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建言書,無弦琴(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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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說,趙青給出的補償,絕對是遠遠超出了村民們的損失,分明是一種慷慨的賜與!

    “大概……不下於十億錢吧……”

    雖然過去隻是在劍爐的打鐵鋪子裏幹活,後來又一直跟著趙四先生行事,趙一沒什麽獨立當家的機會,但他畢竟也是在外闖蕩了十數年的宗師,稍作盤算,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被石球這無妄之災殃及了一次,不但沒有死傷,反倒是一夜暴富,就此改變了人生與命運,成為世人所豔羨的對象!”

    “這樣的離奇之事一旦傳揚開來,自然會有無數人也心生渴望,巴不得自己遇上這般的‘好事’,從而對我們日後的行動抱以期待,不再抗拒下一次‘石球’的到來,甚至主動地去迎接它,為它的通行提供便利。”

    “而那些長陵城裏的人,就得不到這樣的利處了——畢竟,朝廷不可能讓我們大搖大擺進去賑災。他們所受的損失,也隻能由元武等人組織進行有限的救濟,兩相一對比,自然便體現出了巨大的落差。”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秦之官府不但沒法保障國都子民的安全,事後的補償與安撫也遠遠及不上我們。”

    “長久下去,民心自然會發生動搖,對於元武皇帝的怨念與不滿,亦會隨之滋長。”

    “無論到哪兒,最底層、最廣大的百姓們,都隻會認一個很簡單的死理——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誰能讓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活得更輕鬆、更有尊嚴,誰就是好人,就該被支持。”

    “十億錢,聽著是很多,但用來收買人心、製造聲勢,卻是再劃算不過了。”

    近些日子,因出身普通、深知民間疾苦,認定各朝的帝王將相均不是什麽好東西,故而對理想社會抱有極大憧憬,經常在電台廣播中收聽相關治國理念的趙一,眼界思維亦是開闊了許多。

    深入思考鑽研、轉換到了新的分析視角後,他已然能夠窺見一些布局與謀略的微妙之處,不再隻是局限於修行與劍道上的高明,此刻娓娓道來,亦是頗有幾分見地。

    “隻是,倘若元武遷怒於這些無辜得利的民眾,非但收繳了分發出的財貨,更兼封鎖信息、羅織罪名,將其打成叛秦的奸細,投入到獄中審訊,又或者發配至苦寒之地去服重役,這豈不是害了他們?”

    “以元武初年間,對無數牽扯到巴山劍場的宗派、朝堂官員、甚至軍隊進行的殘酷清洗,無數典籍被付諸一炬來看,長陵皇宮的那些人,並不忌憚用出如此狠辣的手段,以殺戮平息所有的不滿與反抗。”

    “秦法嚴苛,隴西、北地、九原、雲中、月氏等地,被罰判服役、謫戍的囚徒之數,幾不下百萬,再添上幾千人、幾萬人,也不會顯得太過突兀,很難激起什麽水花,隻要事後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即可。”

    不遠處,身形嬌小的趙四扛著另一個大袋子,邊走邊往路邊的房屋裏扔著東西,同時分心二用,聽著趙一的回答,亦是出聲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青姐,對於這個問題,你應該有解決的方法吧?”

    盡管對此次石球襲擊與散財的行動過程都深表讚歎,覺得這場淋漓酣暢的報複,實在是發泄出了自己心中積蓄了十數年的鬱結之氣,國仇家恨亦是得到了些許的慰藉,可她還是不免有些擔憂後續的連鎖反應。

    很多時候,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必須得多考慮一些意外的情況,以及相應的預案。

    誰也不能保證,元武、鄭袖等大秦的統治者,是否會因這一連串的挑釁與攻心之舉而徹底失去理智,作出各種瘋狂的舉動來。

    到時候,遭殃的隻會是天下間的普通百姓,這有違他們起初的意願。

    至今仍搞不清趙青是哪一路人,卻願意帶領劍爐弟子與之合作,趙四真正看重的,自然不隻是對方所給予的劍道修行上的指點,而是她身上所展現出的、遠超於己的品格與氣魄,那份兼濟天下、傳道四方的胸懷。

    若是趙青單純為了泄憤,就罔顧眾多無辜者的死活,即便是那些曾經入侵了趙國的秦人,那麽她也不配贏得趙四發自內心的尊敬與追隨。

    至少,是沒法繼續像現在這樣,毫無保留地支持對方了。

    “你所說的這些,確實都是有可能發生的狀況,不過……”

    趙青微微一笑,隨手招來一張印著文字的紙片,令其輕盈地飄到了趙四的眼前:“你詳細看過它們所寫的內容嗎?答案,就在上麵。”

    “這些硬紙片,除了對石球來由的解釋與致歉,以及一門普通的吐納修行法外,還有別的隱藏信息?”趙四聞言,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接過那張紙,重新以真氣與神念進行感知。

    這一次,她終於發現了其中潛藏的奧妙!

    在表層的普通文字下方,硬紙片的內部,竟然還有著另一層被夾在其中的薄頁,裏麵寫著許多明顯並非是給民眾閱讀的話語。

    以趙四的修為,先前隻是因為覺得這種批發的傳單不可能有什麽重要的秘密,故而僅粗略地掃了一眼,根本沒仔細地探查,此時凝神關注,立刻便透過了表象,發覺了內裏乾坤。

    “居然是寫給元武的一封長信?怎麽都是在為這個家夥著想,客觀地分析局勢,幫忙建言獻策?甚至還把他捧成了古來罕見的有為之君,說他若能順應天時,體恤民情,必能成就千秋偉業?”

    “你這是……”趙四心中驚訝,繼續看下去。

    隻見信中內容條理清晰,語氣誠懇而冷靜,完全沒有一絲敵對或挑釁的意味,就像是在真心實意地為大秦的未來考慮,操心國事,希望讓元武站出來,成為那拯救天下蒼生的至尊聖皇。

    更加讓人迷惑的是,這裏麵闡述了一係列關於治國理念、民生改善、優化秦法以及如何穩固皇權的建議,均是從元武的角度出發,剖析整個大秦王朝的弊病與隱患,絕無半點空談,皆為切實可行的方案。

    任誰看過了這封長信,都不可能跟將寫信者跟剛剛才襲擊了長陵、造成慘重損失的、意圖顛覆秦朝的大逆之輩聯係起來,而是會認為此人必是元武皇帝最忠誠的幕僚,正在為君王的霸業宏圖盡獻其心中智計。

    此外,雖然也能找到一些理由,質疑信中所書的策略,並非是最優解,說不準就埋下了什麽隱患,想用它來製造內外矛盾,為將來的某種行動埋下伏筆,可其中所描述出、對帝王而言的宏大願景,卻作不得假。

    實際上,即便是以最苛刻的標準來衡量,這封信中所提出的治國方略,其深度與廣度,都足以令人歎為觀止,它不僅僅是諸多政策的堆砌,更是一種對於國家未來發展方向的深刻洞察與規劃。

    以趙青的精細入微的計算能力和她綜合諸多近現代政治研究的智慧,自然可遠遠領先於整個時代,徹底超越大秦朝中所有謀士的見識,並深深契合元武心中的理想帝國,讓他不禁生出如逢知己的感慨。

    由於這些散發的紙片中均有著該雜層,隻要秦軍趕過來,任意一人用神念探查了它們之一,便可發現其中文字的存在,而後轉交給朝廷高層。

    “青姐,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難道你是想……先禮後兵?不管怎麽說,我趙劍爐絕無跟元武和解、妥協的可能!”

    同樣拿了一張紙片細看的趙一,亦是滿頭霧水,實在搞不懂趙青的用意,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不是說了?這封信,就是受災民眾們的安全保障,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趙青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解釋道:“簡單的來說,便是想方設法把元武架在高處,主動在他不得不在意的那些王侯、重臣麵前,去維護自己‘明君’的形象——這些人可不像普通百姓,是能輕易更換、投入大獄的。”

    “當發覺我們這些‘大逆’居然也想著讓天下大治、民生安泰,甚至願意為之出謀劃策時,且明曉這封信的內容,必將很快在長陵高層中流傳開來的情況下,元武便不可能專斷獨行,而是得考慮到自己基本盤們的感受。”

    “如此一來,關於這場襲擊與散財事件後續的處理方式,亦會被放上朝堂去討論,形成一定的輿論,作為一個想讓萬眾歸心、建功立業的帝王,自然不可能公然聲稱就是要殘害自己的子民,需得權衡各方的意見。”

    “麵對巴山劍場殘部複起的威脅,拉一派打一派的分化手段,以及對麵雖然行事激進暴烈、可心裏終究是為國為民的‘態度’,這些高層權貴無疑會生出搖擺的心思,希望元武做出最為‘明智’的選擇,給予群臣以信心。”

    “元武若背向行之,則等同於在臣子跟前當場露了怯,證明他對於巴山劍場的歸來,以及‘那個人’可能還活著的事實,感到無比的恐懼,以至於要用這樣殘酷而荒唐的方式來勉強維持自己的統治。”

    “連敵人都在捧你,幫你著想,希望這國家變得更好,而你卻在害怕、在逃避,因其人而廢其言,隻知道打壓民眾、自亂陣腳,如此,還怎麽讓諸多權貴們為之信服,怎麽帶領大秦去征服列國、實現一統?”

    趙一與趙四聞言,皆是露出了深思之色,漸漸明白了趙青的用意。

    確實,很多時候,統治者並不怕外部的敵人,卻十分畏懼內部的瓦解。

    元武可以不在乎幾萬、幾十萬百姓的想法,卻絕不能無視那些手握權柄的王侯將相們的意見,否則,他的皇位也坐不穩當。

    “這……確實是高明之極的計策,給民眾們貼上了一張保護符。”

    趙一猶豫片刻,再次提出了新的疑問:“但依我來看,這封信句句言之有理,價值還是太大了些……萬一元武真的采納了你的建議,那大秦豈不是會變得更加強盛?”

    “長陵周遭駐紮的秦軍,就有四十萬之眾,若再算上外圍輪換的宿衛軍團,更是多達百萬,少數的幾名巔峰修行者,根本無法殺穿這般重重鐵壁,衝至元武麵前,強如……那王驚夢,亦是止步於皇宮的十數條街之外。”

    “若是讓他越發得了民心,勵精圖治、選賢任能,假以時日,此消彼長之下,恐怕不出十年,秦旗就要高飄於其餘三朝領土之上了,這豈非是資敵以刃,自掘墳墓?到時候,我等又該何去何從?”

    “變得強盛又如何?我要的就是這大秦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趙青轉頭看向遠處長陵城朦朧的輪廓,以及關中大地的廣袤山河:

    “跟劍爐有仇的,從來隻是元武、鄭袖等為惡的元凶,而非整個大秦王朝的九千多萬人民,更非這片孕育了華夏族群與諸多燦爛文明的遼闊土地。”

    “我既然有能力,也願意看到天下間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自然便不會吝嗇於給出一些利國利民的建議。在暫時沒法扳倒元武的條件下,假他人之手去實現這些理念,讓民眾能早點享福,絕非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就算是世間至惡之人,突然有一天改做起了好事,我也會樂見其成,並為之擊節鼓掌,甚至提供各種助力,隻要這些好事是真實不虛的,能讓世界變得更好,那就足夠了——當然,這並不影響其最終必要性的製裁。”

    “製裁?當元武成了萬民稱頌的明君聖皇,威望如日中天之時,我們又哪裏還有機會去製裁他?冒著千夫所指的罵名,去行剌一位文治武功皆近乎完美的帝王,豈不是跟瘋子無異,要遭天下人共誅之?”

    趙一不禁皺起了眉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按常理而言,趙青的想法,無疑是過於天真、一廂情願了。

    然而,對方此前種種布局與算計,卻又無不精準至極,令人歎服,似乎早就已經看穿了未來的諸多變化,絕不該有這樣明顯的疏漏才對——再怎麽“完美”“聖明”,元武也不可能放下對巴山、劍爐殘黨的清剿與追殺。

    那麽,趙青究竟是怎樣打算的呢?

    她真的認為,僅憑一己之力寫出的萬言長策,就能改變一位冷血帝王的本性,讓其放棄心中深植的權力**,乃至對修行極致的無盡追求,轉而成為一位內外如一的仁君?

    “為何不能殺之?”

    趙青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世人之俗見,又與我何加焉?隨心所欲,想殺便殺了,這不正是趙劍爐所修‘亡命劍’的宗旨嗎?管那麽多幹啥?”

    “即便此舉必將遭致無數人的聲討唾罵,依舊不易其誌?”邊上的趙四肅容追問。

    “自是不易!”趙青冷峻回道,接著悠然一笑,明曉這是趙劍爐招納新徒的考驗或儀式之一,也是在向自己表明他們的堅定立場與信念,當即頷首致意,表達了認同與讚賞:

    “實際上,無論元武按不按我之所言推行新政,他最後能活過的期限,皆是不會超過半年之數,故而也沒時間積累太多聲名……”

    “因為,到了那時,我早已正式邁入八境,足以一人敵國,劍破長陵,取他項上人頭了。”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采用高層斬首戰術,便能在盡量減少血腥的狀況下完成政變,接收其遺產,避免中低層大範圍的傷亡。”

    “當元武心中忐忑不安,覺得‘建言書’裏隱藏著什麽禍患,卻終究忍受不住誘惑,依計而行,卓有成效之時,便是我再度出手,奪走其一切,奠定未來新朝根基的起始之日!”

    “這,就是我的真正用意了。”

    言罷,她長笑一聲,足尖輕點,整個人便如一隻大鳥般飄然而起,落到了不遠處一座房屋的屋頂上,負手而立,接著敞開袋子,心念微動間,便控製著身周所有的紙張齊齊飛向了高空。

    它們化作了漫天的雪白,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般,洋洋灑灑,又宛若播撒著希望與變革的種子,乘風而起,卷折反複,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與新生。

    “超越昔年師尊的修為成就麽?明白了……”

    趙四她的眼中閃動著灼人的光芒,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觸動,且明曉趙青之所以要設計這樣一出,應該是想讓元武等人近期盡可能安分些,從而獲得一段穩定無幹擾的閉關修行時間,以供破境。

    隻是,跟元武同為八境,卻敢於放言輕易取其性命,甚至另一方背後更是有著龐大的帝國底蘊與數不清的修行者作為支撐,她的這份睥睨天下的自信與霸氣,已然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沒時間等兩人繼續震驚下去,趙青微微一笑,心道自己暗中傳播開來的“新型植物性魔種”,以及用於治療古代平民積勞成疾之下、所產生的常見身體不適,改善體質的“養生練體術”,其後續影響,未必就差了那書信。

    冬日漸至,天氣愈寒,雖說這裏比正常曆史推出棉花培植的進程,要早得多,棉襖、棉被幾百年前就頗為流行,或許是跟幽帝有關,不過其產量究竟有限,沒法滿足所有大眾,倒是可以進口一番。

    和一般意義上的國力強盛、軍隊悍勇、稅收豐厚等評判標準不同,百姓日常的需求,過得究竟如何,才是她關注的重點,也是趙青認為的,獲取民心的方向所在。

    相比之下,單純的散財發錢,畢竟沒法改變這些生活用品的總產量,隻是一時之計,無法惠及大眾,唯有從根源上推動整個社會的生產力發展,方能讓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

    “走吧,該去下一個地方了,我們的時間,可是很緊迫的呢。”

    語畢,她當先一步邁出,身形幾個閃爍間,便連同已癟下不少的袋子,消失在了遠方的天際盡頭,隻餘下一道逐漸淡去的青影,以及空中不斷灑落的紙頁。

    趙一與趙四對視一眼,亦是隨之加快了腳步,緊緊跟了上去。

    ……

    又過了一段時間,長陵城南,並未因劍會舉辦或石球襲擊事件而改變什麽生活節奏,一片可以說較為老舊衰落、日益蕭索的居住區域。

    午後明耀的陽光照映在灰牆黑瓦上,反射出一種肅穆的光澤。

    不久前,跟趙青合作金蟬脫殼、而後殺了名巴山叛徒沐風的夜策冷,步履輕快地穿街走巷,嘴裏哼著某不知名的小曲,曲調悠揚卻又帶著幾分不羈。

    看上去,頗有些拋下了束縛、躍出藩籬之感,就連身上的白裙似乎也因此變得鮮亮了許多。

    她打著一把烏黑的油紙傘,行向一座很老的老拱橋。

    這是長陵罕見的並不通馬車,隻是用於周圍一些店鋪通行便利而保留的老橋,橋身的石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連橋下的橋洞都已經殘破不堪。

    一側的橋墩上,少見的長出了一株石榴樹,連這株石榴樹都已經很老,幹枯的樹枝如同滄桑老人伸出的嶙峋手指,無力地指向天空。

    橋的一側有一家香油店,香油店的旁邊是一家做豆腐的鋪子,而兩家店鋪的中間一條窄巷裏,卻是有一個坐在竹椅上的算命瞎子。

    算命瞎子的年紀並不算大,隻有三十餘歲的樣子,而且長得也很白淨,倒像是個落魄書生,沒有那種神神叨叨的氣息,所以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生意,很是冷清。

    她直直的走向這名算命瞎子,一直從他的身旁走到了他的身後,道:“你的無弦琴在哪裏?”

    算命瞎子沒有回應。

    她退了回來,一直退到這名算命瞎子的麵前,然後正視著他的眼睛,笑了起來,開口道:“你果然是假瞎子,真聾子。”

    算命瞎子看著她,身體突然顫抖起來。

    “不要有特別的反應。”夜策冷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重複了一遍,“你的無弦琴在哪裏?”

    “隨我來。”算命瞎子沒有絲毫的猶豫,站起身來,朝著巷子內裏走去。

    狹窄的巷子昏暗而幽深,兩側的牆壁爬滿了青苔,偶爾有幾株不知名的小草從磚縫中探出腦袋。

    巷子的內裏,有一個小小的陋院。

    當兩人走進這個院子,徑直走進唯一的一間臥房,這名算命瞎子的身體就像終於得到了解脫一般,又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的眼眸裏出現了久違的亮光,他看著夜策冷的嘴唇,認真到令人覺得有種變態的感覺。

    “我已經聯係了另一支巴山劍場的殘部,或者說,是打探到了巴山現在的新主事人,知曉對方這十數年轉移到了楚境,已發展恢複了不少,有著能幫助到我們的力量。”

    夜策冷也看著他,明白算命“瞎子”是因修習“無弦琴”功法而耳聾、不得不讀唇語的她,自然而然放慢了些語速:“我要見張十五一麵,有很重要的事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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