發兵協助。”
聽到王七的來意,元善此時也是眉頭緊鎖。此時茲事體大,萬一戰敗,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積累的聲望,就就要付之東流。
王七顯然早已料到,隨後說道:“大王,富貴險中求。昔日長清駙馬所部,攻打山胡戰無不勝,如今雖然長清駙馬已死,但是其部猶在。”
“這位先生雖然並非不無道理,可是長清駙馬如今已死,舊部無人可以製約啊。”
“長清駙馬之子,此子雖然不知道能力如何,但是隻需令其做一個傀儡,讓長清駙馬所部可以盡力即可。”
王七的話,讓元善心頭不由的一動,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讓趙昭掛帥出征,自己則派人為副帥,確實兩全其美。
王七看元善麵色已經猶豫,知道他已然動心。於是又送上了兩箱子財物給元善,說道:“我家可汗聽聞大王日夜操勞,頗為辛苦,故而獻上此等薄禮,還望大王笑納。”
元善看見滿滿兩箱財寶,不由的臉上放光,但仍舊是故作推辭道:“不可,還是拿回去吧。”
“大王莫要見外,我家可汗說了。無論此事能否成行,如今部落能在大秦境內安居樂業,也是多仰仗大王的,閔觀這廝,在並州並不給部落好日子過。並州兵馬又對部落敵視甚重。還望大王多多海涵。”
元善一聽和閔觀有關的話題,就格外有興趣,也順著王七的話開始罵起了閔觀。
王七心中暗笑,但是麵上卻不露聲色,許久知道,元善說道:“此事我會考慮。先生可先回去等消息。”
王七離開元善府中後,並未急著回驛站,還是到了幾個元善心腹的府中,也都送上了一些禮物,上下打點了一番。
拿人手軟,這些人紛紛表態,他們定會勸元善發兵。
王七隨後回到驛站,偷偷拿了一些禮物,隨後喬莊了一番,先是去了陳長遠的府上。
長林伯陳清聽聞有人拜訪陳長遠,還以為是哪個世家子。但是一看來人卻不認識,故而問道:“先生是何人?找我兒有何事?”
“我受南朝故人所托,來看望一下長林伯和公子。”王七故作神秘的說道。
陳清頓時大驚,所謂的南朝故人,還能有誰?
倒是陳長遠聞言而來,便說道:“先生可是韋然門人?”
王七點了點頭,隨後拿出禮物遞給陳長遠說道:“這是我家夫人送給陳夫人的禮物,都是陳夫人當初在江南最喜歡的胭脂水粉,並無他物,還請二位寬心。”
陳長遠看了一下,確實是小月當初在建康購買過的胭脂水粉,近來還時常嘮叨,長安都無此物。
陳長遠看了陳清一眼,陳清示意收下也無妨,畢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陳長遠便美滋滋的將東西收了起來,想必又能讓小月樂上好幾天了。
“貴國秦王令你來此,可還有其他事?”陳清不似陳長遠那般天真,隻是直接問道。
“我家大王並無特別交代。隻是大齊進來整頓軍馬,我家大王欲誓師北伐。大王說了,有朝一日,定然會在長安和陳公子聚首。”王七調侃的說道。
陳清聞言大怒,說道:“豎子狂妄!他能先過的了長江再說。在江南偏安,做個富貴王爺不好嗎?戰場之事何等凶險,瞬息萬變。他兒子如今才歲,就想著鯨吞天下,萬一有所閃失,如何向定南候交代。”
聽著陳清又是發怒又是關懷的話語。王七也就是笑笑不說話,隨後便離開了陳府。
不多時,王七出現在了駙馬府上,隻說要拜見公主。
元芸此時仍舊在坐著女紅,不知為何,可能是在建康養成的習慣,元芸此刻對女紅特別偏愛,聽聞有人拜訪自己,元芸還不解。
令人在前廳接見後,王七也是遞上了一個包裹,裏麵盡是南朝的胭脂水粉以及一封書信。
元芸打開書信,呈現在眼前的是娟秀的字體,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但見書信上第一頁赫然寫著,元淑拜姐姐元芸親啟。(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