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之亂正酣時 第一百四十章 尋陽之戰陷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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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陽城外,喊殺聲震天。
韋然親領步騎兵十萬,已經圍困江州尋陽五日之久。
而在圍困江州的同時,韋然也得到了消息,會稽郡的孔繁被臧洪擊敗,逃亡山中後,無路可逃,最終自盡。
至此南朝六王之亂還未光複之地,隻有江陵,江州,郢州和襄樊。
同時建康的使者到來,傳遞給韋然一個重要的信息,蕭炬已經親自從建康啟程,數日後就要抵達建康。
對於這個消息,韋然本人則是滿臉震驚,但是也並未發表任何意見,隻是令人厚賞了前來勞軍的內官。
反而是崔誥得到消息後,由衷的說道:“陛下真乃明君也,”
“那是自然,陛下文韜武略,當世無雙。”韋然順著崔誥的話應和道,隨後又問道:“不過不知陛下為何突然要親自來征討蕭寅。如今尋陽被圍,周邊郡縣皆已投降,蕭寅恒直困守孤城,敗亡乃遲早之事。”
崔誥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隨後苦惱著說道:“秦王怎如此沒有政治頭腦。先前秦王赭圻,淺溪,兩場戰鬥,陛下均未過問。如今距離拿下蕭寅隻有一步之遙。陛下卻要親自前來。秦王可知為何?”
看著沒有說話的韋然,崔誥則是解釋了起來:“蕭寅畢竟是賊首,又是陛下之弟。秦王征討蕭寅,馬到功成乃是大勢所趨。但是此乃不世之大功,若是讓秦王將功勞全部分去,難免會被眾臣猜忌功高震主。陛下如今親來,那麽大敗蕭寅的最大功勞自然會被這些人歌功頌德到陛下頭上。屆時陛下得了名聲,秦王才能得到更大的好處。”
韋然旋即默然不語,此間道理他一聽就懂,如今已經位極人臣,若是在算上平叛蕭寅的功勞,恐怕蕭炬想要封賞自己,就得把皇位讓出來了。
但是另外一個問題深深困擾著韋然,如今蕭炬已經禦駕而來,那麽這尋陽城,攻還是不攻。
聽到韋然的疑問,崔誥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到韋然惱羞成怒,崔誥問道:“建康至此,陛下輕舟不過數日,如今尋陽城高池深,難道還能在幾日內攻下不成?”
韋然隨後啞然失笑,似乎確實就是如此。
隨後韋然將陛下要親自來尋陽勞軍的消息通告全軍,頓時南齊軍軍心大振。
韋然隨後親自坐鎮中軍,指揮攻城。
裴突身為先鋒,更是一馬當先,身先士卒。親領敢死隊登雲梯準備強行攀上城牆。
奈何恒直也是一代猛將,如今更是喪字之痛,無處發泄。
守城方式可謂變化多端,裴突剛攀登上城牆,瞬間數支長槍襲來。
裴突躲閃不及,頓時被刺下城去,幸好城下屍體眾多,裴突隻是重傷昏迷。
恒直更是令人打造千斤大弩,準備伺機在戰場上射殺韋然。
冼慧雖為女中豪傑,但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規模的戰役,她麾下的俚族軍士也是脊背發涼。
韋然看出了冼慧的窘迫,笑著說道:“此等場景,在交州不曾見過吧?”
冼慧點了點頭,在交州一般也就兩三萬人的戰鬥,如今南齊軍和叛軍加起來二十餘萬人,圍著一座尋陽城再打,場麵著實壯觀。
看到裴突從城頭跌落,韋然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立刻令人前去接應,將裴突給救了回來。
裴突此刻昏迷不醒,前鋒無人帶領,韋然隨後任命中郎將陶益為先鋒。
陶益領命而去,繼續率軍猛攻尋陽。
尋陽城有如絞肉場一般,但是密密麻麻的倒下的皆是南齊士兵,韋然見事不可為,無奈之下隻好鳴金暫且收兵。
營帳之中,韋然臉色鐵青。根據探子得到的消息,尋陽城的糧草足以堅守一年,恒氏精銳皆在此處,短期之內恐怕難以攻克。
帳內諸將也都是束手無策,恒直又將尋陽城牆加高了一米,讓本就難以攻克的尋陽更加難攻。
“早知道當初就該拆了尋陽。”韋然不滿的說道。
湘王蕭義此時說道:“如今如此攻城,也不過是徒增傷亡。屆時此消彼長,對我等極為不利。不如圍而不攻,待敵自潰。”
“不可,敵軍糧草囤積在城內,而我軍之糧得從全國各地周轉而來,如果圍而不攻待敵糧草耗盡,我朝國力也被消耗一空,屆時若北秦來犯,我等唯有披發左衽了。”崔誥立刻表示了反對。
“何況陛下即將到來,一個月之內必須要結束此間戰事,不然朝廷也怕有變故。”
崔誥斬釘截鐵的話語,讓韋然也不由的心中一震。
隨後崔誥分析道:“攻城本就需要人數多過守城方,如今我軍十餘萬人,城內守軍也有十萬人。故而我軍難以消耗。但是如果繞過江州去攻打郢州和江陵,恒直並非蕭涼那般短視之人,定然從後伏擊我軍,故而我軍隻有強攻江州。”
“更何況蕭涼如今為求自保,故而按兵不動,但是若我軍戰事焦灼,難保蕭涼不會起什麽心思。屆時才是真正的危險。秦王可用昔日攻破臨海郡的方法。”
韋然眉頭一皺:“崔兄是說挖地道?”
“正是。”
其實韋然並不喜歡用挖地道的戰術,尤其是尋陽這樣的一州治所。
屆時城牆轟然倒塌,築城又頗為耗費能力。
尤其是尋陽的戰略位置極為重要,一旦襄樊江陵有失,尋陽和湓口就是建康的屏障。
但是想起今天丟下的三千餘具屍體,韋然最終隻能點頭。
次日起,韋然麵對尋陽圍而不攻,令人在三處挖掘了十二條地道,晝夜不停的開工。
同時韋然又令人打造高樓,樓的高度甚至超過了尋陽城牆,居然臨下對尋陽進攻射擊。
韋然又十分惡趣味的令士兵的吃喝拉撒全在箭樓上解決。
這個做法也令恒直大為惱火,因為就在剛剛,他視察城防的時候,就被天降甘露給照顧了。
恒直麵色陰沉,令人從城內發動投石機,意圖摧毀箭樓。
果然箭樓雖高,但是略微單薄,一擊之下,就轟然倒塌。
隨後翻滾的巨石給韋然軍陣造成了重大的傷亡。
此時恒直突然眼前一亮,於是又接連用投石機投擲了數次。
南齊軍瞬間死亡千餘人,韋然無奈之下,隻好令軍陣後撤五裏。
蕭寅此時也登上了城樓,正好看到韋然軍後退,蕭寅不由的舒了一口氣,對著恒直說道:“舅公真厲害,居然擊退了韋然。”
恒直隻是冷冷的搖了搖頭:“我們沒有足夠的材料,故而投石車沒有辦法經常使用,我兒曾經說過。”
提到恒玄,恒直心中又是一陣酸楚,恒玄如今甚至還未下葬,被放在了府邸之中,屍體都已發臭。
想到這個事情,恒直又是氣急,恒玄死了都無法安息。他剛欲準備出城下葬恒玄。韋然就率軍圍城。
“我兒曾經說過,韋然擅長挖地道。今日韋然圍而不攻反而隻是騷擾,定然是在挖地道。”
“韋然地道戰,舅公有何法破之?”蕭寅問道。
恒直深深的歎了口氣,韋然的地道是用來破壞城牆,而非用來偷襲城內士兵,故而很難阻止,他也曾想過對挖地道,但是尋陽城頗大,地道不一定會交匯。
幸好恒玄對韋然的地道戰頗有研究。故而恒直令人在城牆後麵又增加了一道土城牆,隨後在土城牆後麵又用木柵欄排開,所以此時的尋陽城,乃是三處城防。外城牆,內城牆,以及類似營壘的木牆。
恒直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顯然是已經做好了和韋然長期戰鬥的準備。
蕭寅此時突然說道:“舅公,我剛剛路過你的府邸,表哥還未下葬,逝者為大,我想和韋然罷兵一日,我等將表哥下葬了,趁機派人前往江陵說服蕭涼趕緊出兵。”
恒直聽到這話,不由的多看了蕭寅幾眼,他還真沒想到蕭寅會有這種想法。
想到這裏恒直不由的自嘲了一下,孩子們都長大了,不論是恒玄還是蕭寅,恒直都把他們當成孩子,如今看來,是自己老了。
就在韋然退後五裏紮營之後,突然尋陽有使者前來。
韋然於是令眾軍故作懶散狀,隨後宣使者進營。
崔誥此時不解:“自古以來,敵軍有使者前來,都是軍容整齊,長槍鐵戈,用以威懾,秦王為何反其道而行之?”
韋然笑著答道:“崔兄此言差矣,示弱方可麻痹敵人,展現實力又有何用?我隻是好奇此時恒直派使者前來幹嘛?”
不多時,營帳內進來一人,韋然一看,此人就是個文弱書生。故而譏笑道:“恒直帳下無人了嗎?派你個酸儒前來?”
曹金聞聽此言,神色不變,隻是答道:“不管何人前來,在秦王眼裏都一般無二,故而就派我前來了。”
韋然頓時覺得頗有意思,隨後問道:“不知恒直派你來所為何事?”
曹金此時一改之前的傲骨,反而裝作悲痛的說道:“恒公子與秦王乃是至交,如今兩軍對壘,恒公子不幸身死,但是至今仍未下葬。屍體已經腐爛,恒公身為人父,以淚洗麵。逝者為大,還望秦王念在昔日情分上,雙方罷兵一日,讓我等可以出城安葬恒公子。”
韋然聞聽此言,也是心中悲痛,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決斷,故而隻能看向崔誥。
崔誥此時雙眼看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如此做派,讓韋然心中不停的暗罵。
糾結許久之後,韋然說道:“也罷,逝者為大,不知你們打算將恒玄安葬在何處?”
“城外山下,當初已經定好位置,恒公也說了,下葬當日他會親自送棺,如果秦王可以不擇手段的話,並非沒有機會擒他。”曹金雖然說的看似風輕雲淡,但是韋然卻能感受到話中的譏諷之情。
韋然隨後擺了擺手:“明日休戰,本王再退兵五裏,你可讓恒直放心,我雖非正人君子,但是也懂綱倫,逝者為大,我不會趁機偷襲的。”
得到滿意的答複之後,曹金轉身離開了營帳,回尋陽複命去了。
此時崔誥湊上來說道:“如果此人所言為真,明日是生擒恒直的大好機會啊。”
韋然聞言雖然有所心動,但還是擺手說道:“崔兄此言差矣,恒玄畢竟是我故交,如今屍骨未寒,曝在天目之下,我心也不安。正好我軍疲憊,陛下也將到來,明日讓其下葬就是。”
“雖然恒直肯定會借下葬的名義動些小動作,但是我派人占據附近高點,城中概況一覽無餘即可。明日他們既然從北門出城,那麽其他兩人都不鬆懈,我隻需關注北門動態,他們極有可能會趁此機會前往郢州和江陵求援。”
聽到韋然已經早有計較,崔誥便也不再多言。
此時曹金回到城中,向恒直陳述了韋然的話。
恒直聽後也是感歎一聲,造化弄人。
曹金不安的詢問道:“明日恒公真要親自出城?萬一韋然出爾反爾,恒公豈不危險?”
“韋然一心想要做一番大業青史留名,如今這尋陽死守無非就是待變,若是沒有轉機,城中糧草耗盡,我等也成待宰羔羊。明日我親自出城為我兒下葬,若韋然真如此不要臉皮,那麽我恒某也敬他是個梟雄。”
是梟雄,而非英雄,可見恒直內心對韋然的評價。
隨後恒直喚來親信囑咐道:“明日我離城之後,三處城門加強戒備,韋然雖說罷兵一日,但是難免會派奇兵突襲,防人之心不可無。”
蕭寅此刻也來帶了恒直府中,說道:“明日我也去送送表哥。”
一聽這話,恒直立馬氣急,罵道:“你如今乃是國君,怎可輕出。我是臣,你是君,我若有事,尋陽還得靠你來支撐士兵的信念。”
看到恒直神情嚴肅,蕭寅也不敢多言。
恒直此時撫摸著蕭寅的頭發說道:“寅兒啊,外公本欲讓你成就一番罷也,可是時不待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