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菡雖然是溫室裏的花朵，可她的的確確少有那些富家女兒的矯揉造作。她不是受不得父母的批評和指責，也不是受不得被禁錮在房間裏的委屈，她隻是更加心急陸驍。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很快就到了正常下班的時間，而那個時候陸驍又要去接自己了。天寒地凍時間又晚，如果他接不到自己……昱菡無法想像陸驍著急的樣子，更無法想像他在聯係不到自己後會做出什麽。
    都說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可此刻的昱菡卻除了在這個房間裏心急如焚什麽也做不了。
    昱菡的門被輕輕地推開，是大哥黎昱耀。雖然大哥仍舊是那個大哥，可自從那事以後，這個大哥似乎就少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在昱菡麵前更是抬不起頭來。
    “哥。”昱菡焦灼地從床上掙紮起來，眼中不得不說帶著某些希冀的光芒，可看著昱耀小心翼翼地將門給關上後，那僅存的希望也隨著那門縫的消失徹底破滅。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怎麽一著急還是愛扯自己的頭發？”昱耀抓起床頭櫃上的梳子在昱菡的頭上輕輕地梳了起來。
    當年，昱菡還小，爸媽忙起來無暇照顧的時候，都是這個大哥充當爸爸媽媽的角色哄著昱菡和昱燦。如今，被自己當作小孩子哄的姑娘已經長大了。
    “大哥，借我下電話，我至少要和他聯係一下，免得他著急。”梳子梳在頭上，輕輕柔柔的，那個大哥又回來了！縱然他有自己的錯，縱然他有自己的不是，可對自己，他終究是那個暖心的哥哥。
    “這個你放心，他已經來過電話了……”
    “來過電話了？說了什麽？爸媽跟他說了什麽？”昱菡的心緊張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不顧梳子扯著頭發猛地轉身看著大哥。
    “電話是我接的，我隻是告訴他你現在家裏有點兒事兒需要處理不方便接他的電話，等你方便了會回給他。”昱耀將鉤在梳子上的頭發一一整理幹淨。
    昱菡的心稍稍放下，她抬眼悄悄瞥了大哥一眼道了聲“謝謝。”
    “這有什麽好謝的？你可是我的妹妹。還有，這件事情畢竟是你和他的事情，我希望你自己去解決。”昱耀放下手中的梳子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他神色平靜，卻少了往日的自信和高傲。
    “這麽說大哥你支持我？”昱菡眼中已經熄滅的光亮重新燃起，她盯著自己的哥哥，可惜，昱耀搖了搖頭。
    “我不是支持你，我更多的還是擔心你……爸爸媽媽的擔心不無道理，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這不單單是你黎昱菡的感情問題，也是我們黎家的問題。你那麽聰明，不應該不明白的。”
    一瞬間，昱菡突然有種無力感。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聽到家裏人說，她的感情不單單是她自己的問題，更是黎家的問題！難道，她真的逃不掉那樣的宿命嗎？
    “黎昱菡，拿出點兒黎家人的骨氣來，就為了一個男人就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我都替你覺得羞恥！”昱燦推門而入，看到昱菡一張慘白的臉差點兒嚇了一跳，這才幾個小時的功夫，這個妹妹怎麽感覺就不成人形了？
    “要你替？誰叫你進來的？滾出去！”對這個哥哥，昱菡從來沒有客氣的時候，說起話來也是沒大沒小的時候多。
    不過在情感的問題上，昱菡多多少少要跟昱燦學一學，學學他的不要臉的大無畏精神。
    “你看看你，這對哥哥也太沒有個尊重了，那滾字能用在我身上嗎？能嗎？”昱燦指著昱菡的鼻子教訓她。
    “你進來就是來誠心來氣我的。”昱菡抓過大哥手中的梳子胡亂地在頭上扯了兩下。房間內很溫暖，可她總感覺心口的地方涼涼的。
    “你以為我願意進來？要不是看在你是爸媽唯一的小棉襖的份兒上我才懶得理你呢！黎昱菡，我可給你一句肺腑的忠告，在感情上，男人可不是什麽可靠的動物！”昱燦一把奪過昱菡手中的梳子，仿佛那是一件致命的凶器，啪地一下扔到了不知道哪裏的地方，昱菡朝他瞪眼他也不顧。
    “你以為誰都像你？”
    “要是誰都像我就好了，至少不拖泥帶水！”
    “你還挺驕傲？”
    “至少現在一直都這麽傲嬌！”昱燦往昱菡的床上一躺，軟綿舒服的床立刻就被壓出了個人形。
    “你給我起來！穿著衣服就往下躺。”
    “我不穿著衣服難道還脫了？”昱燦詭異一笑，昱耀隨手就扔過來一本書，正好砸在昱燦的臉上，“叫你沒個正行！”
    “輕點兒！我還要靠著我這張臉找老婆呢。”昱燦摸摸下巴，火辣辣的。
    曾經的大哥不苟言笑，對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也總是一副家長的派頭。陸驍說，大哥大嫂是把自己當成了楷模，當成了標兵，時間長了，自己都忘記自己最初的模樣了，現在看來還真是的。看著大哥臉上孩子的氣息，再看看他調皮的樣子，原來，大哥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麵。
    家裏的現實環境就是這個樣子，父母反對，哥哥們雖然沒有明確的反對可卻也沒有明確的支持。就算感情這件事是自己作主，可沒有家人支持的感情……想到這裏昱菡就覺得頭疼，她的生活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曾經陸驍還在為他的背景而擔憂，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還在信誓旦旦勇往無前，可現實……昱菡覺得好無力。
    二哥把晚飯都端到了昱菡的房間，六菜一湯，不算豐盛，可都是昱菡喜歡吃的。紅燒獅子頭，醋溜木須，爆炒蝦仁，糖醋裏脊，幹煸魷魚須，還有一份拍黃瓜，湯是酸辣湯。
    “爸媽都吃了嗎？”看著擺在桌子上的菜，昱菡的眼眶有些濕熱。
    “那個……”二哥撓了撓頭，“他們叫我們先吃。”
    這話，顯然，爸媽已經沒有了胃口。昱菡擺動著筷子，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她不想割舍自己的感情，可也不想賠上自己的父母。兩全其美的事情，為什麽總是那麽可遇而不可求。
    雖然自己的心也是滿滿的，可昱菡仍舊是鼓著腮幫子把自己吃了個撐。看到昱菡還能吃飯，三個哥哥也算是放心了不少，有說有笑地陪著昱菡算是把這晚餐吃完。二哥收拾了殘局，三哥躺在床上玩著遊戲，大哥仍舊在裝作漫不經心地時刻關注著自己。
    “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昱菡其實很想再補充一句，反正你們留在這兒也沒什麽用，可這句話，她怎麽也不忍心說出口。
    “既然都知道時間不早了那就睡覺吧，昱奕昱燦，你們也趕緊回房間吧。”昱耀往地上的波斯地毯上一躺，光滑的絨毛舒適暖和。
    “不是，哥，這個還是我來吧。”近來的昱燦和大哥的關係那是急速升溫，看著大哥躺在地上他立刻匍匐在了跟前。
    “我睡覺輕，你還是出去吧，記得給我帶個被子過來。”趁著昱菡不注意，昱耀在昱燦的耳旁叮囑，昱燦怔怔地看了看大哥，“原來，薑還是老的辣啊！”
    一夜無眠，輾轉反側中終於迎來了新的一天的清晨。路燈還沒有熄，昏黃的燈光透過輕薄的紗簾照進屋裏，原來冬日六點多的早晨是這個樣子的。
    昱菡本想躡手躡腳地洗漱，可是大哥真是應了他那句“他覺輕”，昱菡隻這麽一動他就醒了。
    “真是難為你了，我的感情問題害的你都睡不好覺。”昱菡羞澀一笑。
    “這是讚美我呢還是指責我呢？”大哥揉了揉眼睛，眼窩下麵黑眼圈兒有點兒嚴重。
    “表揚你呢。”昱菡調皮一笑。
    明明是睡了一個晚上，可黎家上上下下都哈欠連天，看來不僅是昱菡，所有人都沒睡好。尤其是黎漢，看起來好像是全家精神頭兒最糟糕的一個，本來還很精神矍鑠的老頭一夜間似乎真的蒼老了。
    曾經聽人說過，人是在一瞬間長大的，人也是在一瞬間發現自己的父母變老的，此刻的昱菡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威力。
    “爸媽，早。”昱菡的嗓音有些沙啞一下子引起了韋女士的注意，她憔悴著一張臉立刻緊張了起來，“怎麽了這是？生病了？”
    “沒有，別擔心，隻是剛起來嗓子有些啞。”昱菡覺得眼眶一熱趕緊低下頭去喝眼前的白粥，米粒粒粒分明晶瑩剔透。
    “那個，昱燦，你最近把手頭上的事情先放一放，照顧一下你妹妹。”黎漢一張臉陰沉著，眼神卻有幾分擔心和無奈。
    平心而論，黎家並不是唯利是圖的人家，否則，他們也不會那麽喜歡悠悠，更不會默認甚至是支持悠悠喜歡昱燦。可他們不看重錢財並不代表他們不看重人品，這是他們的底線，也是他們為人處世的準則。
    一個人可以沒錢，這或許說明他沒有能力，或者是沒有機遇，可一個人不能沒有道德，更不能踐踏道德，這是一個人人品的問題。他們不允許有這樣道德敗壞風險的人接近自己的女兒，甚至是進他們黎家的大門，這樣的擔心不能被徹底地指責。
    “這個手機先還給你，不過你要想清楚，爸爸媽媽到底是為了誰……”韋女士掏出昱菡的手機，遲疑卻不得不把它交到昱菡的手中。昱菡接過手機，上麵有幾十條未讀的微信。她的眼眶再次濕潤，就算在這樣的情況下，父母也給她留下了最基本的尊重。
    說不上愛情的心理防線一下子坍塌，可此刻，昱菡的心卻變得不那麽堅硬和固執。有些東西自然不能放棄，可有些東西也不是說傷害就可以隨便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