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歡迎來到東北,我的小公主,這是你向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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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風雪交加的大淩河浮橋上。
    經過了漫長旅途,終於到達目的地的楊豐,裹著一件皮袍用憂鬱的目光看著對岸。
    公主殿下到達北平後,他就重新回到了隊伍,然後僅僅在北平休息兩天他們就啟程繼續前行……
    朱棣這時候還在路上。
    他從京城騎馬趕回需要的時間,遠超過乘船走海路的張輔。
    後者出崇明之後就趕上秋季最後的一段南風天,然後一路順風僅僅十來天就到直沽,但朱棣需要一個月才能騎馬以長途行軍的速度回北平。
    當然,如果張輔不是遇上順風,那他甚至有可能需要幾個月,海上運糧此前曾經有過算錯了日期,也可能是冷空氣提前南下,結果被堵在半路一直到第二年才到達的事情,這也是後來海運變運河的重要原因,畢竟運河就算沒有風也有纖夫來拉纖,不至於耽誤京城的王公貴族們吃飯。
    和完全看天的海運相比,雖然速度慢但勝在穩定啊!
    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切要為京城的王公貴族們服務。
    所以楊豐一行就需要先行一步,按照他們原本的任務到廣寧,而朱棣會在返回北平後,挑選部下至少三千精銳騎兵,而且還得訓練那些弗朗機炮手,然後再前往遼陽,接下來遼東各軍包括遼王所部就由他指揮了。
    真正等到他的大軍到遼陽,差不多也得明年年初了。
    這種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就是要提前做好充足準備,包括接下來遼東都司所部也得準備好一切所需。
    但這些就與楊豐無關了,實際上朱元璋讓他做向導也就是個名義,他的確帶著定位地圖,可他也不能指望這時候環境和現代一樣,道路沒有,河流還不一定什麽走向,現代平原可能這時候是密林。比如遼河下遊,現代一片空曠,但這時候應該是廣袤森林,而且還有個專用名稱長林子,整個遼河下遊全是,跟著他的導航走,恐怕早晚掉溝裏。
    朱棣那裏不缺向導,他手下護衛裏麵還有個指揮就是元朝大將,人家對遼東以北情況比他清楚。
    朱元璋真正的目的現在還猜不出。
    但楊豐不需要管這些,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跟著小公主到廣寧,然後享受遼王朱植的熱情款待。
    藩王啊!
    大明朝最有錢的人。
    隨隨便便拎出一個都是富可敵國啊!
    所以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錦衣玉食,美女如雲的美好生活。
    然而……
    “這他瑪就是你們的王府?”
    他指著對岸那片風雪中的白色,用幾乎是咆哮的語氣喊道。
    王府?
    哪有什麽王府啊,他眼前是一個用柵欄圍起來的巨大軍營,然後軍營裏麵無數帳篷擁擠,在那些帳篷中間,倒是的確有一個很大的,恍如旺仔小饅頭裏麵冒出個山東大餑餑。但很大那也是帳篷,而且還可以看著帳篷外麵很多小孩在奔跑打鬧,還有女人在雪中用木頭搭起的架子,在掛著鐵鍋煮飯,也有可能是在燒水,畢竟這時候鑿冰取水還不如化雪,她們身上裹著破棉襖,凍得滿臉通紅,大雪中不時抖落滿身積雪。
    這哪是什麽王府啊,完全就是個難民營,再配上那些小孩的哭聲就更像了。
    “到了嗎,終於到了,可凍死我了,我要找個最暖和的房間烤火!”
    穿著孝服的小公主說著急不可耐的從她的轎子裏探出頭,然後看著眼前這座難民營也瞬間傻眼了。
    “公主,您的目的地到了,喜歡哪個帳篷,自己挑吧!”
    楊豐說道。
    小公主傻了一樣看著麵前這無邊無際的帳篷,因為大雪覆蓋看不明顯,恍如無數隱約的墳頭。
    “我要回家!”
    她欲哭無淚的說道。
    “公主莫慌,這帳篷我也住過,裏麵還是頗為暖和。”
    一身皮裘看起來像滾滾的張小姐,趕緊催馬上前低聲安慰她。
    至於張小姐為什麽也跟著,那當然是小公主看她投緣了,畢竟公主殿下身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到北平後難得遇上個能做閨蜜的,自然舍不得就那麽匆忙分開,這樣她嫂子燕王妃也就答應了。
    反正也就是來走一趟,等開春就回去了。
    至於為什麽投緣……
    這個,其實她倆在北平總共就見了兩次,但緣分這種事情很難說的。
    反正楊大使跑到公主那裏聊了一會之後,她就忽然覺得自己和張小姐很投緣了。
    當然,從那以後小公主的身上,也多了幾樣小零碎。
    “公主,這也是沒法子,畢竟王府還在修建當中,陛下有旨,遼王殿下及所部暫駐大淩河畔,等王府修好就可以入住了,不過如今天寒地凍,經常停工,想來修好也得明年夏天,此時連大王也都一同住帳篷。
    這也是陛下旨意。”
    迎接他們的王府長史說道。
    “難道就不能去錦州城居住,無非那幾十裏路而已,我看那錦州城裏也不缺地方。”
    楊豐說道。
    “大使,遼王已然就藩廣寧,若無聖旨不得擅離封地,錦州雖有可住處,但並非大王封地,這大淩河就是界線,若無旨意遼王不得踏過大淩河一步,故此就算不遠就是錦州城,沒有陛下的旨意也不能去。哪怕是在廣寧境內住帳篷,也必須在廣寧境內,且大王就藩廣寧,是為鎮守邊塞,既然是鎮守邊塞,帶兵出征也是少不了的,若連這點苦都吃不了,如何還能帶兵?
    這也是陛下要磨練遼王。
    若非如此,那廣寧衛城一樣也有住處。
    倒是公主並無限製,咱們先見了遼王再回錦州,等雪停再來宣讀聖旨,頒賜冬衣及鈔。”
    謝貴說道。
    這個情況的確也沒法召集各軍宣讀聖旨。
    “如果此時敵軍突然殺過來,他也不能擅自過大淩河?”
    “對,就算此時敵軍突然殺來,遼王也隻能帶著所部迎戰,在沒接到令他退過大淩河的聖旨前,隻要越過這條線就是棄藩。
    死罪。”
    “那廣寧的地方官員,主持軍務的守將呢?”
    “陷藩,死罪,所有人都是死罪,株連三族。”
    謝貴說道。
    所以朱元璋這招的確狠啊!
    藩王沒有聖旨不得離開封地,哪怕被敵人圍攻也得死守封地,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的封地,周圍的駐軍,地方官,如果藩王不撤走,一樣也必須死戰,否則陷藩一樣也是死罪,所以隻要藩王不走,那就是死,也得跟著一起,否則逃跑就是殺全家。
    一個藩王就是一個釘子,把整個軍政係統釘死在防區。
    哪怕敵人強大,的確打不過,隻要朱元璋不讓撤,就必須一起戰死,但朱元璋在南京,從這裏加急的奏報,往返也得半月,所以無論他準不準撤,這半個月的死守也是必須的。但實際上以那些遊牧騎兵的攻城能力,還有周圍其他防區駐軍的反應速度,半月隻要死守不退,基本上也就已經撐過去了,不過這個製度確實有效。
    所以張獻忠殺楚王全家後,楊嗣昌也就隻能自殺了。
    陷藩啊!
    他不自殺,他那些政敵也得以這個罪名弄死他。
    這個製度可以說讓邊塞所有人,都事實上處於背水一戰的處境,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行,隻要沒有聖旨就必須死守。
    “走吧,歡迎來到東北,我的小公主,這是你一路盼望的地方。”
    楊豐做了個請的姿勢,對著依舊欲哭無淚的小公主說道。
    然後一陣狂風卷著雪花,瞬間灌進了轎子。
    而就在同時,對麵那片風雪中大批騎兵的身影出現,其中一個同樣穿著孝服的少年……
    隻能是少年,畢竟這時候朱植也就是個高一。
    “把自己兒子扔到這種地方,你們皇帝陛下的確很有魄力,我數了數也就是蜀王楚王那些人,得到了好封地,這北方幾個都沒什麽好地方,哪怕燕王晉王也隻能說湊合。”
    楊豐感慨著。
    “大使覺得蜀王不算邊塞?成都向西不出兩百裏,就已經是西藩遊牧,大使難道以為西藩稱臣納貢,就再也沒有窺川之心?”
    謝貴說道。
    “但楚王總不能算吧?”
    “楚王封地原本是何人所據?大使難道以為這種地方用不著鎮壓?武昌南邊山林之中,還有不少陳友諒舊部,不願臣服大明,至今躲藏其中,朝廷無法進去清剿,還有,楚王去年才征討西蠻,湘西各處依舊蠢蠢欲動。大明一統天下才不過二十年,無論哪一個藩王封地,都不是讓他們去享福,就算周魯等王身居中原腹地,那也是要給北方諸王總管軍需,諸王或北或南,或為前鋒或為支援,就如手足般護住腹心,以保大明江山萬年。”
    “沒有什麽萬年的江山,帝國總會滅亡的,無一例外。”
    楊豐說道。
    然後那些騎兵也到了橋頭,那少年匆忙下馬,快步走過來,而小公主的轎子落下,她快樂的衝出,尖叫著撲向她親哥哥……
    的確是親哥哥,
    其他都不是一個媽生的,哪有什麽真正兄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