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 來啊,互相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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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很有震撼力的消息,直接把原本準備前來為挽救河南士紳做最後努力的歐陽以恭打回去了。
    當然,主要是這時候河南士紳死活已經不關他的事了。
    作為一個吉安人,這時候他反而期待劉文在河南鬧的越狠越好,因為這樣河南士紳就隻能反抗,而楊豐肯定不會讓自己的爪牙孤立無援,所以也必然要幫著劉文壓製河南士紳的反抗,最終自然免不了打起來。
    那他桑梓就暫時安全了。
    說到底大家都明白,楊豐這段時間根本不管外麵,不是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
    而是他沒有這個必要,反正都還維持著最後的底線,地方也不公然投靠建文朝廷……
    暗中勾結無所謂。
    比如士紳子弟跑到廣州參加科舉,交界各地士紳和建文控製區貿易,這個楊豐根本不管,甚至都鼓勵貿易,小公主的商號一樣在幹,其實大家也清楚,無論怎樣隻要殺不死楊豐,終究還得尊重小公主的身份,朱允炆就算有本事殺回京城最後還是得認他十四姑。
    能殺死楊豐當然可以給她一杯毒酒,可隻要殺不了楊豐,最終就算獲得絕對優勢也隻能談判解決。
    這是必然。
    所以建文那邊對小公主的商號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現在贛州和吉安兩府士紳打破了這個局麵,那麽楊豐終究不能看著這種附逆。
    否則會有越來越多沿線州府投靠建文的。
    楊豐必然要出兵。
    而這時候如果河南鬧起來,他也就顧不上管那裏了。
    鬧吧!
    鬧的越大越好。
    原本從開封風塵仆仆而來,準備強行壓製鄧州亂局的歐陽參議,緊接著就又風塵仆仆的回開封了,路過南陽時候慘遭南陽士紳圍攻,他可是後者可以說最後的希望,他如果能壓製劉文,南陽士紳就不用拚命了。可這個混蛋這樣不作為的轉頭回去,那南陽士紳就等於被拋棄,他們要麽等著劉文殺過去,後者可是已經有了李義這個惡狗,要麽就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但是……
    那就是造反了。
    南陽衛。
    “拿下!”
    其實和歐陽以恭一起南下的謝貴,看著正在迎接自己的南陽衛將領,然後一指中間的易指揮。
    他身旁跟隨的士兵立刻上前,迅速將易指揮按住。
    “都督,末將何罪?”
    後者掙紮著喊道。
    其他將領全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
    他們在謝貴麵前可沒本事反抗,後者是以都督同知領河南總兵,河南都指揮使司全都是他部下,所以哪怕指揮使以軍令斬也就斬了,現在各地駐軍都是這個體製,各都指揮使司都有一個帶都督銜的總兵。比如魏國公現在是以左都督領陝西總兵,而原本曆史上靖難之初就被朱棣殺了的謝貴,因為從楊豐剛到大明就和他相處不錯,之前也是河南都指揮使,自然也就被任命為河南總兵,然後加了都督同知。
    謝貴走到他麵前,頗有些複雜的看著他。
    然後又抬起頭,以同樣的目光看著其他將領……
    “是什麽讓你們覺得,就憑你們那點本事,能鬥得過楊豐?他到大明已經八年了,太祖高皇帝都隻能忍著他,藍玉夠強橫,在他麵前也隻能自殺,燕王所向無敵,最後還得在他麵前遠走西域。他如今看似無心進取是在等,等著那些蠢貨跳出來,然後他再一個個殺了,若沒人跳出來,他總不能隨便殺,他是在故意哄著那些蠢貨出來自投羅網。
    就像這種!”
    說完他抬腳把易指揮踹翻在地。
    “還問你有何罪?你有何罪自己心裏不清楚,非要我把你送進詔獄,讓錦衣衛那些酷刑都在你身上用一遍?
    你自己蠢別把別人拖下水。
    就為那點田地,把子孫後代榮華富貴都賠進去?
    沒了那幾千畝地,你家就不能榮華富貴了?你也是跟著太祖的老將,你跟著太祖跟對了,此時為何又蠢了?
    啊,那時候你一個泥腿子什麽都沒有,如今有屋有田,有錢有權,好日子過久了忘了自己是個什麽出身了。
    活該被人賣!”
    他一邊踹著一邊罵道。
    就在這時候,劉文在徐彪陪同下,在一名軍官帶領下進來,站在那裏看著謝貴踹易指揮。
    後者原本還在爭辯,看到徐彪瞬間就閉嘴了。
    他已經明白是誰出賣自己了。
    謝貴緊接著停下,然後轉身看著劉文,後者趕緊上前行禮。
    “劉知州,老朽今日在此坐鎮,你要抓哪個,老朽都給你抓,哈丁等是當年卷入刺殺楊大使案逃亡的色目軍官,此事已非尋常盜匪劫掠,地方豪強勾結逃亡色目軍官,有謀逆作亂之嫌疑,此乃軍務。”
    謝貴很幹脆的說道。
    劉文隻是鄧州知州,沒有在南陽執法的權力,更何況涉及衛所,更不是地方官能管。
    但謝貴以河南總兵親自前來,並且把事情定成謀逆作亂,那無論軍民就都可以抓了,所以劉文要抓誰,隻需要跟他說就行,他會給抓的,同樣有他坐鎮,地方士紳有哪個敢反抗,就直接是實錘造反,他放出軍隊該殺就殺,可以說他以現在河南最高軍事長官給劉文當打手……
    給足麵子了。
    不過……
    “劉知州,易指揮乃跟隨太祖高皇帝多年的老將。”
    謝貴欲言又止。
    “都督,易指揮應該是被奸人哄騙,下官能脫險,還多虧易指揮帶來的戰馬,要不然騎兵也難以及時趕去。”
    劉文說道。
    這個交換很合理,不然他也無權抓南陽士紳,鄧州實際上是南陽府所屬,隻不過是散州,單獨領有屬縣而已。
    謝貴點了點頭。
    “易指揮,該如何自己想想!”
    然後他踹了易指揮一腳喝道。
    當然,他隻是告訴劉文,易指揮會對之前的事負責的。
    後者趴在地上哭了。
    他當然懂,他不懂別人也會幫著他懂的。
    劉文隨即告退,然後在徐彪的陪同下離開,這時候一名將領才小心翼翼地湊到謝貴身旁。
    “都督……”
    他欲言又止。
    謝貴看了看他。
    “南贛兩府附逆,此時河南不能生變,無論以後如何,河南不能給別人當替死鬼。”
    謝貴緊接著低聲說道。
    那將領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的確,這種時候不能給別人當替死鬼,江西附逆和河南亂相比,明顯還是後者更重要,雖然河南比起江西窮太多,但這裏可是中原,這裏一亂楊豐的根基北方各地就被隔斷了,所以楊豐必然先解決這邊,且不管以後公田法的事,這種河南替江西當替死鬼的事是堅決不幹的。
    謝貴低頭看了看還在哭的易指揮。
    “讓他麻利些,又不是酸秀才,哭哭啼啼不怕人笑話!”
    他很不耐煩的喝道。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將領和其他幾個將領立刻走上前,直接把易指揮架起來,然後在後者的嚎啕大哭中拖向正堂……
    “親家,咱們都是戰場上殺出來的,當年你也是一條好漢,不過是一死,莫要再婆婆媽媽惹人笑話。”
    那將領邊走還邊說道。
    半小時後,劉文就得知了易指揮因為殺賊心切,在南陽衛大堂上突然中風去世的消息。
    “腦溢血,楊大使的醫書上就有,就是人身體裏的有血管,咱們的血都在裏麵流淌,有時候那些年紀大了的人,突然一下子跌到,或者過於激動,那血往上衝,故此會臉紅,若是更激動了,那一下子衝破血管灌進腦袋,這樣的人死的很快,幾乎沒有救治可能,易指揮年紀大了,也不稀奇。”
    劉知州用科學解釋了他的死因。
    “原來如此,劉知州果然學識淵博。”
    易指揮的親家恍然大悟。
    緊接著他手中刀向前一指……
    “小的們,都給我上,把李家男丁統統抓起來,居然敢勾結色目逆黨,行刺劉知州,這就是造反作亂,要夷三族的,敢有反抗格殺勿論。”
    他指著前麵一座大宅喝道。
    緊接著他身後士兵蜂擁而上,他們抬著一根圓木,徑直撞在大門上,伴隨大門被撞開,如狼似虎的士兵們湧入,這座南陽本地最大地主的大宅裏,立刻響起了驚恐的尖叫……
    京城。
    “都是聰明人啊!”
    楊豐看著手中報告感慨著。
    南贛兩府的附逆,居然結束了河南士紳的反抗,不得不說這個結果真的令人唏噓。
    原本一直在開封觀望的謝貴,親自坐鎮南陽,給劉文把用李義咬出的名單上所有士紳全部抓了起來,原本和南陽士紳勾結的南陽衛將領們,搖身一變充當了劉文的打手,抓人,抄家,清理士紳養的土匪打手。而此前已經群情洶洶就差帶著宗族造反以維護正義,給南陽士紳充當堅強後盾的其他各府士紳,全都迅速冷靜下來,然後開始鹹歌盛世了。
    還有怒斥南陽士紳作亂的。
    就連朝廷和地方上的河南籍官員,都一下子仿佛懂事了很多,都察院幾個原本很有骨氣的河南籍禦史,也一下子閉上了嘴。
    而且不隻是河南。
    湖廣那邊同樣安靜下來,原本同樣群情洶洶的荊州,安陸等府士紳,同樣迅速閉嘴,然後開始熱烈擁護新任湖廣巡撫宋性。
    都懂。
    這種事情肯定要出兵了。
    所以這時候誰再跳出來,誰就是給南贛吸引火力當替死鬼。
    那裏戰略價值並不高,隻是給建文朝廷防禦前延,但無論湖廣還是河南都戰略價值極高,楊豐想解決南贛就先得確保湖廣和河南的穩定,畢竟都在上遊隨時可以順流直下給他堵了湖口。所以如果湖廣和河南亂起來,楊豐就肯定先不管南贛,而是先把這兩邊按死,這兩邊士紳造反又沒支援,本身也比背靠建文朝的南贛容易解決。
    後者很不好打的。
    畢竟崇山峻嶺。
    尤其是後麵運輸暢通,而且廣州的軍工發展也很快,坐擁海上貿易的財富,肯定也會全力支援,如果這兩府就是堅守,楊豐還真就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如果再遭遇個失利,那麽以後也就沒精神再折騰其他各省了。
    就得讓他趕緊去進攻南贛。
    然而……
    “不過這樣也不錯,畢竟還是以和為貴,隻要他們懂事,咱們也沒必要揪著不放,趕緊下個聖旨,就說升劉文為南陽知府,李信為襄陽知府,但同時申飭一下劉文,要他注意些冤假錯案問題。豈有一府士紳盡皆逆黨,就算襄陽,也有如任李這些明事理的老臣,南陽總不能沒有吧?要他查清楚,別有冤枉了的,但如果罪行確鑿,當然還是要嚴懲的。”
    楊大使說道。
    “那何時下旨征討南贛?”
    張顯宗問道。
    這個結果就等於楊豐告訴兩省,他就是禍害襄陽和南陽,至少短期內沒考慮過別的地方,其他各地士紳可以放心,你們頭上的刀子還得等幾年才落下。
    “征討,我不是說了嗎?以和為貴,先派個欽差去曉諭一下,怎麽就突然附逆了呢?是不是有什麽冤情,就讓解縉去吧,正好他也是吉安人,也算顯示咱們的誠意,若是有什麽冤情可以說,為什麽要附逆呢?太後都下旨免秋稅了,如此仁厚聖德,正是君民同歌盛世之時,為什麽要附逆呢?”
    楊豐拿錯劇本般說道。
    張顯宗無語的看著他。
    所以……
    為什麽要征討呢?
    南贛那地方崇山峻嶺,就一條河運輸軍需還得一路逆流,真打起來還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事實上楊豐從沒考慮過從陸上進攻廣東,陸上大軍南下,沿途作戰必然造成大量附帶平民傷亡,就算他能保證己方軍紀,還沒法保證建文那邊軍紀,真打起來就算能摧枯拉朽,也是一場平民百姓的浩劫。但海上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一支艦隊直接南下虎門,沿途不會造成任何附帶傷亡,隻要把他送到虎門,剩下就是他殺進廣州把朱允炆拎出來而已。
    剩下誰敢繼續抵抗就一樣挨個拎出來放血。
    至於現在南贛的附逆……
    他們喜歡附逆就附逆吧,如果其他還有別的喜歡附逆也隨便,反正最後都是挨個拎出來放血而已。
    。