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陌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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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霧彌散之際,黑衣人右手執槊,左手提氣,一瞬間便引發了魔爆……
轟!
巨大的衝擊波將周圍來不及後撤的人震飛數丈,紛紛倒地狼狽不堪,武功修為不足的皆已受了內傷。
魔爆衝擊十分凶猛,首當其衝的便是莊主南宮驁,隻見他強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麵色蒼白,若不是巨劍正麵削弱了幾分力道,隻怕當場暈厥過去,但是仍然想要站起來。
黑衣人緩緩收住陣勢,身上的魔氣還在源源不斷地湧出,方才隱藏在麵具後麵的眼神似乎要吞噬一切,然而此時卻黯淡了幾分。
場麵一時淩亂,就在不遠處的劍閣之上,忽然湧現出幾個高矮不一的身影,他們一直在高處觀望鑄劍台上的戰鬥,本以為魔人會受到正義的裁決,沒想到半路殺出一位黑衣強者,不由得精神灌注變得緊張起來,尤其是那名紅衣女子,神色肅穆,麵帶憂愁。
當她看到莊主驁身受重傷倒地不起時,眼神中充滿了悲憤,立刻施展輕功,如飛燕一般俯衝而下,匆忙趕到鑄劍台上,放下手中佩劍,扶住南宮驁關切地道:“父親,您受了重傷,不可再戰。”
此女正是南宮世家的二小姐,人稱二公子百葉,先前送上斷頭台的魔人便是被她所擒。
老父親氣血翻騰,心中不是滋味,見小女來到,生怕她魯莽上前,又強撐著道:“爹爹就是拚了性命,也不能讓魔人從這裏逃走……快……快扶我起來……啊……”
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噴灑而出,二公子心急如焚,方才於劍閣之上共同觀戰的三位好友也已趕到,其中一位身穿綠衣的姑娘,年紀與其相仿,細聲道:“百葉,讓我來替伯伯療傷。”
南宮百葉性情豪爽,自小不喜女兒身,總是以男兒自稱,闖蕩江湖時,還得了個二公子的名號,這位綠衣姑娘來自西北名門,乃四大宗門之一寒清宮弟子,兩人素來交好,這次受邀前來不僅是為了屠魔大會,也是聽說南宮百葉擒拿魔人時受了重傷,以寒清宮獨門療傷心法,替好友治傷。
二公子這才鬆了一口氣,有申宮怡在,父親的傷應不會有大礙,點頭稱謝後馬上又把目光落在了場中黑衣人上,沒想到屠魔大會引來了一位大魔頭,想起前不久與被俘的魔人大戰,差點兒還丟了性命,至今傷勢未愈,不由得心中怒火燃起,拾起寶劍,邁開一步,即便是豁出去也要替父親一戰。
剛起身,其身後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二姑娘,你有傷在身,讓在下出戰。”
說話之人名叫赫連錚剛,這大概是唯一一個敢在她麵前稱她為姑娘的男人。
同樣是出自名門世家的宗親子弟,赫連錚剛人如其名,外表如鋼鐵般的男人,此番千裏騎鶴下江南,隻為求得一樁姻緣。
赫連世家坐鎮北方鶴雪山莊,與鑄劍山莊齊名,這求親一事算是門當戶對,隻可惜一向以男兒身自居的南宮百葉,對他是不理不睬,莫說是姻緣二字,八字還沒一撇。
南宮百葉微微點頭,她心憂家父安危,又有傷勢在身,此刻赫連錚剛能替她上陣,自然是感激不盡,雖然高傲的她不願承情,但也實屬無奈了。
且說黑衣蒙麵之人逼迫之下魔氣暴走,大殺四方,令江湖人士驚恐萬分,這股氣勢如同魔頭出世,以正道自居的各路豪傑,紛紛退讓,不敢對其鋒芒。
赫連錚剛提刀上陣,兩眼怒視前方,這個號稱鶴雪山莊未來掌門的年輕人,絲毫沒有畏懼黑衣人的氣勢,隻見他從容地使出拔刀一斬,刀光白影瞬間撕裂長空,發出清脆如同鶴鳴一般的尖嘯,直奔黑衣人而去。
這一斬,亦是氣貫長虹,在場的武林前輩皆為之欽佩,所謂英雄出少年,當真一點都不假。
黑衣人麵朝前方,仍然不動聲色,即便是凜冽的刀氣逼近,也毫無退意,他橫槊胸前,手臂一振,要硬接赫連錚剛這一招。
刀氣正麵擊中長槊,空氣瞬間爆裂,強大的衝擊力令黑衣人著實後退了一步,但看起來並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
同為八大望族之一的赫連世家,在北寒之地練成的刀法堪稱武林一絕,尤其是以霸道著稱的雪飲刀法獨步江湖。
若隻是簡單的一擊,又怎配得上它的威名。
刀法亦如同劍法,練到極致時,每一刀都會附加刀意。有的刀意炙熱無比,有的刀意冰寒徹骨,而雪飲刀法便是在冰天雪地裏,領悟出的一種極為冰冷的寒徹之意,但凡被刀氣擊中的人便會持續受到寒氣的侵襲。
赫連錚剛寶刀入鞘,橫眉怒目前方,剛才那一擊少說也使出了他八成的功力,卻隻見黑衣人的右臂緩慢地被冰寒覆蓋,換作普通人,怕是早已凍成了冰雕。
雪飲狂刀極盡全力的拔刀一斬,令整個鑄劍台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那些武林前輩也深深地感受到刀勁中附帶著的強烈寒意,驚歎之餘,再看黑衣人右臂之上忽然升起一股灼熱的氣息,快速蔓延至長槊之上,雪飲狂刀的寒氣也瞬間被其融化,而槊首卻熊熊地燃起了一股不滅真火。
南宮驁和二公子頓時眼中流露出一抹異色。
就在此時,黑衣人發起了突擊,長槊與身體並成一條直線,直撲赫連錚剛而來。
少年兀自不敢相信,等他清醒過來之時,灼熱的長槊已然紮至胸前……
時間瞬息而過,想要拔刀,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長槊即將要刺中赫連錚剛之時,一頂明晃晃的金鍾從天而降,金色的光芒立刻將其全身罩住,那長槊轟然一聲重擊在金鍾之上,發出的聲響低沉雄渾震耳欲聾,可是長槊的勁道至少有千斤之力,那由佛門真意凝聚而成的金鍾,在抵禦不到片刻便已出現絲絲裂痕。
驚恐之餘的赫連錚剛,額頭上出現一行豆大的汗珠,不知何時,在其身後出現一道瘦小的身影,此人年紀輕輕,竟然穿著一件金縷袈裟,口中尚在自言自語地歎道:“唉!果然不及師兄的半分,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呢?”
赫連錚剛這才緩過神來,見那金鍾爆裂之後的那一刻,迅速閃至一邊脫離危險,這才道了一句:“小和尚,謝了,這個魔頭極難對付,你我聯手可有把握?”
其餘之人皆是驚詫萬分,那個十分瘦弱的少年,分明就是一個小沙彌,看其年紀,不過十歲孩童,竟然能夠使出大崇寺的絕學金罡罩,擋住了黑衣人致命的一擊,鶴雪山莊的少主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小沙彌名曰三藏,是鑄劍山莊極為特別的一位貴賓,因十分喜愛熱鬧,私自出門又懼怕身份泄露,便跟隨二公子百葉一同在劍閣上觀看屠魔大會。
“三藏…法師……”
早就有人忍不住喊出小沙彌的法號,這位來自中州大崇寺輩分極高的小和尚,傳言在他出生之時,佛光普照,三日不滅,堪稱佛祖轉世,從小跟隨方丈修行,悟性極高,是不世的奇才。
大崇寺也是四大宗門之一,以獨有的佛門真意傲立群雄,任何人想要挑戰這座千年古刹的武道權威,都會被一眾高僧阻攔在山門之外。
古寺莊嚴肅穆,誦人間疾苦,保一方清幽,沒想到這位聲名在外的小法師,也會來到此處。
三藏不僅精通佛法,武學天賦也是高得出奇,小小年紀便已學盡藏經閣三十六絕技,被大崇寺那位絕世高人直接納為關門弟子,就連方丈師兄也要對他客客氣氣的。
赫連錚剛雖然性格耿直剛烈,但也不是魯莽之人,那小和尚的能耐他是見識過的,不但伶牙俐齒,還會各種戲法,相處的幾日裏時不時被他捉弄,此時聯手或有一戰的可能。
然而三藏小法師卻搖搖頭道:“不行,他太強了!可能隻有我師兄才能勉強鎮住他喲……”
赫連錚剛頓時覺得這次遇到麻煩了,眼看黑衣人步步逼近,他緩緩拔出雪魄銀刀,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與黑衣人決一死戰。
小和尚眉頭皺起,他最不喜與人打架,雖說自己掌握了三十六門絕技的真意,但從來不與別人爭鬥,也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施展過,今天為救人性命是不得已出手,可是畢竟自己內功修為尚淺,在高人麵前那些絕技又能發揮多大作用?
無奈之下,隻能協助赫連錚剛與那黑衣人一戰,但是他再也沒有使出三十六絕技,而是雙手合十,兩目緊閉,口中念出一段佛經,一股綿綿不絕的真意從胸前迸出,徑直湧向黑衣人,如霞光燦爛。
赫連錚剛嘴角邊撅起一抹苦笑,心想:你這小和尚明明會三十六絕技,偏偏隻念清心咒,你道那魔頭是吃素的不成?
既然如此,隻能上去硬拚了,為了心中仰慕已久的女子,受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哪怕是丟了性命,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雪飲刀法講究刀快意綿,赫連錚剛再次施展來自鶴雪山莊的絕學,雪魄銀刀在夜色下閃閃發光,令人眼花繚亂,招式也愈加淩厲,在場之人紛紛為之鼓舞。
祁老天師繼續率領江湖群雄圍攻魔人,其他掌門人未受重傷的也再次衝上鑄劍台,協助赫連錚剛共同對付大魔頭。
黑衣蒙麵人手中長槊力道不減,然而動作卻變得遲緩了。
清心咒是大崇寺最基本的佛門法咒,用來清心寡欲,祛除人心雜念的,對付普通人或許造成不了什麽傷害,然而在三藏小法師的吟誦下,那股綿薄的真意卻對黑衣人產生了奇效。
黑色鎧甲上的魔氣明顯收斂了許多,黑衣人暴虐的氣息也變得溫和了些,赫連錚剛瞬間覺得自己的壓力小了不少。
戰鬥還在繼續,鑄劍台上刀光劍影,碰撞的氣息連綿不斷。南宮百葉劍眉倒豎,若不是錚剛和小三的助陣,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雖說高手過招,隻在一念之間,但是黑衣人實在是過於強大,在三藏小法師和赫連錚剛以及眾多高手的圍攻下,仍然臨陣不亂,絲毫不落下風,幾十回合後,也不見力竭。
此人究竟是人還是魔?
雖然雪飲刀法如疾風驟雨一般狂放不已,但是對於黑衣人而言,既有魔甲護體,又有神力加持,根本無懼雪魄的刀意和刀勁,可對方即便是錚錚鐵骨,也抵擋不住長槊的可怕鋒芒。
果真是妖魔,不能以常理度之,無論是黑衣人還是魔人,似乎都不是人類。
戰鬥很快陷入了膠著,那黑衣人被清心咒抑製了魔氣,似乎變得急躁起來,摒棄攻守兼備的打法,不再刻意防守,雙手執槊,發起猛烈的攻勢,想要開辟一條血路,目的隻是把魔人帶走。
看來魔頭尚有一絲理智,眼看他們就要逃離鑄劍台,赫連錚剛提刀前來阻擋,今夜武林人士傷亡不少,如此放他離去,鑄劍山莊定會臉麵掃地,為了心愛之人,豈能罷手。
說時遲,那時快,赫連錚剛蓄力一擊,雪魄銀刀帶著冰寒刺骨的刀意直削黑衣人的左臂。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黑衣人前胸後背都被鎧甲包圍,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看其右手提槊揮舞沒有半分吃力的樣子,怕是有天生神力,唯獨這左臂隻有在關鍵時候才會出手,不知是自恃無恐,還是有舊傷的緣故,赫連錚剛隻能抓住這唯一可能的機會,準備給予致命一擊。
雪魄銀刀本身就是一柄利刃,也是出自鑄劍山莊名師之手,並且是二公子南宮百葉親自為其精選打造,所使用的原材料銀魄石乃是十分罕見之物,不僅堅韌無比,還能吸收寒冰真氣,以此加強雪飲刀法的威力,在實戰中更為有效,有了這把刀,赫連錚剛可以說是如虎添翼。
冰魄冥斬!
霎時間天地凝色,一股寒氣驟然升起。
這是雪飲狂刀最為霸道的一擊,雪魄銀刀被冰寒徹骨的真氣灌注,宛如冰淩,其鋒利的刀刃之上還覆蓋著一層幽冥之氣,那是由刀意凝聚而成的死亡氣息,赫連錚剛必須竭盡全力,成敗在此一舉。
眼見淩冽至極的招式逼近而來,黑衣人的長槊來不及回檔,隻能徒手接刃。當他從容地伸出左手用五指鉗住雪魄刀時,在場之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氛圍一度沉寂,這一刻,赫連家天賦異稟的少主,才知道什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雖然這個對手看起來並非像個凡人,但是他高傲的心靈也會因此受到重重的一擊,寒徹的刀意沒有發揮絲毫作用,死亡的氣息並沒有震懾對手,雪魄之刃再也難以下壓半分。
這一次,他要失敗了,眼前的這個人如同惡魔一樣,無法撼動。
恍惚之間,黑衣人一個彈指響起,冰魄刀刃上傳來刺耳的嗡鳴之聲,一股力道十分剛猛的莽勁兒,透過刀身將赫連錚剛震退數步,後者立足未穩之時,長槊已然刺至眼前……
鶴雪山莊少主性命危矣!
眾人目不敢視,就連南宮百葉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急忙衝向前去……
長夜漫漫,突然一襲白衣從天而降,其纖弱的身體恰好擋住了長槊的萬鈞鋒芒,奇怪的是黑衣人竟然及時收手,未再前進一步,直到槊上火熱的氣息逐漸散去,他才收回長槊。
回過神的赫連錚剛又一次驚出冷汗。
戰鬥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把目光注視在白衣女子的身上。
那副玲瓏之姿,儼然就是一副俠風凜凜的樣子,然而白衣華華,眉角垂絲,掛在被風霜親吻的臉上是無限的惆悵。
“姐…姐…”
二公子百葉脫口而出,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南宮驁抬頭隻看見那道飄忽的倩影,心頭湧出一股久違的怨氣,新傷未愈,舊傷複來,再也堅持不住,當場暈厥過去。
黑衣人隻是呆滯了片刻,便轉身攜手魔人飛身闖入黑暗,頃刻間消失於夜幕之中。
這場屠魔祭劍的大會終於落幕!
武林群雄終嗟歎,江湖可能又要麵臨腥風血雨。那白衣女子也隻是轉頭露出微笑,輕輕地道了一句:“阿葉,照顧好爹爹……”
隨即往黑衣人逃離的暮色方向追去,隻在原地留下一隻木質的飛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