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飯局，起碼從目前的狀況來看，賓主盡歡。
    盛世的楊總端著酒杯，站起來敬梓瀟。
    “陸總真的是年少有為啊，”楊總恭維一句，“咱們啊，不論輩分，我今兒就認了你這個兄弟。”
    他一口氣喝完，朝周圍一亮杯底，“在場的諸位，都給我做個見證。”
    “幹了這杯酒，陸老弟以後有什麽麻煩事，盡管找大哥我，不要客氣。”
    楊總可比梓瀟年紀大得多了，在蘭城地界上，很有一番臉麵。
    雖說酒桌上的話，本就半真半假，但他既給了這個麵子，梓瀟當然很願意接著。
    梓瀟連忙站起來，端起酒杯回敬。
    “不敢不敢，不過有大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他一飲而盡。
    半杯白酒下肚，有些反胃，他強忍住。
    金秘書十分擔心地看著梓瀟，梓瀟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有些人，有些事，身在局中，即使清高如陸梓瀟，也是躲不掉的。
    除非他不管華景這攤子事，不做這個總裁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這酒也是不能不喝的。
    喝完了酒，論完了兄弟情，兩人坐下。
    一邊吃菜，一邊聊項目，間或旁邊陪坐的副總和經理們插科打諢，時不時來幾句葷段子，逗得全場發笑。
    一群老男人眯縫著眼，竊竊私語，笑得渾身發顫，大肚皮也跟著抖上幾抖，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秘模樣。
    梓瀟夾在這一群人中間，年輕出眾的相貌，顯得他很是鶴立雞群。
    倒酒的小姑娘眼睛都止不住往他那一直瞅。
    梓瀟在那正襟危坐，刀刻斧削般的硬朗輪廓，麵帶營業微笑，並不顯得猥瑣。
    他氣質清冷，時不時捋捋袖口，摩挲著袖扣，總讓人疑心這桌子是不是不幹淨，使得他袖口沾了什麽髒東西似的。
    一連又是幾杯酒下肚，梓瀟終於忍不住胃裏翻湧，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
    冷水潑上臉幾次，臉上的熱度才漸漸消了。
    但這對胃痛並沒有什麽緩解。
    梓瀟已經習慣這疼痛了，他拿出胃藥，沒有水，就幹吞下去。
    吃完藥，胃痛不僅沒有好轉，也許是對他這樣簡單粗暴處理方式的反抗，反而更難受了。
    他沒忍住，吐了，吐完靠在洗手間的牆角，神色有些頹廢。
    就這樣靜靜的一個人，原來已經這麽久了啊。
    再也沒有人關心他有沒有按時吃飯，是不是喝多了酒，胃痛不痛了。
    摸著這副袖扣，他想，也許她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難言的悔恨爬上心頭，不光她沒法原諒自己，自己更是沒法原諒自己。
    這時，手機響了。
    是陸數成，梓瀟接起來，“爸。”
    “梓瀟，你弟弟回來了，他這回來了也不回家，機場也沒接到他人，電話也不接，你葉姨擔心得不行。”
    對麵頓了頓，“這麽著，你現在就聯係他，把他帶回來，他也就還聽聽你的話。”
    “好。”
    嘟——，電話那頭得到答複，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直接掛斷了。
    梓瀟聽著話筒裏傳來的忙音，自嘲的笑了笑，這麽多年了，他還在期待什麽呢。
    他先將手機放一邊，打開水龍頭，捧了兩捧水漱了口。接著擦幹手，按了按還在隱隱作痛的胃。
    過了會，他感覺好一些了，便撥通了青楓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喂，哥。”
    “你今天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那頭語調輕鬆，似乎心情不錯。
    “人呢，在哪鬼混呢。”梓瀟另一手按了按眉心。
    “哥你說啥呢，我哪有，我這不是見朋友，幾年了，聚一聚。”
    “葉青楓你小子真是長能耐了，十分鍾內給我滾過來。”
    “嘿嘿，哥，親哥，別著急，我馬上就去找你……”
    這頭梓瀟摩挲著袖扣，睹物思人。另一頭，他思念的人兒也正備受煎熬。
    包間太悶了。
    念念端著酒杯，推辭了半天，隻說自己不會喝酒，才爭取了這麽一小杯橙汁。
    今天她第一天入職，一下班，同事們就拉著她過來吃入夥飯了。
    周圍人聲嘈雜，念念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身邊這麽多人的時候了，應付起來非常吃力。
    “念念這麽優秀，肯定有男朋友了吧。”一個男同事湊過來。
    他靠得太近了。
    念念捏緊了酒杯，緊抿著唇，緊張得呼吸快要屏住，說不出話來。
    看到她半天不回答，一副疏遠冷漠的樣子，男同事臉色難看起來。
    眼見氣氛有些僵硬，另一個會來事的男同事打起了圓場。
    “也不一定吧，要是有男朋友，這大晚上還能放心，查崗電話也沒一個的。”
    小張一邊說，一邊朝她自以為帥氣的擠擠眼。
    隔壁的女同事笑罵，“念念這麽個大美女，追的人能從咱們這間房排到大門口去，小張啊，你就不要多想了。”
    這話說的，念念沒法接了，隻能尷尬笑笑。
    “就是，人家可是蘭大新聞專業高材生呢，眼光指定高著。”
    “成績這麽好，又這麽漂亮。”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活絡起來，飯桌恢複了熱鬧。
    念念看看旁邊喝酒有些上了頭的夢歡，暗自扯扯她的袖子。
    “怎麽了？”
    夢歡喝得醉眼朦朧，沒立時反應過來，側過身，傻傻地看向她。
    “我想出去透透氣。”念念小聲道。
    “行吧，要不要我陪你。”夢歡說著就要起身。
    “不用，我就出去走廊上站會。”念念搖搖頭。
    進來時候，她就注意到走廊靠近消防通道有扇窗戶，準備就去那邊吹吹風。
    “行叭，那你去吧，注意安全哈。”
    旁邊又有同事來找夢歡敬酒，所以她說完就轉過了頭。
    念念看她杯子剛空又摸上了酒瓶子，又扯了扯她。
    “咋啦？”說著，她順著言念念的眼光看到了自己伸出去的手，正搭酒瓶子上呢。
    “沒事，我千杯不醉。”
    念念還是直直看著她。
    夢歡最怕好友這樣看著她，怪撓人的，“好好，我就最後一杯，最後一杯哈。”
    夢歡也是好久沒喝酒了，這會實在有些饞。
    “這樣，等你吹完風回來咱就回去，反正有員工經費報銷，組長肯定會付錢的。”
    說完，她拍了拍念念的手，轉頭又摸上了酒瓶子。
    念念張了張口，卻不知還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