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齊明帝殯天上元

字數:6564   加入書籤

A+A-


    沮渠誠然聞言,看著李恪遠去的方向,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煩。
    他此刻頗有衝上去暴打李恪一頓的衝動,丟了蒲州的後遺症就出來, 如果真讓西秦大軍在峨眉塬上築城,則就真的被動了。
    沮渠誠然並沒有讓傅遠回河陽,而是讓他跟隨自己入了洛陽,隨後又向青州傳令,令賀拔盛領軍三萬前來洛陽會合。
    來洛陽之前,閔世元授予了沮渠誠然假節,故而沮渠誠然有自行調兵之權,隨後他又令人快馬向鄴城報告情況,希望並州刺史趙昭可以率軍從晉陽南下,雙方在蒲州會師,重新奪回蒲州。
    傅遠對此並無異議,但是忍不住提醒道:“將軍孤注一擲想要奪回蒲州,但是此時若南齊趁機來犯,又該如何抵擋?”
    根據傅遠的分析,洛陽附近去除守城的士兵,可以召集六萬餘人,若青州賀拔盛帶兵而來,雙方合兵十萬,足以圍困蒲州,但是洛陽必然空虛,劉仁業如今被蕭炬受了假節,可自行出兵,無需向建康稟報,如此一來,攻克蒲州的時間必須控製在十日之內。
    沮渠誠然聞言,指著蒲州說道:“西秦大軍在潼關,必須得用大軍強攻,方可獲勝,率軍進攻蒲州之後,一軍圍住潼關,一軍強行渡過黃河,我軍在黃河上搭建浮橋,保持東西聯係,如此一來,我軍的主要人物就是牽製蒲州守軍,待趙昭從並州而來,一舉攻之。”
    就在東西兩秦準備蒲州之戰之時,南齊台城之內,蕭炬又是日日吐血不止,身體已經日漸虛弱。
    韋然於是便讓蕭業日夜居住在上元宮中,日夜服侍蕭炬。
    楊蘭為此事還叫來韋然,責怪他蕭業不過是一個孩子,如何能服侍蕭炬,還不如讓其休息。
    韋然則是反駁道:“蕭業乃是太子,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就應該日夜服侍在陛下身邊,萬一陛下有個萬一,太子也必須是第一見證人,旁人皆不可,連我近日為了避嫌,都極少去上元宮中。”
    楊蘭無言以對,隻好點了點頭。
    不過韋然雖然沒有居住在上元宮中,但是整日住在中書省內,就是為了保證蕭炬去世的時候,他能第一時間在現場。
    韋然回到中書省,喚來工部尚書裴樞,詢問其陵寢的建造情況。
    聽聞陵寢一切如常,韋然方才安心,對裴樞說道:“陛下之陵寢,乃是如今大齊頭一號大事,不可出了差錯,事情辦妥了,自有賞賜,若是出現什麽意外,則莫怪本王無情。”
    裴樞諾諾的點著頭,韋然立刻寬慰道:“本王也是擔心陛下身後之事,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韋然之所以對裴樞有所客氣,乃是因為裴樞並非是讀書之人,是民間精通建造之人,故而被韋然破格任命為工部主事,平日工作又盡心盡責,後被提拔為工部尚書。
    韋然看不起文縐縐的士人,但是對有真才實學之人還是頗為尊敬。
    裴樞此時想到了什麽,突然對韋然說道:“秦王,修建陵寢之預算,卑職覺得有所不妥?”
    韋然一聽,直接說道:“陛下的要求節儉,如果不夠,缺多少直接開口,本王令戶部撥款就是了。”
    裴樞慌忙擺手,搖頭說道:“預算本應足夠,但是近來卑職發現,每日所用的石料和人工,都和戶部給卑職的有所出入,微臣一直心有疑慮,但是又不便去問,若是秦王有心,可去探訪一下。”
    韋然一聽,便知道又出了貪腐之事,但是此時不宜再造殺戮,於是便說道:“如今陛下之事乃是頭等大事,裴大人自己做好記錄,待事了,本王自會算賬。如今若是枉造殺孽,耽誤了工期,你我都擔待不起。”
    當天夜裏,蕭炬從昏迷中醒來,看到蕭業趴在自己的床頭睡著了。
    當下便想喚人,但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口中隻能發出咯咯之聲,蕭炬的瞳孔瞬間放大,這一瞬間,蕭炬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是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是他還是有很多的不甘心,還有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完成,沒有為大齊打造一個盛世,沒有等到蕭業成年,甚至連河南之地都沒有奪回來。
    蕭炬的動作驚醒了睡夢中的蕭業,蕭業看到蕭炬醒來之後,一直在不停的抖動。
    當下便問道:“父皇你醒了啊。”
    蕭炬聽到蕭業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默默轉頭看著蕭業,隨後想伸手撫摸一下蕭業,但是突然發現渾身上下已經使不出力氣了。
    口不能言,身體又動不了,蕭炬此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蕭業也感覺到了不對,立刻喊道:“來人啊!父皇怎麽了!”
    在門口當值的公公立刻進入了宮中,喚道:“陛下!陛下?”
    蕭炬此時隻能發出細微的咯咯之聲,公公湊上前去,才聽到蕭炬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但是說不出話來,當下便急哭了:“陛下失聲了!”
    隨後公公衝到宮外,喊來一個小太監:“去傳太醫,再去通知皇後。”
    不多時,楊蘭和太醫幾乎同時趕到了上元宮中,太醫立刻上前為蕭炬診治,楊蘭在一旁急的手足無措,但是此刻她除了幹著急,也無法做其他事情。
    許久之後,太醫起身,對著楊蘭搖了搖頭:“陛下怕是撐不過今夜了。”
    楊蘭看著蕭炬,才三十歲的蕭炬,如今蒼老的如同五十歲之人,滿頭白發,前期如履薄冰,中期飽受大難,後期殫精竭慮,這一輩子,就沒有舒坦過。
    蕭炬看著楊蘭,隻是不停的眨著眼睛,楊蘭一時沒有理會,然後隨著蕭炬的目光,楊蘭才發現了放在龍案上的盒子。
    楊蘭打開盒子後,隻看到盒子裏有一道聖旨和一張紙。
    紙上寫著,朕若有恙,需由秦王,祭酒,尚書令,太宰,司空五人在場。
    楊蘭看後也沒有猶豫,立刻令人將五人喚來。
    韋然和崔誥本身就暫時住在中書省,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了上元宮中。
    此時蕭炬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看到韋然來到宮內,立刻眼神示意韋然上前。
    韋然走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
    蕭炬說不了話,隻是用眼神看向昔日讓韋然拿取密詔的櫃子。
    韋然會意,當下便說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此時尚書令太宰等人還未到上元宮,蕭炬心中一陣歎息,他已經等不及了。
    蕭炬隨後掙紮著身體,看向了蕭業,眼神中充滿了期許。
    不過若是讓他知道蕭業最近幹的荒唐事,怕是能直接氣死。
    最後在不甘中,蕭炬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台城之中鍾聲大作,響徹整個建康,睡夢中的建康百姓都被鍾聲驚醒。
    年少之人不懂鍾聲為何意,隻有年老者說道:“鍾聲不停,怕是陛下駕崩了。”
    上元宮內,眾人盡皆痛哭流涕,韋然跪在地上痛苦不止,沒有人比他更懂蕭炬。
    蕭炬本該是一代明君,是這南北朝亂世之中唯一的光,但是天妒英才,蕭炬正值壯年之時,卻闔然離世,無疑是這個黑暗年代的悲劇。
    此時其餘人才趕到上元宮中,但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已經不再是蕭炬的死,而是蕭炬的遺詔,這份遺詔的分量何等重要,決定了南齊未來的命運。
    楊蘭拿出遺詔,令崔誥念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知天命不久,故而特此立下遺詔。由太子蕭業繼承帝位,秦王韋然為攝政王,祭酒崔誥,尚書令張則茂,司空袁起,太宰陳孝寬為輔政大臣,在蕭業弱冠之前,朝中所有事物均由攝政王做主。”
    這一封簡單的詔書,就相當於把南齊的權利全部交給了韋然,蕭炬用最後一份詔書,和韋然進行了一次豪賭,他賭韋然會遵守他們兩人之間的承諾,不會篡了蕭業的位。
    但是其餘人不這麽想,如今主弱臣強,眾臣心中難免有小心思
    韋然接過詔書,隨後令人通知在京的大臣第二日全部到壽筵殿祭奠蕭炬。
    韋然隨後令人給蕭業準備天子衣冠,對楊蘭說道:“事急從權,雖然早有準備,但是事已至此,仍舊讓人不禁扼腕,明日太子在靈前繼位。”
    待到天明,眾臣盡皆身著縞素來到了存放蕭炬棺木的壽筵殿,韋然當眾宣讀了蕭炬詔書,並且當場就蕭業登基為帝。
    隨後司天監給蕭炬取諡號為明,是為齊明帝。
    在一係列繁瑣的流程之後,蕭炬終於下葬,陵寢之簡陋令人難以置信,由於蕭炬身前要求不能有陪葬的寶物,故而和金碧輝煌的蕭衡陵寢比起來,蕭炬的陵寢簡直是雲泥之別。
    台城拙政殿上,楊蘭拉著蕭業坐在龍椅之上,接受百官朝賀。
    韋然則是坐在龍椅下方的寶座之上,這是專門為攝政王安排的座位。
    蕭業也就此開始了長達八年的木偶生涯。
    韋然說道:“如今先帝不幸殯天,太子年幼,遺命本王暫代朝政,此乃是陛下對本王的信任,本王也知道朝中多有人不服,但是如今乃是亂世,亂世當用典型,本王一心隻欲完成陛下北伐的心願,眾人若是能齊心協力協助本王,本王就可領兵在外,替我大齊開疆拓土,若是有人要給本王使絆子,逼本王留在這建康城內,那麽本王也不會留情!”
    韋然這話明確是對眾人表態,我雖然受命攝政,但是眾人隻要聽話,我也不會專權,但是若是逼迫過甚,那麽韋然也不得不專權了。
    隨後韋然又說道:“之前造反的諸王,如今都被困在冷宮宮中,皇室血脈凋零,也不是美事,楚王蕭歸認錯態度較好,可以將他放出,在健康城外給予他府邸,也算是給宗室一個表率,此事諸臣可有意義?”
    由於蕭如玉伺候了崔誥一番,韋然當初承諾過的事情必然是要兌現,此番仗著大赦天下的名義,將蕭歸放出,眾人也無話可說。
    隨後韋然又說道:“趙王蕭寅,乃是先帝之弟,陛下之叔,當初受恒直蠱惑,起兵作亂,蕭寅當時還年幼,如今已經成年,朝中不可無宗室之人,湘王自請外調雍州,那麽就由蕭寅入朝,任尚書左仆射,協助本王處理正事。”
    最後韋然又說出了一個令眾臣感到石破天驚的消息,將蕭巒之子,臨海王蕭子尹調入建康,封為皇太兄。
    此事遭到眾人的反對,且不說蕭子尹乃是逆賊蕭巒之子,就說如今蕭業剛剛繼位,就立蕭子尹為皇儲,韋然這是居心何為。
    就連楊蘭也是頗為不悅,這不是咒蕭業早死嗎。
    韋然則是解釋道:“昔日陛下未出生之時,先帝就將臨海王養在東宮,用意不言而喻,待陛下大婚有了子嗣之後,自然會將臨海王重新放回封地,此事諸位大可放心。”
    看到眾人還在議論紛紛,韋然立刻怒喝道:“如今陛下年幼,先帝又無其他子嗣,隻好如此為之。本王知道有些人心中所想之事,本王選一個已經快成年之人為皇太兄,也是為了社稷著想,如若是本王想專權,為何不從宗室之子中找個嬰兒,冷宮之中每日無所事事,生下的兒子也不止一個!”
    一番話,就此堵住了悠悠眾口,眾人於是也不再反對,生怕韋然一氣之下,真去找個嬰兒來做皇太弟。
    處理完內部之事後,韋然又拿出一道奏折,起身對眾人說道:“東西兩秦在蒲州交戰,東秦希望我們襲擊宛城等地,西秦希望我們襲擊洛陽,眾位以為如何?”
    此時尚書令說道:“秦王殿下,如今我朝國喪,不宜對外用兵,此事不可為啊。”
    眾人也都以不符合禮製唯由,不讓韋然出兵,韋然當下便想應允。
    此時一個少年將軍卻說道:“先帝一心想北伐,如今乃是大好時機,幫助西秦進攻洛陽,將東秦大軍牽製住,我早有耳聞,西秦占據蒲州之後,想徹底隔絕晉陽和潼關的聯係,此乃天賜良機,想比洛陽,晉陽更為重要,東秦定然無暇困守洛陽。再說西秦以西川之為酬勞,一舉兩得,為何不為之?”
    韋然定神看去,說話之人乃是羊坎將軍之孫,羊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