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梁蕭涼一場夢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二陽謀托孤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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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秦長安城內,趙昭在塞外大獲全勝,這讓元稹激動不已。
元善自從謀取西川成功之後,在朝內威望更甚,借機封賞自己名下的官員達數百人之多。
元稹雖然不願,但是麵對強勢的元善,也隻能敢怒不敢言,十分窩囊的在詔書上蓋下了印。
但是趙昭的好消息沒讓元稹開心太久,宇文至就將蕭涼打算內附北秦稱藩的消息傳給了元善,元善理所應當的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
於是就有了朝會上的一幕,元善眉飛色舞的訴說著得到西川江陵襄樊的美好願景。
而群臣大多大聲喝彩,唯有閔觀元稹等數位大臣則是神情凝重。
元善此時話鋒一轉,矛頭直接指向閔觀:“閔相為何悶悶不樂,如今我朝已得襄陽,江陵也已內附,南朝如今隻剩下原先的東吳六郡已經交廣兩州,人口不足五百萬。我大秦如今人口四千萬,一統天下豈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這裏,元善用目光瞥了一眼元稹,若是一統天下,自己再下手可就晚了,屆時身為大一統王朝的開國之君,元稹絕對能坐穩位置。
閔觀順著元善的話說道:“昔日北燕全盛之時,舉全國之力征討後乾,結果被五萬後乾軍在肥水擊潰,北燕自此分崩離析,先帝方有可趁之機,兼並北方。如今南朝雖然經曆內亂,但是蕭炬已經蕩平了南朝內政,況且蕭炬如今二十六歲,正是鼎盛之時,恐怕也無法輕與吧。”
閔觀立刻給元善潑起冷水,隨後轉身看向元稹說道:“陛下,如今蕭涼既然決定內附,我們就應當趕緊增加兵馬前往襄陽,迅速攻克義陽,徹底截斷南朝在長江以北的最後一座堅城,同時令傅遠將軍不惜一切兵力,進攻廣陵,廣陵城雖然堅固,但是韋然如今還在長江以西征戰,此乃絕佳時機。”
元善此時立刻說道:“這就不用勞煩閔相費心了,我已令宇文至和拓跋遠出擊義陽。”
閔觀頓時心中一驚,隨後用手指向元善,怒道:“如此大事,彭城王也不可不與陛下商議就擅自發兵。彭城王眼裏還有陛下嗎!”
“哦?”元善故作詫異,隨後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元稹。
元稹被元善的目光嚇了一個哆嗦,隨後趕忙說道:“事急從權,兵貴神速,彭城王的決定朕絕對支持。”
閔觀憤怒的摔下了手中的笏板,隨後直接說道:“既然如此,微臣年事已高,請求回府修養。”
說完也不顧及在場人的臉色,直接走出了拙政殿,起身回府。
朝中重臣紛紛借機彈劾閔觀囂張跋扈,讓元稹予以懲處。
元稹隻是說道:“閔相想來是操勞過度,修養幾日便好,眾愛卿不可多言。”
散朝之後,元稹秘密出了皇宮,來到了趙昭府上。
趙昭此時帶兵在外,趙昭府中唯有昭陽公主元芸。
元芸看見元稹喬裝來此,心中頗為詫異,但是也不便在外多問,於是將元稹請入密室之中。
元稹在密室內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於是立刻抱頭痛哭起來。
元芸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不停的寬慰著元稹。
許久之後,元稹才緩過神來,對著元芸說道:“皇妹,如今元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了。不用朕之虎符就擅自調動兵馬,就連閔相也不得不避其鋒芒,今日朝堂之上,元善看朕的眼神甚為冰冷,好似在看一個死人,朕該如何是好。”
“朝堂之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又能如何?”元芸自然知道元稹今日前來,是希望利用趙昭的力量試圖除掉元善,但是元芸剛為趙昭延續香火誕下一子,實在不想讓趙昭卷入這紛爭之中。
元稹聽到元芸這麽說,一時之間為之語塞。但是他強行穩住心神,對元芸說道:“皇妹啊皇妹,如今朕能依靠的隻有駙馬了。”
“昔日駙馬和陛下圖謀,意圖在宮中除掉元善,當時元善不過數百人進入宮中,朝中還有閔觀製衡元善,陛下尚且唯唯諾諾,上千禁軍一擁而上,未必不能除去元善,可是陛下卻愛惜自己的性命,將駙馬出賣給了元善,若非趙氏一族在並州影響力巨大,隻怕趙家已經被滿門處死。”
元稹此時滿臉慚愧,他當初親手將趙昭推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若非忌憚並州軍徹底投向閔觀,忌憚趙有誌的舊部,又有定邊侯宇文術為趙昭說話,隻怕趙昭不死也將被終身幽禁。
但是元稹仍然不死心,他還是用希冀的眼神看向元芸,哭著說道:“高乾和朕說過,若是有一統天下的機會,那麽元善就肯定會殺了朕,因為一統天下的開國之君,無論是不是個傀儡,都是要青史留名的,而如今機會已經很近了,我感覺到了,元善已經快要動手了。”
元芸此刻也無能為力,元稹的暗弱無能,根本守不住元見留給他的天下。
元芸對元稹嘶吼著說道:“陛下,陛下。你登基的時候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是還是淪為了閔後,閔相,元善三個人手中的玩物,成年君主被架空的縱觀曆史也沒幾人。事到如今又有何辦法?駙馬是在並州有十萬大軍,但是這十萬大軍到的了長安嗎?隻怕剛過虎牢關,就要消耗殆盡了。現在宮中都是元善的眼線,就連閔觀如今都要不上朝避禍了,事情已經沒有轉機了。”
元芸的話擊碎了元稹最後一絲幻想,元稹踉踉蹌蹌的離開了趙府。
當坐回馬車的那一刻,元稹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消耗殆盡。
而閔觀回到府中之後,也是在書房內一個人省著悶氣。
閔世元不在,隻有閔世川個不成器的東西在閔觀身邊晃悠。
閔觀罵道:“你個腦殘玩意,我怎麽生出了你這麽個兒子,你但凡有你弟一半本事,我也不至於如此發愁。”
閔世川則是滿不在乎的說道:“父親不就是擔心元善謀朝篡位嗎?這元家天下讓其篡就篡了唄,不還是姓王。我們閔家不還是第一大家族。”
但是閔世川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看到一個硯台向自己飛來,閔世川慌忙躲避,隨後跳起來說道:“你是想殺了我啊。”
“對,我就是想殺了你個腦殘東西!”閔觀此刻沒有一絲丞相的威嚴,而是吼道:“君是君,臣是臣,元善一旦成為了皇帝,我等還有活路嗎?此人睚眥必報,不是善類。”
閔世川也隻好低頭不語,靜靜的站在一旁。
閔觀隨後嘩啦啦的開始寫起了信來,不多時便喚來家將:“挑幾個能幹的死士,將這些信送出長安,交到指定的人手上。”
這時候下屬來報,說府外有人求見。
閔觀本就不耐煩,於是便想推脫不見,但是想來想去,如今自己看上去已經失勢,誰又會前來拜見自己呢?
故而令下人將人帶來。
此人閔觀認識,趙昭出征之前就是此人來過自己府上。
閔觀用眼神示意閔世川出去,隨後對王七說道:“先生進入又怎會來此?”
王七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硯台,以及淩亂的桌麵,便知道閔觀肯定是心煩不已,故而開門見山的說道:“今日朝堂之上,閔相和元善爭鋒相對,奈何陛下暗弱無能,如今已無周旋之餘地了。”
閔觀頓時警覺起來:“朝堂之事,你是如何得知?”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閔相不會沒停過吧。”王七隨意的說道。
看著閔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王七趕緊打住,直接對閔觀說:“如今元善勢大,軍功加身,篡位恐怕隻在朝夕之間,閔相還留在長安,是打算和元稹一同去見先帝嗎?”
閔觀的臉色變的極為通紅,但是隨著極致的通紅,過後就是極度的慘白。
看到臉色陰晴不定的閔觀,王七便知道自己戳中了閔觀的心事。
隨後王七對閔觀說道:“如今元善篡位已經基本是時間上的問題了,閔相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閔觀聞言,突然抽出寶劍,對著王七說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今日來此意欲何為?”
王七隻是笑著撥開閔觀的寶劍,對閔觀說道:“自然是來解救閔相於水火之中。如今元善雖然一手遮天,但是閔相在長安也並非沒有後手,若真到了萬難時刻,閔相抽身離開長安,前往鄴城,屆時振臂一呼,盡起關外之兵,並非不可鏟除元善,重振朝綱啊。”
閔觀此時思緒萬千,但仍是對王七說道:“南朝如今危如累卵,我大秦若是內亂,則對南朝有利,我知道你是南人,但是有如此想法者,恐怕你是韋然的門人吧?”
王七不置可否,似乎早已將身死置之度外,反而隻是對元善說道:“我家王爺恨閔相入骨,不希望閔相死在別人手上。”
閔觀聞言,臉上表情不斷轉換。隨後王七又說道:“駙馬趙昭如今囤兵並州,可與閔相合並同盟,淮南軍傅遠又是閔相嫡係,鄴城如今乃是閔二公子駐守,至於青州刺史段匹敵,此人也是個忠義之人。屆時閔相坐擁關外土地,人口兩千餘萬,遠勝關內,元善手下也就宇文至等寥寥數人,閔相文治武功皆高過元善,我相信不日即可鏟除元善,恢複正統啊。”
閔觀此時已經意動,雖然他隻想獨攬大權,不想謀逆,但是此時朝局對自己極為不利,他也不想稀裏糊塗就在某個早晨被元善先發製人。
故而閔觀誠懇的問道:“可是我得師出有名啊。元善乃是皇室宗親,他若逼陛下禪位,我若僭越,自己反而成為眾矢之的。”
王七此時突然出現狠辣之情,說道:“倘若元稹是被元善所害,閔相又帶著元稹唯一的骨肉元幀逃出長安,扶持元幀稱帝,如此一來天下大義都站在閔相身邊,元幀年幼,閔相獨攬朝綱,厲兵秣馬,討伐元善,此乃上上策啊。”
閔觀此時顯然已經意動,王七之言可謂字字珠璣。
倘若自己扶持元幀登上帝位,憑借富饒的關外之地,加之自己又占據虎牢天險,元善隻能被動挨打。
隻是元稹畢竟乃是自己的外甥,想到這裏,閔觀終究是有點於心不忍。
但是王七就補上了最後一刀,對閔觀說道:“閔相把元稹當做外甥,但是元稹可曾把閔相當成過自己人?倘若他早把閔相當成自己人,元善又如何做大至此?”
此話可謂是令閔觀茅塞頓開,心中最後一絲愧疚感也蕩然無存。
閔觀起身對王七說道:“可是元善如果行動,元幀如何逃脫?再說我也不知道元善何時會行動啊?”
王七則是神秘一笑,說道:“今日下了朝,元稹就喬裝去了昭陽公主那,想必是想尋求趙昭為外援,我將此事泄露給元善,元善哪裏能容忍?必然要入宮找元稹興師問罪。丞相可以假裝找陛下,探討如何除掉元善,隨後以保護皇室血脈為由,趁機讓元稹將其子交給閔相,閔相星夜先令人將昭陽公主和其子,連同元幀一同送到鄴城。”
“閔相救出了公主,駙馬定然會對閔相感激涕零,隨後我在派人將事情通知元善,如今宇文至等人皆不在長安,無人可以勸阻元善,元善入宮之後,陛下仗著有閔相支持,必然不會輕易和元善妥協,但是那時候閔相早已從長安脫身,令人在長安散步謠言,就說元善弑君篡位。屆時元善騎虎難下,如果放過元稹,他勢必要交出手中的權利以堵住眾人之口舌,但是閔相覺得元善會這麽做嗎?”
閔觀搖了搖頭,說道:“自然不會這麽做,他肯定一不做二不休,趁機殺了元稹,直接稱帝。”
想到這裏,閔觀不由的頭皮發麻,隨後顫顫巍巍的看向王七,說道:“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韋然的主意。”
聽到閔觀話中暗藏的殺機,王七趕忙說道:“我隻是一個商人,哪有這種主意,這都是我家王爺的主意。他還讓我帶一句話給閔相。”
就在閔觀好奇之時,王七說道:“昔日閔相用佩劍計這一陽謀殺害了定南候,如今我韋然用托孤計這一陽謀,禮尚往來,是要忠孝節義保全整個北秦,還是要自身的安危和富貴,分裂整個北秦,都在閔相一念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