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借我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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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的陸驍覺得一個人實在是太好不過的事情。不用應付女朋友的麻煩,不用陪著她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不用猜測她的小心思,更不用去哄她不知道為什麽就不好了的小心情,也不用為了自己並不喜歡的人而付出時間和金錢。
    曾經在心裏鑄就的銅牆鐵壁般的心理防線在一瞬間轟然坍塌。誰說那樣的付出是麻煩?那是甘之如飴,那是心甘情願好不好?
    “陸總監,你可是個男子漢,該柔弱的是我好不好?”望著懷中猶如嬰兒一般撒嬌的陸驍,昱菡淡淡一笑,呼出的氣體都有她的獨特味道。
    “那麽小氣做什麽?借我個肩膀叫我柔弱一下,好不好?”陸驍在昱菡的懷裏拱了拱,將頭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胸前,有那麽短暫的一刹那,陸驍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他用力地在昱菡的身上蹭了蹭,立刻在那衣服上麵渲染了幾小朵花來。
    柔弱?堅強?不得不堅強!因為強裝的太久了,陸驍甚至都忘記自己最近一次的脆弱是在什麽時候了。或許是十年前,或者是二十年前,或者是更早。他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那次父母劍拔弩張的怒吵,不僅僅發生了口角,甚至還動起了手,連累了他心愛的玩具手槍,在父母的爭執中七零八落。年幼的自己被阿姨帶著躲進小房間裏,阿姨用雙手捂住陸驍的耳朵,可那吵雜的爭吵聲還是會隔著門板傳進屋子裏去。
    那時的陸驍害怕,恐懼,房間外麵是他最最親賴也是最最信賴的人,他不想他們吵架,不想他們怒目而視,更不想他們動起手來。可那個時候,被憤怒衝昏頭腦的父母,誰會聽一個幾歲孩子的心聲?
    陸驍沒有別的辦法,唯一的解決辦法就隻有哭泣,嚎啕大哭。因為陸驍覺得,隻有自己的哭泣聲音夠大才能夠引起父母的注意。可惜,他哭了很多很多次,沒有一次父母停止爭吵過來哄一下他!哭根本不能為他解決任何的問題,更不能換來父母的和平共處。
    爭吵一直在持續,陸驍的哭由大聲變小聲最後成了無聲,也多到少最後到無。
    後來,他大了一些,對父母的這些個爭吵也司空見慣了些,他開始不哭了。再後來,他竟然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父母的爭吵。看著平時溫柔美麗的母親暴跳如雷,看著平日謙謙有禮的父親劍拔弩張,聽著他們口中噴吐的不堪的詞匯。他就那樣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仿佛是在看一出戲,隻不過戲的男女主角是自己的父母。
    爭吵過後,父母會各自憤然離開,留下滿屋狼藉還有已經不知道害怕擔心為何物的陸驍。阿姨會抱怨著收拾被父母破壞的一切,將損壞的扔掉,完好的重新歸於原來的位置。這樣扔東西的好處就是家裏經常會添置一些新鮮的玩意兒,有的還是陸驍所喜歡的,為此他還能暗暗高興半天。
    不過也有很多時候,父母也會和顏悅色地出現在陸驍的的麵前,就像過去爭吵的從來就不是他們。他們會給陸驍買玩具,買陸驍最喜歡的吃的,買當時最流行的衣服,他們也會把陸驍打扮的瀟灑帥氣然後帶著他出席各種活動,聽一群陌生人口中讚美,這個小男孩兒長得怎麽這麽帥,這個小男孩兒長得真精神……每每這個時候,父母臉上的笑容也是最多的時候。當然,他們也會帶著陸驍去遊樂場。
    遊樂場……
    記得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父母在一起,就是多年前那個遊樂場。那天的天格外地藍,風格外地柔,遊樂場裏的人也出奇地少。陸驍手裏拿著爸爸給買的玩具手槍和媽媽給買的冰淇淋,他記得,那一天幾乎不用怎麽排隊就能把遊樂場裏麵最最熱門兒的遊戲玩兒個痛快!他覺得那一天簡直就是童話裏的日子,而他也終於成為了童話裏的小王子。
    那天的陸驍格外地開心,他激動地玩旋轉木馬,開心地坐海盜船,勇敢地挑戰了一次又一次的過山車。而父母也格外仁慈地除了陪他玩兒什麽也不要求他。
    那天直到遊樂場到了關閉的時間,一家三口才意興闌珊地從遊樂場裏走出來,後來陸驍才明白,那天,真正玩兒得盡興真正意興闌珊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對於他的父母,更多的是敷衍。
    回到家的陸驍仍舊沉浸在自己的興奮當中,他久久地不能入睡。難能可怪的是,那一天的父母沒有催促他,而是由著他的性子折騰到了零晨,直到雙眼實在無力睜開陸驍才在不舍中睡了過去。
    夢裏,他仍舊在盡情的玩耍,父母仍在他身邊深情地嗬護。可醒來……
    陸驍記得,早上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鍾,房間裏空空蕩蕩,他略有失落地歎了口氣,在阿姨的照顧下吃了早飯。雖然失落,可他並不完全失望。因為他相信,這樣的日子以後肯定還會有很多!
    陸驍仍舊像每天一樣,上學放學盼著父母回來。這次他的願望實現了,最先回到家裏的是爸爸。當時陸驍正在拆一個變形金剛,難得的,父親沒有責怪他,而是坐在他對麵深沉地望了他許久。後來,父親收拾了自己的衣物離開了家裏。那是父親在陸驍的腦海裏留下的最後印記。
    幾天以後,母親回來了,帶了一群人,那群人是來買房子的。按照母親的意思,這房子她要變賣了換錢。當時的陸驍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要賣房子,後來想想,並不是因為她缺錢,而是厭惡了在這個房子裏留下的印記。
    後來,母親帶著陸驍到了另一所大房子,豪華程度勝於從前,可在那個房子裏,陸驍從來沒有見過父親!
    後來,陸驍被母親帶著去了法院,當時的父親並沒有出現在那裏,法官缺席將陸驍判給了母親,至於其他的判決內容,陸驍記得的了了。
    至於說父親……自從那次收拾東西回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更可笑的是,現在他都不知道那個人去了哪裏?更不知道,父親是不是還在這個世上!陸驍曾經還小心翼翼地問過母親,父親到底去了哪裏?開始的時候母親還能敷衍幾句,什麽出差了,去國外了,可後來,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會對著陸驍暴跳如雷!那個樣子和跟父親吵架的時候的模樣幾乎是一模一樣!
    後來,陸驍不問了,也不想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樣?還奢望他們給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嗎?更何況,家,對於陸驍來說已經不是一個溫暖的名字了!
    陸驍有一陣子很慶幸,慶幸父母離婚了!這樣他就不用麵對他們的爭吵,不用麵對他們的紛爭了。父母整天不在家也是相當不錯,這樣他就可以想去上學就去上學,想待在家裏就待在家裏。他也可以肆無忌憚地玩遊戲,不會有人因為成績不好而責罰他。,不會因為老師找家長而擔驚受怕。他缺錢的時候朝母親張口,無論何時,母親都不會虧待他!在這一點上,陸驍還是很感謝自己的母親的,因為她的錢的確曾經給他帶來過一段充實的時光。
    那是一段陸驍被追捧為老大的時光,一群為了一點點兒利益的小朋友跟在他的屁股後麵把他當成了大哥,而他,雖然並不覺得這樣有多威風,可至少有這樣一群夥伴圍在他的身邊不至於叫他覺得孤單。
    可慶幸畢竟是暫時的,當別的孩子都有父母參加家長會的時候,當別的孩子過生日都有父母陪伴的時候,當別的孩子都有父母帶著去遊樂場的時候……失落,無比的失落!那種滋味是何等的難以忍受,陸驍現在都無法直視。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陸驍開始憎恨遊樂場,那個曾經他心心念念如今卻記憶痛苦的地方!
    從那以後,陸驍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場,那些曾經他酷愛的刺激遊戲當初帶給他多少的歡樂此後就帶給他多少的痛苦!隻要提起那個地方,就仿佛揭開父母在他童年的心靈裏烙下的傷疤。
    都說一個人的童年會影響這個人的一生,的確是這樣的。即便現在的陸驍依靠著自己的力量創建了屬於自己的公司,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也會被一些人所認可,可當年心裏留下的創傷並不會因為自己的這些個成就而慢慢的減淡,相反,那更像是一麵鏡子,時刻在提醒著陸驍,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可信,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感情是值得信賴的?
    夕陽正好,暖暖地照在陸驍的臉上,那張成熟的臉上露出了嬰兒般天真無邪地微笑。他睡著了,在夢裏,他又回到了那個叫他糾結向往的遊樂場,那有個人正微笑著朝他招手,他滿是幸福地奔了過去,抓住那個人的手拉在近前,他看清楚了,那是昱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