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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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和最終沒讓楊豐失望,他終究還是忠於朱棣的。
    當然,他也沒公開倒戈。
    韓升突襲蘇州失敗的同一天,馬和的艦隊突然離開了太倉。
    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也沒說明離開的原因,這支目前長江甚至江浙沿海最強的艦隊,就悄然駛離太倉,然後駛出長江進入大海,至於去向當然沒人知道,但此舉卻讓太倉,金山等衛全都風聲鶴唳。
    畢竟他們如果真倒戈的話,隨時可能在任何一處海岸登陸……
    馬和可是燕王親信。
    而這支艦隊也是燕王親自主持打造的。
    蘇州城內的已經可以確認,就是馬和手下的一千水兵。
    雖然他們是水兵,但實際戰鬥力並不比神機營弱,當年為了確保到美洲後遇上意外能夠以武力解決土人的抵抗,這支水兵不但全都是最新式裝備,而且幾乎以神機營相同的戰術進行訓練。而馬和的艦隊目前還有八千多水兵,他的那些戰艦還有強大的對岸火炮,一旦他真進攻沿海衛所,以目前沿海衛所的實力,真的很難保證不被攻陷。所以別說太倉,金山等衛不敢動,就是浙江沿海幾個衛同樣也不敢動了,他們可是縱帆船,不但航速快而且幾乎不用在意風向,從長江口用不了幾天就能突襲杭州。
    馬和此舉給蘇州的姚善最大限度爭取到了組建團練的時間。
    而長洲,吳縣甚至秘密加入的昆山,吳江,常熟乃至常州,鬆江等地士紳趁機迅速將一批批倭奴運輸到蘇州,同樣也將各種方式獲得的大量武器,包括火器彈藥運到蘇州。
    這時候他們的效率極高。
    畢竟這次士紳們是真的為理想而戰了。
    別的不說光一個包稅製,就讓他們仿佛回到了最快樂的大元盛世。
    那個伺候完異族征服者後,就可以肆意奴役百姓的盛世,話說他們很多可是連某種特權都可以行使,這個並不僅僅是咱大清的魯南蘇北士紳行使,元朝的浙江士紳也這麽幹。異族征服者的必然,畢竟對他們來說不需要在乎麵子,他們要的隻是穩定的供養,所以他們可以最大限度給那些士紳們對底層貧民的特權。
    這是一種交換。
    換取後者給他們搜刮財富,確保他們的享受。
    而後者得到武力保護,可以盡情搜刮百姓,而不用擔心百姓造反時候自己沒有能力鎮壓,他們的主子會出手的。
    其實就像印度的土王們。
    大明士紳對大元盛世的懷念,也跟印度土王們對大英的眷戀沒什麽區別。
    而就在蘇州士紳整軍經武,等著迎戰朝廷討伐的同時,包括浙江在內各地士紳則以各種方式拖住向蘇州的官兵,盡可能地給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堵塞運河。
    破壞橋梁。
    甚至勾結土匪燒糧庫。
    ……
    從浙江到直隸,幾乎所有士紳和地方文官,都心照不宣地給進軍蘇州的官軍製造障礙。
    文官也一樣。
    他們倒不一定是支持朱允炆。
    畢竟這些文官是外地,比如姚善其實是湖廣應城的,他們真正的目的是這種地方對抗朝廷的模式,如果蘇州士紳能夠成功,那他們家鄉的士紳當然也可以效仿。說到底所謂朱允炆承諾的那些,任何地方的士紳都是渴望的,福建士紳不喜歡開放出海貿易嗎?
    廣東士紳不喜歡開放銀行業嗎?
    四川士紳不喜歡取消榷茶嗎?
    直隸士紳不喜歡開放鹽業嗎?
    大家都喜歡那些,隻不過暫時還不敢跳出來,但暗中配合,給皇帝製造麻煩是敢的,所以不僅僅是地方上這麽幹,就連朝廷部分官員也會暗中配合。
    比如軍需物資的調運時候,一點小小的失誤就會造成重大影響。
    甚至還有地方官員士紳打著犒軍名義直接收買官軍。
    犒軍啊!
    很合理。
    但那麽多酒肉怎麽也得讓將領和士兵耽擱半天吧?
    最終靠著他們的齊心協力,朱允熥從京城派出的神機營一個軍,也是他留守京城的唯一一個軍,居然花了十五天時間才到達蘇州,而且攜帶的重炮還因為錫澄運河被沉船堵塞,短時間無法運到,率領這個軍的是江陰侯吳高的弟弟吳壽安,他倒是沒有等重炮,直接下令強攻蘇州。
    至於戰鬥的結果……
    “吳壽安失敗。
    他的神機營表現其實合格,而且也很勇猛,一度衝上了城牆,但最終還是被趕下城牆,據說蘇州士紳湊了數百枚手榴彈,在最關鍵時候靠這批手榴彈把神機營炸了回去,不得不說你當初的大撒手榴彈,到現在還遺禍地方。
    而且吳壽安的後勤隊遭到太湖水匪襲擊,一批彈藥被炸毀,主要原因是知縣帶人犒勞運輸隊,結果從軍官到士兵都喝多了。
    也可能是被下藥了。
    總之幾十名水匪就完成對幾百人的運輸隊襲擊,然後把數十船彈藥放了煙花。
    啊,水匪還是自稱張麻子。
    而且也戴著九筒麵具。
    就像你說的,現在真的已經有點荷蘭人反抗西班牙國王的味了。
    皇帝還是太年輕,太急了,覺得他爺爺時候想怎樣就怎樣,他既然是皇帝,當然也要想怎樣就怎樣,但他爺爺是殺出來的,二十多年無數士紳的人頭踩著,自然想怎樣就怎樣,但他沒有這種威懾力,而士紳們又因為你的出現帶來武器技術進步,讓民間可以在最短時間打造出對抗皇權的武力。
    過去士紳麵對藍玉這種級別的猛將隻能顫栗,現在他們需要的隻是端起一支火繩槍。
    別說藍玉,就是常遇春也不過扣動扳機而已。
    火器轟開了皇權。”
    劉姐笑著說道。
    所以罪魁禍首還是楊豐。
    他帶來的各種新東西,無論技術還是思想,都帶來了可以說一場真正的變革,但這種變革也必然是那些士紳們最先開始。
    任何變革都如此。
    那些在一個個鄉村老老實實耕田交稅的老百姓,不可能站在接觸變革的最前麵,隻能是那些有文化而且消息靈通的士紳們。而楊豐的一係列折騰,也讓皇權的威懾力持續下降,畢竟他都敢當眾拿槍瞄準老朱,從那一刻開始,士紳們對老朱的畏懼其實就已經沒了。但老朱的積威終究還是能撐下去,另外這些年的急速擴張,也的確讓士紳嚐到甜頭,而且各種新技術推廣也讓民間富足,他們也不想鬧起來。
    尤其是老朱一直堅持不改科舉。
    這一點很重要。
    這個老家夥很狡猾的,他知道隻要他還在考科舉,士紳們就不會造反的。
    我大清不就是嗎?
    老佛爺麵對清末那麽糜爛的科舉都能堅持到自己快咽氣,老佛爺是英明的,她知道隻要還考科舉,士紳們就不會拋棄大清,雖然最終她還是沒撐住,但那時候她都已經老的昏聵了。
    不能算她的責任。
    結果廢除科舉沒幾年,大清朝就亡了。
    老朱在這個問題上也很清醒,自始至終不受楊豐蠱惑,哪怕南北榜一事讓他火冒三丈,南方那些進士們一樣是不受影響的。
    但朱允熥一登基就改革。
    這就真的讓士紳們忍無可忍了。
    “他還是不會玩,他現在直接下旨把蘇州所有田都分了,以後哪裏有士紳造反,哪裏的田就分了,保證不用他動手,蘇州百姓自己就去把城門打開了。”
    楊豐說道。
    “那樣就是他造反了,你就不怕藍玉緊急回京,然後問他陛下何故謀反?
    他是皇帝。
    他背後是勳貴。
    他敢這麽幹,那就是真自絕於天下了,吳壽安說不定會在蘇州振臂一呼直接回京清君側的,他們吳家這種侯爵之家,怎麽也得幾萬畝地吧?皇帝能分士紳的田,難道就不能分他們的田?唐朝均田製都知道那些世家門閥的地不能碰,最多也隻是把無主荒地均了。
    他敢對士紳不屑一顧的原因,是因為他有勳貴這個基本盤。
    後者忠於他。
    但他敢分田的話,連勳貴也會拋棄他。”
    劉姐說道。
    這個是事實。
    朱允熥敢不鳥士紳,想改科舉就改科舉,根本願意就是他背後的勳貴集團始終忠於他,而直到現在,這個集團依然是大明最強政治力量。
    “所以,這種事情隻有我這種不怕死的才敢,你告訴小公主,讓她注意點安全,我總覺得這種局麵下,京城肯定要發生點什麽。”
    楊豐說道。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蘇州的叛亂持續下去,其他地方肯定有響應,而朝廷的文臣們裏麵,恐怕會有下一個齊泰。齊泰並不是自己暴露,而是因為楊豐知道他在原本曆史上的角色所以始終盯著他,小公主也是在沒抓到他把柄的情況下告訴朱允熥的。
    如果不是這樣,他說不定還在做兵部尚書呢。
    既然他是這樣,那麽朝廷其他文官裏麵,有沒有藏的更深的?他們會不會幹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把皇帝直接弄死?這是最簡單有效的,隻要朱允熥一死,無論朱棣還是朱允炆都不會再搞什麽改革了,哪怕朱棣也不會的,朱棣是老朱的翻版,他隻會延續老朱的路線。
    總之現在的朱允熥,真的已經麵臨危險了。
    但是……
    “趕緊幹活了!”
    楊豐喊道。
    他周圍那些用膜拜神明一樣目光看著他的手下們,趕緊開始他們的工作。
    而他們的工作是……
    “你真用玻璃做大棚,搞水稻育秧?”
    劉姐好奇地說道。
    “不然怎樣?這個時代能用的也就隻有玻璃大棚了,反正就是成本高些而已,但成本再高,也不會比從幾千裏外輾轉海陸運輸的高,再說燒玻璃又不貴。”
    楊豐說道。
    好吧,他在搞水稻化。
    他這片墾荒區可是五常,不弄出水稻真對不起這名字。
    因為不可能有塑料大棚,所以隻能搞玻璃溫室,現在他就在建設,這東西成本不重要,畢竟他這邊就在自己燒玻璃,沙子不值錢,煤炭自己就開采。而且使用鑄造玻璃來製作玻璃板,其實也沒什麽高端技術,就是弄個拋光的厚鋼板,然後把玻璃熔液倒上,再用上麵的螺杆壓著另外一塊拋光鋼板壓出來。
    然後用木頭做出框架,把玻璃一塊塊鑲上就行。
    唯一的危險是冰雹。
    但這個問題用上麵加一層活動的木板就可以,一旦要下雨了,把這層木板拉上。
    冬天還可以用來種菜,畢竟這裏麵溫度不能太低。
    會凍炸的。
    反正就是育秧而已。
    一個生產隊搞一個,解決大米的供應而已,畢竟他不能一直靠賠錢養活會寧的各軍,想讓這裏的漢人安心居住,就是得讓他們在這裏種出水稻來。雖然春小麥之類也可以種,但這個時代受種子限製,產量根本沒法和水稻相提並論,一個正常也就一石半左右,一個在這種地方恐怕得四五石起步。在這種產量差距麵前,付出的這點成本也是可以接受的,關鍵就在於從南方運輸到會寧都成本已經極高了。
    本地生產成本再高還能超過從南方海運到毛口崴,再陸路輾轉運輸到鬆花江上,然後再水運過來?
    如果以成本算,一石在南方采購隻需要寶鈔一貫的稻穀,運輸到這裏的真正價格,應該是六到七貫,隻不過楊豐根本不是商業,他運到這裏的大米是配給製供應。
    不收錢。
    實際上那些墾荒隊員,會拿著這些大米和牧民還有漁獵部落交換。
    吃肉可比吃大米強。
    總之成本問題無論如何他都是劃算的。
    玻璃溫室又不是一次性,維護好了可以使用幾十年。
    這樣就更低了。
    不過這種模式也隻有他這種集體農場能搞,其他別說是個人,就連會寧那些軍戶都搞不了,畢竟軍戶也僅僅是以家庭為單位,而這樣的溫室可不是家庭能承擔的起……
    “你有這精力和投入,在哪兒不比在這兒強,非要跟這種零下三十度的地方糾纏?”
    劉姐說道。
    “廢話,我這屬於科技鎮妖,隻要我能把這裏變成農耕區,以後也就不會再有那些亂七八糟勢力崛起,然後入關了!”
    楊豐說道。
    “然後換成你入關了?”
    劉姐說道。
    “嗬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