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的正中央有磚砌的水池子。水池裏有一個灰白色水龍頭。
    出生於威懾紀元的李衛，對這種給水的原始古物有些好奇，走過去，向水池裏看了一眼。
    外麵的世界，李衛隻在飛船的計算機中見過，對一切都感到新奇。
    忽然不自在的左右歪了兩下腦袋，右手抬起捏了捏眉心。
    青磚鋪地，三麵都是古色古香的青磚瓦房。
    一麵並排兩間房，總共六間房，正好構成了一個回字形的布局。
    李衛打量著鏡子裏的人。
    “那就好，我還要回家給棒梗做飯，就不跟你多聊了。”
    秦淮茹神情肉眼看見的黯淡下來，緊了緊圍脖，低著頭匆匆離去。
    寒風中傳來一道幾乎不可聞的呢喃，“這下可糟糕了，還等著你家的房子，怎麽病突然就好了呢！”
    聲音很小，不過李衛正處於下風方向，聽得一清二楚。
    眉頭不由緊鎖起來。
    這都是一幫什麽人啊...
    易中海搶工作，秦淮茹想占房子，完全是幫噙獸嘛？！
    而根據飛船上存儲的曆史文獻資料顯示，六十年代的人都很淳樸。
    這是怎麽回事？
    算了，還是先完成任務。
    李衛搖搖頭，邁步向大院外走去，剛邁出一步，腳又收了回來。
    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股冷意從尾椎骨直竄後腦勺。
    在刺骨的寒風中，李衛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四合院...婁曉娥...秦淮茹...易中海...
    這特麽的是一部電視劇！
    沒錯。
    在藍色空間號的醫療室裏，有一部用來治療低血壓的電視劇。
    隻要病人看兩集，血壓直接恢複正常。
    看完整部電視劇，血壓“蹭”一下就爆表。
    電視劇中，眾大聰明匯聚一堂。
    道貌岸然易中海，大棒慈父劉海中。
    亡靈巫師賈張氏，吸血鬼秦淮茹。
    小肚雞腸許大茂，舔狗戰神何雨柱。
    盤算精明閻埠貴，身份不明聾老太太。
    為數不多的好人，也隻有婁曉娥跟何雨水了。
    在原主的記憶中，他生病之後，所有人都躲避不及。
    隻有婁曉娥幫他煎藥，何雨水拿來食物。
    幹饃片就是何雨水昨天送來的。
    這部電視劇由於其奇葩的人物和劇情，被醫務官們作為生物藥物使用，大部分船員都曾觀看過。
    難道這裏不是現實世界，而是影視劇世界？
    這下子，改道計劃要完犢子了。
    ——改道計劃是發現蟲洞時空門後，由船長褚岩和上百位參謀長共同擬定出的計劃。
    計劃內容很簡單，就是派遣一位船員通過蟲洞門回到過去，殺死任何可能泄露地球坐標的人類。
    如果有可能的話，盡力提升地球科技，引發智慧大爆炸。
    然後在完全掩飾痕跡的情況下，利用黑暗森林理論，公布三體人的坐標，從而消滅三體人，為億萬萬地球同胞報仇。
    ——時空就像是一條河流，沿著固定的水道流淌。隻有在河道的上遊，挖掘一條溝渠，才能讓河水改道，避免悲劇發生。
    而神秘文明的蟲洞門就是這條溝渠。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條溝渠並沒有通往過去，而是通向了這個影視劇的世界。
    現在，一切都完了。
    13年後三體世界將得到地球的具體坐標。
    一百年後智子將徹底鎖死人類科技。
    兩百年後三體戰艦將入侵太陽係。
    人類必將滅絕！！
    李衛大口吸著冰涼空氣，緩解內心的恐慌。
    這時候，大腦中的思想鋼印開始運作，神經元細胞上的枷鎖逐漸鎖緊，幫助他重新鎮定下來。
    李衛心中產生一絲疑惑。
    這到底是是電視劇，還是真實記錄。
    這兩者都會呈現在觀看者，卻有著本質差距。
    在藍色空間號上，有一位年紀最大的老船員，整天懷疑他們並不是活在真實的世界，而是生存在一本中。
    三體人，藍色空間號，二向箔，歌者，所有的都不存在，一切都是作者的臆想。
    這種瘋狂的言論，很快在本就瀕臨崩潰的船員中傳播開來。
    既然自身隻是別人創造出來的人物，那麽完全沒有必要再苦苦掙紮。
    有船員光著身子跳進太空，隻為感受星塵吹拂在身上的感覺；也有船員把槍支塞進嘴巴裏，扣動扳機隻為傾聽血肉骨骼被子彈撕裂的聲音；更有甚者，有幾位船員組成了一個小團體，他們試圖打開核聚變發動機的保護罩，隻為欣賞原子聚變時的壯觀場景。
    一時間，藍色空間號從一艘有條不紊，一心為人類保留火種的飛船，變成了人間地獄。
    眼見飛船即將覆滅，褚岩艦長站了出來，他提出了真實記錄的觀點。
    ——真實記錄是一個猜想中的複雜概念，涉及到多維空間理論和超時空理論。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宇宙由無限個時空維度共同構成，每個時空維度相對於其他時空維度就等於是真實記錄。
    據此可以確認藍色空間號所處的世界，是其中的一個時空維度，並不是，也不是電視劇，而是真實的存在。
    當然，真實記錄的概念很複雜，牽涉到許多複雜的公式，李衛作為一個戰鬥人員並不能完全理解。
    不過，他相信褚岩船長。
    不單是他，所有的船員都相信褚岩船長。
    黑暗戰役中，是褚岩艦長命令提前抽空了“藍色空間”號內部的空氣，在次聲波核彈的最初攻擊中免於覆滅
    黑暗森林威懾建立後，是褚岩艦長力排眾議，頂著全艦思鄉心切的巨大壓力，沒有全速回航地球，避免了‘青銅世紀’號的悲劇。
    褚岩艦長挾持了萬有引力號，發起民主投票，廣播三體星係坐標，並最終摧毀了三體星係。
    褚岩艦長引導星艦探索新世界，並產生了技術爆炸，最終延續了地球文明，甚至可能持續到了全宇宙廣播年代。
    可以說，褚岩艦長的成就遠超過了羅輯和章北海。
    船員們很快就接受了真實記錄的說法。
    恢複了平靜的藍色空間號，繼續朝著漆黑的未知前進。
    ....
    李衛在寒風中蹲了足足半個小時，小腿已經酸麻，最後也沒有得出一個明確結論。
    他從地上捏起一塊泥土放進嘴裏麵。
    ——在藍色空間號上有一則諺語，當你猶豫不決時，品嚐腳下的土地，你就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可惜的是，空間號上的絕大部分船員都沒有機會回到地球，他們的腳下永遠是冰冷的金屬甲板。
    泥土入口，苦澀土腥的味道通過味蕾，瞬間傳遍李衛全身。
    真實。
    他感受到了真實。
    啐了一口吐沫：
    “麻蛋，管它是影視世界還是真實記錄世界，隻要這個世界有葉文潔，找到她，然後殺掉，總不會有錯！”
    ....
    看到李衛時，她烏黑雙眸中閃過一絲失望，白皙小臉蛋上掛著些許詫異。
    “你，你病好了？”
    “賈家嫂子，多謝關心，你看我這不是能出來遛彎了嗎？”
    足足花了兩分鍾，李衛得出一個結論——鐵絲網應該隻是一種簡易的過濾裝置。
    看來原主的記憶還沒有完全複蘇，要不然就不用浪費這麽多時間了。
    李衛收回目光，歪著腦袋，右手捏了捏眉心，按照原主習慣的步伐，緩慢的向外走去。
    剛走兩步，就被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攔住了路。
    少婦身材飽滿，眉宇之間帶有成熟女人特有的韻味。
    水池底部的排水口上搭了兩片鐵絲網，上麵堆積著亂七八糟的爛葉子土豆皮。
    再加上後麵那那幾座房子，構成了一座前院，中院，後院，還有倒坐院，構成了一座四進的四合院。
    李衛眉毛上挑，思索了片刻，才從紛亂的記憶中，尋找到女人的信息。
    秦淮茹，小寡婦，李衛的鄰居，平日裏沒少占李家的便宜。
    翻出了十二塊一毛錢和十斤全國糧票。
    這家夥還真是窮哦..
    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怔怔地轉過身，在床頭摸索了一陣。
    這點錢，即使鴿市有狗牌擼子，估計也買不起。
    懷著遺憾的心情，李衛拉開門，步入寒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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